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郎很想不喝,可蜀王和周圍的侍衛虎視眈眈的,他又不敢不喝。


    他閉著眼睛屏著氣,以大無畏的精神喝了一口……然後噴了出來,哇哇哭道:“好辣~哇哇~有毒的~我才八歲,就要去見佛祖啦~”


    一邊哭著,一邊有往地上打滾的趨勢。


    剛剛還侃侃而談、分析益州之利的小神童,瞬間就打迴原形。


    這個反應,蜀王都一時愣住了。


    但,他最討厭哭鬧的小孩兒了,見到就想打死。


    “不許哭!”蜀王冷喝一聲。


    七郎嚇了一跳,捂著嘴,也不敢打滾了,隻像隻青蛙一樣不停的打嗝……


    掏出帕子擦幹淨鼻涕,七郎委屈地說:“王爺,您的茶味道真奇特!”


    蜀王哼道:“加了從你家商行重金買的辣椒,就這樣被你浪費了。”


    往茶水裏加辣椒的,七郎還是第一次見。董夫人那麽重口味,也隻是加胡椒而已。


    七郎淚汪汪的,可憐巴巴地說:“殿下,辣椒用來煮茶就不太適宜了。等今年的辣椒種出來了,我教您一種新吃法,我也給您送最新鮮的辣椒,不收您的錢。”


    看到七郎狼狽可憐的樣子,蜀王總算氣順了,不屑地說:“本王不缺錢。”


    話剛說完,想到遲遲沒動靜的八百戶食邑,臉又黑了黑。


    被罷免了益州都督一職,食邑又沒動靜,他成了一個名不符實的“蜀王”,成為了宗室藩王間的笑話,就連五哥齊王都來信嘲笑他。


    齊王母妃是陰妃,陰家跟皇室可謂仇怨深重。


    齊王外祖父陰世師在隋朝末年為官、留守長安,唐高祖李淵起兵後,陰世師殺害了李淵留在長安的幼子,還挖了李氏家族的墳。


    李淵入長安,殺了陰世師報仇。


    在這樣的深仇大恨下,皇帝為拉攏南陽陰氏,納了陰世師的女兒為妃。


    齊王這樣的身世,可以說極為尷尬,父族和母族有不共戴天之仇,絕對和皇位無緣。


    就連齊王都來嘲笑蜀王了,可見蜀王的鬱悶。


    蜀王越想越氣,又悶悶的不說話。


    七郎:……老陰陽師又犯病了。


    蜀王想到自己的鬱悶,再看到惶惶不安的趙七郎,一時間意興闌珊,想把這礙眼的小子打發出去。


    把人打死或毒死?不看佛麵看僧麵,得罪慈惠禪師那個老神棍後果嚴重。


    打不能打,隻能嚇唬一頓罷了。


    誰知他還沒說話,就有下人來報:“文殊院住持慧通法師求見。”


    蜀王皺了皺眉:“讓他進來。”,又看向七郎,冷哼:“怕本王吃人,找了救兵?”


    七郎尷尬地縮了縮脖子:“天晚了,慧通師兄找我迴家吃飯。”


    過了一會兒,身披錦繡袈裟的慧通法師匆匆而來,目光先在七郎身上掃了一下,看他全須全尾的,才鬆了口氣。


    慧通法師朝蜀王行了佛禮,坦然笑道:“阿彌陀佛,聽聞大王邀我師弟論佛,貧僧不請自來,還望王爺海涵。”


    蜀王淡淡說道:“我請小郎喝茶,可他失禮了,直接吐了出來。”


    慧通法師立刻道歉,微笑:“師弟年幼,尚不能體會煎茶百味,可惜了大王的好茶。鄙寺新得了一些明前越茶,還請大王品鑒。”


    蜀王皮笑肉不笑地說:“趙全要給本王送辣椒,法師又給本王送越茶,真是客氣。”


    慧通法師誠摯地說:“大王就藩益州,保一地平安,益州百姓感恩戴德,些許心意,還請大王不要推卻。”


    “感恩戴德就不必了。”蜀王板著臉,“隻別再進京告本王的狀,本王就燒高香了!”


    慧通法師假裝聽不懂,連連說是。


    蜀王看了看七郎,說道:“既然法師都找了來,你就迴去吧。別忘了你說過的話,明年我可要等到好消息。”


    七郎能說什麽?隻能硬著頭皮祝王爺“心想事成”了。


    從王府出來,七郎看到石頭舅舅在探頭探腦,三哥、六哥躺在地上哀哀戚戚地哭。


    周小石第一個看到七郎,連忙衝過來,摟著七郎說:“沒事就好!出來了就好!”


    他很想大笑三聲,可在王府門口不敢喧嘩。


    趙三郎和趙六郎反應過來,一起爬起來,抱著七郎哭道:“嗚嗚,幺弟你還活著。”


    趙六郎邊哭邊說:“嗚嗚,酥油泡螺都給幺弟吃,我不跟你爭了。”


    “娘疼你,我也不怪她偏心了。”


    “嗚嗚~你小時候我騙過你的大餅~~”


    再懺悔下去,就要把這些年做過的壞事全都吐露出來了。


    看樣子,真的是嚇壞了。


    七郎打斷:“此處不是說話所在,我們先迴去吧。”


    慧通法師是乘了馬車來的,看趙家兄弟的樣子,忍著笑道:“不如到我的馬車來,先送你們迴去。”


    這可是自家幺弟的救命恩人!


    趙三郎和趙六郎連忙朝慧通法師鞠躬感謝,腰彎得頭都磕到地上了。


    周小石也連連感謝,幾人一起上了文殊院寬敞的馬車。


    七郎看隻有慧通法師來了,之前說好讓趙六郎去向梁院正求救的,梁院正卻沒來,心裏也明白理解,沒有多問。


    眼看著馬車已經離開王府一段距離了,周小石摟著七郎,看他臉上未幹的淚痕,濕了的衣襟,也不由得紅了眼眶。


    不知道自家小七遭了什麽罪!蜀王一個大人,竟然欺負小孩子!


    “大師!多虧您救了我們小七,我真的不知怎麽感激您才好!您看我家外甥哪個有佛緣,收在身邊侍候吧!”周小石感激地說。


    慧通法師笑道:“阿彌陀佛,貧僧不敢居功。貧僧去到時,王爺已經準備放人了,說起來還是師弟應對得體。要說有佛緣,還是師弟有佛緣,入我佛門是遲早的事。”


    趙六郎想了想,喏喏地說:“大師,您看我行嗎?”


    要是做和尚不用幹重活、隻要念經就有好吃的,他也可以的。


    “佛度有緣人,施主若有心,可常來我院聽經。”慧通法師笑著說。


    看趙六郎哭得比七郎還慘,一身塵土似乎被虐待了的樣子,慧通法師就覺得他無緣。


    趙六郎有些失望,大師沒答應就是拒絕了?


    迴到雜貨行已經天黑了,趙家兄弟不能出城,也在鋪子裏住下。


    即使還能出城,他們也要留下了安慰七郎。


    沒有外人了,趙六郎才嚷嚷:“我去求梁深,他說不知道你和蜀王的恩怨,不好貿然登王府的大門。他這是見死不救,我又不好糾纏,就一個人出來。好不容易趕到王府,看到三哥蹲在地上哭,以為你被片成肉片了,我也跟著哭。”


    周小石補充:“他們兩個哭得癱倒在地上,一個比一個傷心,我又要擔心你,又要安慰他們。”


    七郎既感動又無語:“……為什麽是肉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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