關於讓嬌奴去越州的事,七郎決定讓六嫂安二娘幫忙勸說。


    安二娘想了一會兒,笑道:“行!你既然相信我,這件事就包在嫂子身上!”


    第二天,安二娘就請了嬌奴到她的房間。


    她現在有了孕,會留在益州養胎,這間屋子也布置得精致舒適。


    嬌奴恭敬地行禮後站在一旁,也不問叫她來做什麽。


    安二娘在胡床坐下,指了指椅子:“你也坐吧!我家沒有太多規矩,不必拘束。”


    嬌奴低眉順眼地謝過,在椅子邊緣淺淺坐下。


    “今年多大了?”安二娘問。


    嬌奴答了一句。


    安二娘笑道:“比我小兩歲呢,那我喊一聲妹妹了!”


    嬌奴連忙說不敢。


    安二娘說:“也沒什麽不敢。你看我的長相就知道,我是昭武胡人。我們安氏原本也是市籍。還是我哥哥安叱奴得先帝恩賞,才改了民籍,又授了勳官。”


    嬌奴古井無波的雙眸終於有了絲動容:“教坊司裏都傳說安大家的琵琶和舞技絕世無雙,可惜我生得遲,沒有機會目睹。”


    安二娘笑了笑:“琵琶彈得好、舞跳得好的樂戶多了,可像我二哥一樣授官的沒幾個。我也可以自豪地說,能有安家如今家業的更不多。”


    “漢人有一句話‘以色事人者,色衰而愛弛’,多少樂戶年輕時風流奢侈,到老了黯淡無依。光靠色藝,想要長盛不衰是很難的。人一生的機會不多,能夠抓住機會的才是人傑。”


    嬌奴心跳得有些快,但她還是不明白安二娘想說什麽。


    王爺把她賜給趙全,就算趙全用她來侍候客人,她都不意外……在王府,她也沒少侍候客人。


    可聽著,趙家似乎不是這個意思。


    嬌奴定了定神,說:“請娘子教我!”


    安二娘滿意地笑道:“你果然是個聰明人。你看,我哥哥捉住先帝恩寵的機會,授了官。但一開始經營安氏樓,卻頗有些艱難,後來艱難投入貴人門下,雙方你來我往,我家的產業才越做越大。”


    讓她嫁給趙六郎,其中一個原因,也是趙家有成為貴人的潛質——這就不必細說了。


    “我把這些事告訴你。是讓你知道,聽琵琶總有聽膩的一天。但你若有其他的價值,才是旁人不可替代的。”


    “現在,趙家也有一件事交給你,想看看你是不是有旁人不可替代的價值!”


    嬌奴的目光不經意地打量了一圈屋內的擺設和安二娘的穿戴。


    她心頭一熱,深深拜下:“奴家願聽命,請娘子吩咐!”


    …………


    過了小半日,嬌奴從安二娘房中走出來。


    明明人還是那個人,可溫順怯懦的姿態卻淡了,多了對未來的期盼和希望,眼中都多了光亮。


    趙義躲在牆角看著,等安二娘的身影消失後,才嘀咕著:“也不知六嬸跟她說了什麽?”


    幺叔告訴他,要讓這美貌的小娘子跟他一起去越州呢!


    安二娘出來看到趙義,笑問:“你站在那裏幹什麽?”


    趙義眼神飄忽:“我在看螞蟻搬家。”


    安二娘掩著嘴偷笑,也不拆穿這侄子,和他一起去尋了七郎。


    “我跟她說,隻要她按照我們的吩咐做事,將來就幫她改民籍,自己開酒肆。平日她掙的錢由她自己收著,要是願意嫁人也隨她。她就答應了。”安二娘說道。


    七郎知道,要讓一個隨波逐流的女子升起野心也不是那麽容易,他驚喜地說:“多謝六嫂!我就知道六嫂能做好這件事!嫂子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


    哎呀,他的嫂子們都那麽能幹,他不想努力了怎麽辦?


    安二娘笑道:“一家人客氣什麽?我也有事要你幫忙呢!今年我在益州養胎,你哥哥也在家裏陪我。若是我娘家有什麽事,請你多幫忙照應。”


    七郎爽快地應了。


    雖然不知道安家能有什麽事要他幫忙的。


    趙義跟著七郎迴天明村,忍不住問:“幺叔,我什麽時候去越州啊?”


    七郎挑了挑眉:“你前兩天不是還說想跟阿仁換一換,讓他去越州,你留在家裏嗎?”


    趙大郎和趙二郎兩家在附近縣裏買了一片地,如今正是春耕的時候,需要人去照管。


    家裏就安排趙仁當這個田莊的“少東家”兼大管事,他識字會算數,又懂農事,做管事夠格了。


    趙義非常羨慕堂哥可以做威風的少東家,不想去陌生的越州。


    此時,趙義紅著臉說:“我覺得去越州也不錯。”


    嘖,二侄子!


    七郎一眼看穿了這侄子的心思,隻假裝不知。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啊!


    趙義收拾好行李,要跟劉植一起去越州了。


    七郎跟他們告別,認真叮囑:“你們去到越州要一切小心,尤其不要喝生水。江南一帶多有水蠱,中蠱者腹內積水,肚子挺得跟懷孕似的。”


    “這種水蠱通過被汙染的水源傳播,有一種釘螺,是蠱蟲的中間宿主。總而言之,飲食都要分外小心,我可不想看到你們大著肚子迴來。”


    劉植和趙義聽著,都覺得毛骨悚然,問道:“那要是染上了,該怎麽治療?”


    七郎歎道:“染上蟲自然是驅蟲,但嚴重了就無藥可治了,所以重在預防。這麽說吧,江南一些村子,整個村的人都染病,誰要是有立竿見影的藥能治好水蠱,就能收攏民心。”


    但這個病真的不好治。


    《神農本草經》說“治蠱毒以毒藥”,就是說用毒藥驅蟲。《肘後方》說“中蠱,令人腹內堅痛,麵目青黃,淋露骨立,病變無常”,沒說治療方法。


    因為先太子的事,七郎也跟孫思邈探討過這個病,孫思邈也隻說了可能的傳染方式,以防為主。


    劉植縮了縮脖子,表示自己會愛惜小命,不喝生水,也會看好趙義的。


    七郎又囉囉嗦嗦地吩咐他們不要吃魚生……說得劉植和趙義都有些不耐煩:“知道了!不知道還以為你是我們的爹呢!”


    劉家和趙家人依依不舍地送出城門,目送劉植和趙義的馬車漸行漸遠。


    雖然劉植和趙義都是出過遠門的,但這一迴是不一樣的。


    這兩個少年,肩負了一項重任……經營歌舞坊和花樓,去江南闖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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