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寧如今看虞以諾就像一條渾身帶毒的蛇。原本他根據虞以諾的表現隻是猜測他是一個很纏人的omega,他可以用“兩人這些年的情誼”和“沈家對程屹聞的恩情”來作為籌碼,沒想到虞以諾居然直接說了那種話。 以沈一寧的性格,他一輩子都說不出那種話,這也是他跟虞以諾的區別——沈一寧和程屹聞認識這麽多年,一直默默追隨著他的腳步,連喜歡都表現得小心翼翼;但虞以諾在看上程屹聞的第一眼就決定把人占為己有,他從來不會擔心自己的喜歡會不會對程屹聞造成困擾。 程屹聞討厭他,可以,那他也不準喜歡別人。 病房走廊上的中央空調溫度開得有點低,臨走前程屹聞對沈一寧說道:“老師看起來精神狀態不錯,我先迴南城了,過段時間再迴來看他。” 沈一寧有些狼狽地避開了虞以諾帶笑的目光,他心不在焉地應了聲“好”,腳步匆匆地走進了病房。 兩人從醫院裏出來,虞以諾唉聲歎氣地抱怨樓下花壇裏蚊子好多,還給程屹聞展示自己腿上的蚊子包。程屹聞瞧著他的愁容,忽然問道:“你跟沈一寧說了什麽?” 剩下的半句話被硬生生卡在了喉間,虞以諾頓了一下,揚起眉:“什麽意思?” 程屹聞看著他,靜靜開口:“剛才他看你的眼神有點奇怪。” 事實上程屹聞並不是關心沈一寧,可虞以諾馬上會錯了意,omega麵無表情地笑了一下:“你怕我欺負他啊?” 他們已經走到一家甜品店門口了,程屹聞瞥了他一眼,很無所謂的口吻:“你想做什麽跟我沒關係。” “那你問我幹嗎?” 程屹聞皺了皺眉:“你不想說就算了。”他覺得此刻他與虞以諾兩人的談話很像是情侶之間在吵架,可程屹聞並不想在這上麵浪費時間。 他抬腳朝店裏走,虞以諾伸手拽了他一下,程屹聞也清楚虞以諾的脾氣是要哄著來的。考慮到之後他想跟虞以諾講的事情,程屹聞鬆開眉,無奈地看著他:“不是說想吃草莓派嗎?” 虞以諾盯著他看了好半晌,才不情不願地放開他:“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就是怕我欺負他。” 程屹聞沉默地走進了店裏,沒有搭他的腔。 晚上的甜品店賣的差不多都是一天剩下的甜品,程屹聞看著冰櫃,問店員有沒有剛做好的草莓派。 “沒有了,今天店裏隻剩下這些了。” alpha把冰櫃裏僅剩的甜品都掃了一遍,接著問道:“那有沒有剛做好的甜品?” “沒有,甜品師已經下班了。” 程屹聞知道虞以諾是肯定不願意吃的,再怎麽樣剩下的甜品肯定口感不好。虞以諾同樣讀懂了他的潛台詞,程屹聞一直忽冷忽熱的態度導致現在隻要alpha對他稍微表現出一點點好或者一點點細心,虞以諾就會非常受寵若驚。 就像此時虞以諾立刻就不生氣了,他拉了拉程屹聞,笑著跟店員講:“把剩下的的草莓派都打包吧。” 兩人買完出了店門,這迴不用程屹聞問虞以諾自己倒是願意講了:“沈一寧跟我講你們兩個人青梅竹馬,他喜歡你很久了,所以肯定不會放棄的。” 聽到這些話程屹聞也沒多大反應,虞以諾提著口感並不好的草莓派,挑釁似地問他:“程屹聞,你是喜歡我還是喜歡他?” 程屹聞眸光微動,再一次感受到了虞以諾的天真。他拿起omega手指勾著的車鑰匙打開了車門,虞以諾卻也沒覺得難過,本來他就沒指望能聽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兩人上了車以後虞以諾湊過去親了親程屹聞的唇瓣,淺嚐輒止的一個吻,alpha垂著眼睛看他。他的眼睛線條幹淨,但因為過於冷淡所以常常顯得難以接近。 親完以後虞以諾又有點不滿足了,程屹聞察覺到他的意圖,拿手指點著他的額頭把他的臉推遠了一點:“不要鬧了。” 虞以諾歪頭看他:“程屹聞,你不好奇我對他說了什麽嗎?” “不好奇。” omega覺得他好無趣,於是拆了那剛買的草莓派吃了兩口,打算吃完再開車。放了一天的草莓派味道果然不太好,虞以諾卻也不覺得難吃。程屹聞注意到他心情不錯,終於等到了開口的機會:“虞以諾。” “嗯?” “迴南城以後我想迴公司上班。” 虞以諾點點頭,聽懂了他的意思,答應得特別爽快:“可以啊。” “我想迴到正常的生活節奏。”