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王爺相繼離開,七郎和剛剛認識的郎君們客套幾句,也要迴家了。


    那位劍舞的韋二郎,還約了七郎改日去看百戲,言語隨和熱情。


    七郎已經知道,韋二郎是宮中韋貴妃的侄子,已投到魏王帳下。


    皇後薨了,如今宮中分位最高的就是韋貴妃。


    韋貴妃頗得皇帝恩寵,皇帝登基之初就冊立她為“四夫人”之首,僅次於皇後之下。


    她出身京兆韋氏,民間俗語“城南韋杜,去天尺五”,韋氏在京兆地區很有影響力。


    韋貴妃是二婚,初嫁隋朝民部尚書之子。


    她與前夫所出的女兒被封為縣主,以宗室女身份嫁給薛國公阿史那忠……可見皇帝對韋貴妃頗有情分。


    現在,韋貴妃的侄子也投向魏王了,魏王還真是風頭無兩。


    七郎乘著馬車迴到家,其他人都已經迴來了,正興高采烈地說著今日的見聞。


    趙老漢和周氏也覺得這一趟去對了,迴家之後又多了可以說的事……能有這些見聞,這輩子也不算白過了。


    見到七郎進來,家人笑道:“我們去演百戲的地方看了幻術,還去看了舞劍,你在雅集看了什麽?”


    七郎:“……我演了幻術。”


    孩子們頓時轟動,羅喬湊近問:“小師叔,你也會讓西瓜一下子長出來嗎?”


    “我不會。”


    羅大郎問:“那你會變出鴿子嗎?”


    “也不會。”


    小孩子們頓時失望了,羅大郎大聲說:“趙全什麽都不會。”


    七郎微笑:“我隻是吞了一盆針。”


    ……把雅集的事大略說了一遍,七郎遺憾地說:“可惜是鐵針,若是金針,味道想必更好。”


    周氏連忙拉著七郎,緊張地說:“幺兒,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把腸子戳破了是會死人的!”


    七郎笑道:“我變的戲法,沒有真的吃。”


    周氏這才放下心,又高興地說:“幺兒就是厲害,連變戲法都會了。”


    趙六郎說:“幺弟以後去街上擺個百戲攤子,也能掙到飯吃!”


    七郎汗顏:“……我才不要演百戲!六哥,咱們商行要好好開起來,今天晉王都問了。”


    趙六郎高興地說好。


    他以前從來沒有獨當一麵做什麽事,現在來京城開鋪子,七郎把大大小小的事都交給他。趙六郎漸漸的找到了自信,也有幾分東家的氣勢了。


    一家人七嘴八舌地說了今天的熱鬧事,七郎跟著羅先生進了書房。


    晉王朋友的私事,七郎嘴巴很嚴地沒有說,隻講雅集上的其他見聞。


    羅先生笑道:“你應對得不錯,現在不是站隊的時候。你看今日去的,可有‘大郎’?都是些不能承爵的小郎君。”


    “陛下抬舉魏王的同時,又令門下省侍中魏征做了太子太師。魏征也是一代名臣,有他輔佐和教導,是陛下給太子的機會。”


    七郎揉了揉額頭,疑惑地說:“先生,我實在想不明白,陛下這是要做什麽。”


    做父親的,不都希望兒子和睦相處嗎?


    一邊恩寵魏王、讓他逾越太子之上,逼迫太子;另一邊又給太子安排重臣教導……


    他這到底要不要換太子啊?


    羅先生依靠在胡床的靠墊上,望著窗外抽芽的胡桃樹,笑道:“春日裏的池塘,看似一片寧靜,往池塘裏扔一顆石子,青蛙、癩蛤蟆都跳出來了。”


    七郎聽了先生的分析,恍然:“陛下這是投石試探,看看百官的立場和態度,把太子和魏王都當成了棋子!”


    羅先生歎道:“陛下是雄主,決不能容忍下一代皇帝被權臣把持。他在試探百官,也是磨礪太子,若太子實在不成器,清理掉魏王身邊的人,魏王也是能用的。”


    帝王心術,也用到了兒子身上。


    七郎沉默了半晌:“隻可憐跟隨在皇子們身邊的人,最終不知是何下場。還是陳叔叔說得對,離皇子要遠一點。”


    羅先生微笑:“你知道謹慎很好,卻也不可畏首畏尾。”


    “開科取士至今,憑借家世入仕的還是比科舉的多。寒門子弟就算科舉得中,還要過吏部銓選那一關。有些人科舉得中,年年到吏部赴試都落空。”


    “你能與太子、晉王等人結交,這是你的機緣。若離得太遠,怯懦無用,將來能有什麽前程?”


    近不得,遠不得……七郎愁眉苦臉:“怎麽把握這個度呢?”


    羅先生捋須笑道:“當你為難的時候,就論道講玄,這不是你最擅長的嗎?”


    七郎懂了……神棍是很好的護身符。


    接下來直到府學開學,七郎都呆在家裏備考,把什麽太子、魏王都拋到腦後。


    皇帝今年巡幸洛陽,留了太子在長安監國,把晉王、魏王和幾個公主都帶上了。


    而此時,京中國子監——這座當世最神聖最高級的學府,終於開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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