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責的話鋪天蓋地地往下砸,壓得人脖頸抬不起來,許寄也不知道為什麽,一提到兒女的婚姻問題,有些父母就跟變了個人一樣。 隻是他爸媽更要離譜一點,不止婚姻問題。 許寄現在聽到這些話都有些心理反胃,是真的想吐那種,他剛想開口 “叔叔阿姨。”黎聽打斷道。 啊來了,許寄更想吐了,感覺東西都湧上心口了,他早就知道黎聽跟過來肯定是要亂插一腳,要裝可憐,裝無辜,裝乖,要和許乘躍和陳戀一起逼迫他複婚。 “離婚是我的問題,不關許寄的事情。” …… 嗯? 什麽? 許寄的臉上難得出現了一絲迷茫的神色,他緩慢地眨了一下眼,側過頭去。 許乘躍和陳戀的聲音也立刻消失了。 黎聽的頭發長了很多,墜到了胸前,他垂著眼睫,認真重複道:“是因為我不對,所以才離婚的。” 陳戀看了眼黎聽,又看了眼許寄,後者沒反駁。雖然不對付,但她很了解自己的兒子,許寄不是那種讓別人攬錯上身的人。 陳戀對黎聽的態度立刻冷淡了起來,仿佛之前小聽前小聽後的不是她一樣,“你做了什麽?出軌嗎?” 許寄反應過來了,他道:“不是。” 黎聽瘋了?他就不怕許乘躍真的針對他?明明之前在父母麵前裝了那麽久,寧願嗆煙、被人打一棍都不願意露餡。 那現在這是做什麽? 黎聽既然這麽說了,他也沒有聖母到要搶著把錯攬過來,隻是他突然搞不懂,黎聽要幹什麽了。 許乘躍麵色冷硬,“那到底是什麽!黎聽你有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對不起叔叔阿姨,”黎聽把一張卡放到桌子上,“這是之前那幾百萬,我一分沒用,現在還給你們。” 許寄皺起眉來,他之前篤定地說許乘躍不會要這個錢,但前提是黎聽在後者眼裏仍然是賢惠聽話的印象,不是在剛說完誰導致離婚的這個時候。 而且,黎聽這是自己又補了錢進去? 果然,許乘躍沒有把卡推迴去,這是收下了的意思。 陳戀捂麵,明顯是想到了之前許乘躍精神出軌的事,她倒在沙發上,“天啊……男人果然都不靠譜!我當時就說娶一個女孩子好,起碼聽話,哪會像現在這樣搞這出!” 許寄皺眉:“一定要做什麽?兩個人性格不合,就離了。” “那這都兩年了!”陳戀道,“現在才性格不合?而且性格哪有合不合的,隻有願不願意磨合!” 許寄冷笑一聲,“那還有十幾年離婚的呢,為什麽離婚?” “那你們離婚也不和我們商量一下?”許乘躍怒道,“聯姻不是你們兩個的事情!是有關乎整個集團的臉麵!” 許寄又是一聲冷笑,“和你們商量還離得了。” 事已至此,兩人也不會讓許寄和黎聽複婚,他們還沒忘一開始的目的是給兒子娶個賢惠聽話的老婆,現在黎聽看來並非如此。 陳戀道:“虧我們之前還那麽待見你,狼心狗肺!也不知道是個什麽玩意。” 許乘躍道:“之前還真以為黎家那幫人能養出一個什麽好兒子。算了,既然已經離婚,那就當我們許家和你緣份盡了。” 陳戀又說:“這次要娶個女人,這個年紀也該生孩子了,當時還愁男的生不了孩子,現在看離了也好。” 黎聽聞言抿緊了唇,他下意識看了一眼許寄,但後者看起來沒有任何要拒絕的意思,他有些不可置信。 許寄不是不拒絕,隻是現在拒絕沒有任何用處,隻會引發爭吵,畢竟這個流程在和黎聽結婚之前就經曆過一次了。 他站起來,打算離開了。 臉皮還是不能徹底撕破的,黎聽站起來朝許父許母鞠了個躬就跟著許寄往外走。 “我為他們今天對你說的話道歉。”許寄說。 隔了許久,對方主動開口,黎聽有些受寵若驚,“他們也沒說錯。” 其實也沒說什麽吧?不是很平常的一些話嗎?很多家庭都會這樣說吧……他後媽和黎越說的那些才叫過分呢。 明明有很多疑問,要是關係沒崩,說不準現在就能聊起來,想到這,許寄瞬間不想多說了,“給你一個星期時間,從我家裏搬出來。” 黎聽“嗯”了一聲,這兩天他的確在找一些比較便宜的居民樓,離婚了許寄不可能還免費讓他住著,又不是菩薩。 許寄點了下頭,抬腳去拿車。 “許寄。”黎聽喊住他,本來想問剛剛為什麽不拒絕和別人結婚,可看到許寄的臉,又變成了“對不起”。 許寄麵無表情:“你真的知道我為什麽要離婚嗎?” “嗯,”黎聽說,“因為騙了你,還強迫你。” 許寄看了幾秒對方的表情,上車走了,直到後視鏡黎聽的身影越變越小,最後消失不見。 迴到家,他打開燈,掛好衣服,進去洗漱。