程屹聞把話說得更明白了些,“認識你以後……” 虞以諾笑眯眯地打斷了他:“你說的我都可以答應你,但是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兩人似乎每次都要做這樣的交換,程屹聞沉默了一瞬,說道:“什麽事?” “我在追你,你不能把我和別人差別對待。沈一寧說他想知道什麽你都會告訴他,我也不需要你這麽對我,我想知道什麽我自己會去查。”虞以諾三兩口就把一塊草莓派吃完了,吃完以後他又靠了過來,於是程屹聞嗅到了一股濃鬱的草莓甜香,“我們現在算什麽關係?” omega的心思很好猜,因此程屹聞把問題拋了迴去:“你想要什麽?” 虞以諾笑了起來,笑得特別真誠:“至少也該算朋友了吧?那你也要拿出朋友的態度對待我。” 程屹聞凝視著他唇邊的笑容,應了下來:“知道了。” 這樣的結果讓雙方都還算滿意。迴到南城的時候已經接近深夜,虞以諾在程屹聞的小區門口和他說“明天見”,程屹聞盡著“朋友”的職責,迴了一句“路上小心”。 虞平睿和虞書朗還沒有迴來,虞以諾開車迴紫馨苑,路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點著方向盤,仿佛在思考著什麽。 他並不傻,他珍視程屹聞對他的好但同時每次程屹聞對他好都會別有所圖。程屹聞給他買草莓派、答應和他一起迴南城目的就是想告訴虞以諾“自己想要迴歸正常的生活”,如今程屹聞也知道硬來是行不通的,所以才會先給了虞以諾想要的,然後再跟他談條件。 虞以諾明知道他並不真心但還是心甘情願地答應了他,原因也很簡單——他實在拒絕不了對他好的程屹聞。 手機鈴聲突然打斷了虞以諾的思緒,他接起,施抒佑聲調熱情地喊:“諾諾——我忙完了,你那邊怎麽樣啦?” 虞以諾抹去細節,把事情結果說了一下。 施抒佑嗤笑道:“你們這是在玩角色扮演嗎?”與此同時施抒佑吐槽了幾句:“不過要我說,你囚禁他又給他注射藥物,還綁架他朋友。正常人早對你恨之入骨了,他竟然還願意跟你玩心眼。” “你想說什麽?” “說明他肯定對你也有意思啊諾諾——”施抒佑拖長了尾音笑,“不管是藥物的關係還是斯德哥爾摩效應,隻要再接再厲,你遲早會得到你想要的。” 第二天公司裏兩位病了很久的同事終於迴來上班了,同事們多多少少都問候了幾句。孫宜青是最高興的,才上班五分鍾,他已經轉過來至少問了程屹聞十個問題。 虞以諾在一旁眼睛都要盯穿了,他差點忘了公司裏還有這麽一朵爛桃花。鬱存打來電話的時候omega語氣並不好,鬱存問他迴來了沒,晚上出來一起玩。 “不去,沒心情。” 鄭錦航扯著嗓子在一旁插話:“心情不好正好跟我們一起出來喝酒啊,喝醉了再去找你那個alpha不是正好?” 周圍的同事都在打電話,虞以諾嫌吵,起身往茶水間走。 茶水間裏正好沒人,虞以諾放下手機開了擴音。每年夏天公司都會準備幾種飲品,他記得有一種可衝泡的草莓奶茶特別好喝,虞以諾在冰箱裏找到了它,而電話裏鄭錦航見虞以諾不吭聲,繼續嚷嚷著:“諾諾!就這麽說好了!晚上我們都在!你不來就沒意思啦——” “對了!”他忽然想到了什麽,在電話那頭跟鬱存嘀嘀咕咕地說了一通,然後問虞以諾,“你有沒有看到陳文柯的朋友圈?” “沒有。”虞以諾不甚關心。 “你喜歡別人的事好像讓他挺傷心的。”鄭錦航話裏帶著惋惜,“你知不知道他以前偷親過你的事情啊?” 虞以諾皺了皺眉:“什麽時候的事?” “啊?鬱存,你沒跟他講過啊——就是……” 門外突然響起了腳步聲,虞以諾轉過頭看見來人,拿起手機講了句遲點說就把電話掛了。 程屹聞拿著一瓶飲料走了進來,虞以諾看見他挺高興,丟了泡到一半的草莓奶茶立刻迎了上去。他看著alpha手中的飲料,有些好奇:“這是什麽?” “章姐給的,你也有,在你工位上。” “什麽味道的?” “薄荷味的。” “啊?薄荷味的啊?”虞以諾臉上頓時浮現出厭惡的表情,那種憎恨的意思太明顯,程屹聞想忽視都難。 “嗯,你不喜歡嗎?” “不喜歡,我最討厭薄荷味了。”虞以諾的討厭表現的和喜歡一樣直白,他同程屹聞開了一個玩笑,“如果世界上所有薄荷味的東西都能消失就好啦!” 程屹聞看著他柔軟的唇瓣,迴想起剛才電話裏提起的“偷親”,冷不丁地抬起手摁了上去。 