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個旬假,七郎帶著趙六郎去西市拜訪安氏樓的東家安叱奴。


    胡姬酒肆燈花亂,七郎就是在這裏遇見晉王。


    但他今天不是來看胡旋舞的。


    趙六郎是第一次到胡姬酒肆這樣的地方,輕盈騰挪的舞姬,輕快活潑的樂曲,半醉的客人,漫天灑落的銅錢……


    奢靡的場景,看得他路都走不動了。


    七郎扯了扯趙六郎,說道:“六哥愛看歌舞,改日再來,今日有正事呢!”


    領路的婦人笑道:“兩位客人有空常來,我們這裏新來了幾個舞姬,都能歌善舞。”


    趙六郎迴過神來,滿臉通紅,目光卻不由得向胡姬看去……哎喲,這些女子和他在鄉下常見的還真不一樣!


    難怪四哥老是想往外跑呢,原來外麵的女人像妖精……迴家要告訴四嫂!


    他們直接走進了安氏樓的後院,這裏鬧中取靜,隻隱隱聽到前麵的樂聲。


    七郎第一次見到安叱奴,是好幾年前了,欣賞了安叱奴彈琵琶。


    後來聽圓通師兄說,安叱奴受先帝恩寵,封“五品散騎侍郎”,並不是尋常的胡商、樂戶。


    他這次來,是為了自家雜貨行的買賣。


    安叱奴收到七郎的帖子很意外,想想七郎在外麵的名聲,很榮幸地相約一見。


    一番寒暄之後,七郎知道安叱奴是粟特人,安是“昭武九姓”裏的顯姓。


    昭武人通常是客居在唐的商人,屬於“市籍”、“客籍”,不得與我朝良民通婚。


    但安叱奴一家受先帝恩典,雖然仍然經商,已經是良民籍,安叱奴的妹妹還嫁進了庫狄家。


    庫狄家也是胡人,但先祖在前齊當官,被封過“華陽縣公”,算是公侯之後。


    如今安家不僅經營著胡姬酒肆,安叱奴的兄長安大郎還是粟特商隊的領隊,來往西域經營香料、奴婢貿易。


    安叱奴誠摯地說:“趙郎君既然來找安某,就是看得起安某,若有安某能幫得上忙的,盡管吩咐。”


    七郎客氣地說:“多謝安大叔不怪我唐突。我家是寒門小戶,初來乍到京城開一個雜貨鋪,想請安東家照拂一下買賣。”


    安叱奴笑了:“原來是這事。你家的鋪子是晉王給的,還需要在下照拂?”


    七郎說:“我家可以提供大量辣椒,希望安家可以幫我們賣到西域或者遙遠的波斯等國,掙外人的錢。價格好商量,我們優惠價出貨。”


    想到京城站穩腳跟,得有一個大客戶才行啊!


    安叱奴琢磨著,這件事自家不吃虧,七郎又是有背景的人,跟這樣的人打交道對自家有好處。


    他爽快地答應了。


    七郎笑道:“安大叔就是豪氣!我如今在國子監讀書,百貨行的買賣,以後都是我四哥和六哥負責。我四哥去吐蕃了,這是我六哥。”


    安叱奴又重新和趙六郎見禮,笑道:“做買賣就是要兄弟齊心。”,又稱讚趙六郎相貌不凡、年輕有為。


    趙六郎被誇得飄飄然,對安叱奴的感觀很不錯。


    兄弟倆從安氏樓出來,迴家的路上,趙六郎還戀戀不舍。


    七郎笑道:“六哥以後和安家做買賣,可以常來的。”


    趙六郎連忙解釋:“我對胡姬舞就是好奇,沒有別的意思。”


    七郎微笑:“有意思也不要緊,六哥已經是大人了,該娶媳婦了。安家是很有能耐的,我們家可以和他們結交,這個重任就交給六哥了!”


    趙六郎聽了,立刻有了被重用的感覺,朗聲說:“幺弟放心,我一定把買賣做好!”


    七郎鼓勵著趙六郎,心裏卻琢磨開了……安氏樓做那麽大的買賣,背後的勢力是哪家?


    光靠安氏一個散官頭銜,不一定夠用吧?


    安氏,粟特人,昭武九姓……未來的安祿山叛亂背後,就有昭武九姓的財力支持……


    總而言之,這些胡人非常有錢!


    他們家搭上安氏的線掙錢再說。


    至於安祿山,據說本姓康,是安家的養子,如今還沒出生呢。


    有了大客戶,不久之後,董家的運輸隊又把第一批貨送到,位於東市的“趙氏商行”熱熱鬧鬧的開張了。


    這是趙家的產業第一次走出益州,全家人都很重視。


    趙老漢和周氏、羅先生都穿著新衣,到商行揭幕開業。


    緊接著,七郎發出去的帖子也有效果,各家都派管事來送賀禮。


    這隆重的場麵,鎮住了別有用心的人。


    附近經營香料的商人,就都知道這家新開的趙氏百貨是有門路的了。


    七郎的新玩具也做出來了。


    他找了玉石匠,選便宜的石料雕刻成麻將,搓起來“劈裏啪啦”的很過癮。


    七郎先給家裏人玩,很快獲得家人的一致歡迎。


    不分男女老少,都沉迷國粹的魅力!


    羅先生玩了一會兒,問:“這就是你要帶給國子學同窗玩的遊戲?”


    七郎點頭:“先生覺得如何?”


    羅先生微笑:“倒是有些趣味,比下棋熱鬧。但你隻能和他們玩,切忌用於賭博!”


    七郎心道,先生果然厲害,一眼就看出麻將是賭博的用具。


    “先生放心,我有分寸的,隻是閑暇時的遊戲罷了。”七郎乖巧地說。


    羅先生點點頭,矜持地問:“今天還有沒有功課要問?沒有我就先離開了。”


    “沒有了,先生去玩吧!”七郎說。


    剛學會麻將的人,癮是特別大。


    他隻是想借助這項有趣的遊戲,迅速融入國子監的同窗之中。


    這些都是頂級官二代,未來官場上的人脈。


    國子學的學生大多年輕有錢,正是好玩的年紀,很快就摸清了玩法。


    一時間黃字齋一到休息時間,到處是劈裏啪啦的搓麻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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