他承認,和黎聽住久了,一下子迴歸獨居生活是有一點不習慣,畢竟俗話說適應孤獨簡單,但感受過人氣後再重迴獨孤就難了。 外賣沒自己做的好吃,迴家看不到留燈,想說幾句話時身後沒有人。 很奇怪,明明之前一直都是這麽過的。 不過不是什麽大問題,過段時間就好了,這是正常流程。哪怕和狗生活了幾個月一下子狗不在了,也肯定不舒服吧? 許寄恢複了忙碌的工作生活,除了通勤時間久點之外沒有什麽不同,哦,漢景門外的早餐很難吃。 就這麽過了幾天,許寄收拾工具準備下班。 經過的場工道:“老板辛苦啦,這都快晚上十一點了,開車小心點。” 許寄點了點頭,好煩,又要開很久的車才能躺到床上了,黎聽……黎聽應該快從瀕海搬出來了吧? 哪怕晚上,車子也不見少,遠處的高樓大廈還有一半亮著燈,燈火通明。 風挺涼爽,許寄把車窗全部放下來,等紅燈時,手肘自然而然地搭在車窗上。 忽然,手機響了,顯示來電是黎聽。 綠燈亮,許寄把電話掛了。 很快,黎聽打了第二次過來。 許寄怕對方是有什麽要緊事,便戴上藍牙耳機接了起來。 接通後沒人說話,隻一聲聲唿吸聲傳入耳蝸深處,許寄感歎貴貨果然不一樣,這耳機真實得仿佛人就在耳邊喘一樣。 他等了一會,有點不耐煩,“沒事掛了。” “等……!”黎聽急道,說完這個字後又安靜了下來,好一會才繼續,念許寄的名字時像從舌尖滾出來,有點模糊不清,“許寄……” 許寄沒說話。 “許寄,”黎聽的聲音很低很低,像是嘴唇貼著聽筒用氣音說,“許寄我喝醉了……你擺在門口的鞋子把我絆倒了,摔得我有點疼。” 許寄仍舊沒說話,他當天就把瀕海的兩雙鞋帶迴漢景了。 又一會。 “……你為什麽不從房間裏出來?”黎聽抱怨道,“我想催吐,好難受。” 許寄瞬間捏緊了方向盤,但僅一刻,又鬆開,他道:“那難受著吧。” 說完便掛了電話。 第36章 “撤迴。” 下一個交通燈特別漫長,上麵的一秒仿佛被拉成了一分鍾,許寄眼裏的紅光渙散成兩個,手無意識地摩挲著方向盤。 左邊就是迴瀕海的路。 “嗶”身後的車催促道。 許寄這才稍微迴神,踩油門往前開,後麵可能有車違反了交通規則,頭頂上的攝像頭高速閃了一下,很刺眼。 兩個路口後,許寄煩躁地“嘖”了一聲,掉頭。 車子駛入小區,保安敬了一個禮,已經將近淩晨,周圍輕悄悄的,大多都睡了,唯有他那幢大老遠透著亮黃色的光。 果然。 許寄下了車,麵無表情地看著麵前的無語光景:門沒關,黎聽就倒在門口不省人事,兩條長腿還伸出一截在門外。 他之所以迴來一趟,就是怕出現這一幕,因為之前有次也是這樣。黎聽應完酬迴來,醉醺醺的,本來還能搖搖晃晃進門,結果看到他的那一刻,不撐了,整個人放心地軟倒在地上。 雖然小區治安不錯,但這樣總歸不安全,無論是人還是家裏的東西。 他看了一眼,的確有一雙鞋橫七豎八地翻在黎聽腳邊,是他的拖鞋。 黎聽並沒有喝醉了都下意識撒謊騙他。 但他明確記得離開時他有好好放在一旁,估計是黎聽喝醉了把拖鞋踢亂又自作自受地被絆倒。 相對於上次半抱半扶,許寄這次粗暴多了,直接把人拖進去。 黎聽眉頭微微皺起,被弄醒了,他艱難地睜開一條縫,迷迷瞪瞪地看到了許寄模糊的麵容,他非常自然地抱住許寄的腰蹭了蹭,啞聲道:“你怎麽現在才出來……我喊了你好久。” 許寄垂眼,看了幾秒,把圈在自己腰上的手掰掉。 黎聽重新攤在地上,指尖動了動,再次睡了過去。 許寄把人拖進屋就算任務完成,他隨手扔了件衣服在黎聽身上,隨後關好家門,離開了。 黎聽醒來時腦子炸了一樣疼,腰疼脖子也疼,床硌人……不舒服,眼睛幹澀得要命,天好像還沒亮,被窗簾遮住的客廳黑蒙蒙一片。 客廳?黎聽遲鈍地皺了皺眉,昨晚的記憶像流水一樣緩緩匯入腦子裏。 他躺在地上,閉了下眼睛,又睜開,手攥緊了身上的衣服,然後提起來蓋住自己的臉。 可味道不對。 沒有那股好聞的古龍香,黎聽把衣服捏起來,眯著眼睛辨認了一會,是自己昨天脫在沙發上的外套。 態度變得很快,他隨便一扔,開始望著天花板發呆。 難受,太陽穴緊繃,肚子裏的酒精在翻滾,他踉踉蹌蹌地站起來區洗手間,頗不熟練地跪到馬桶麵前,學著記憶中許寄的樣子,伸了兩根手指進喉嚨,可剛碰到上顎,他就開始幹嘔,也不知道要摁哪個位置才最快最不痛苦,最後硬生生把自己弄吐了。 他難受得渾身都在抖,生理淚水順著臉往下流,墜在下巴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