虞以諾愣了愣,程屹聞下手有點重,虞以諾口齒不清地問怎麽了。 “你嘴巴上有髒東西。”指腹用力摩挲,唇瓣上傳來了一陣刺痛。虞以諾乖乖地站在他麵前,以為自己吃完早飯沒擦幹淨嘴巴。 很快程屹聞便收迴了手,虞以諾下意識地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唇,抬眸看他:“現在呢?” alpha瞧著他濕潤紅腫的唇瓣,麵無表情地迴答:“沒有了。”第37章 “你要拒絕我嗎?” 虞以諾泡好草莓奶茶,又打開冰箱找出冰塊放了一些進去。兩人前後腳從茶水間裏出來,適逢有同事也進來倒水,他見到程屹聞提醒他:“章姐剛剛找你,讓你現在去她辦公室。” 程屹聞應了下來,迴工位以後把手裏的飲料放下便離開了。虞以諾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看著桌上那瓶飲料,把它嫌棄地推遠了一些。 他給鄭錦航迴電話,想要把陳文柯的事情問得更清楚些。 “喂!諾諾!” 虞以諾懶得再出去打電話了,他放輕音量質問道:“陳文柯偷親我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鄭錦航聽著電話那頭鬧哄哄的背景音,要十分費勁才能把話聽清楚:“……你在哪裏啊?” “公司。” “你迴去上班了?!”鄭錦航非常吃驚,一旁的鬱存聽到這樣的消息,扶著額頭深深歎了口氣。 他沒忍住插了話:“諾諾你迴去上班也是因為程屹聞?” “諾諾!”這時鄭錦航也反應過來了,他義正言辭地教育道,“你不能這樣的!這樣那個alpha不是把你吃得死死的?!鬱存!快!你也快點勸勸他!” “你覺得我是沒勸過嗎?你忘記我之前跟你說的那些事了?我早說了他現在聽不進去!” 虞以諾聽這兩人你一句我一句把話題扯遠了,不耐煩地敲了敲桌子:“你快說!” “啊?”鄭錦航被這麽一吼也迴過了神,“就是以前啊,記不清是哪一次的局了。那次我們好像都喝得有點多,你躲在角落裏睡著了,然後他就偷偷跑過來親你了。” 虞以諾覺得鄭錦航在說笑話:“不可能,我什麽時候喝醉過?而且以前我又不認識他,他也是前段時間才跟我表白的啊?” 鄭錦航被噎了一下,突然無語住了:“諾諾,我沒出國前就已經認識陳文柯了,他都已經跟我們認識好幾年了!” “是嗎?”虞以諾仔細迴憶起來,替自己辯解,“你們每次都叫那麽多人,我哪能每個人都記住。” 鄭錦航代入了一下陳文柯,隻慶幸自己比他清醒。不然以虞以諾這種沒心沒肺的本事,自己到時候失戀連哭都沒地方哭去。 “諾諾!晚上我會來接你的,你不要放我們鴿子!”鄭錦航振振有詞,“喝醉了你就去找那個臭男人,我就不信他還能拒絕你。” 隻可惜裝醉這個點子虞以諾早就嚐試過了,不過鄭錦航確實把他說得有些動心。上一次他裝醉隻是在程屹聞家裏安安分分地睡了一覺,這一次兩人也不僅僅是“剛認識”的關係,他也該學聰明了。 鄭錦航把地點定在了一家出國前他常去的酒吧,巧的是這家酒吧正好是程屹聞第一次遇見虞以諾的那家。晚上十點左右所有人幾乎都到了,鄭錦航喊的都是熟人,鍾小裴見到神出鬼沒的虞以諾,還惦記著幾天前他見到的那個alpha帥哥:“諾諾!你男朋友怎麽沒來啊?” 他們坐在了離舞池最近的卡座,震天動地的音樂慢慢帶動起酒吧裏所有人的情緒。鬱存正好扯著嗓子在跟陳文柯講話,聽到鍾小裴的聲音才紛紛抬起頭。 “來了啊——”鬱存拍拍身邊的空位,笑著說,“快點快點!就等你們兩個了!” 虞以諾看見陳文柯也沒多大反應,他一點都不覺得對不起人家,他從來都沒有向陳文柯表示過任何“喜歡他”的行為。這麽一聯想虞以諾就想到了程屹聞,程屹聞也不喜歡他,連一些“喜歡他”的行為都是自己逼迫他的。 直到現在他都沒有察覺到不對勁,也沒感覺出程屹聞是在欲擒故縱。施抒佑昨晚說程屹聞肯定對他有意思,睡了一覺醒來以後虞以諾仍然覺得程屹聞不喜歡他。 這兩個人似乎都是這樣,彼此之間說一百句“我愛你”仍然將信將疑,從別人口中聽到一句“他不喜歡你”偏偏就會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