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對時間都沒概念了,小家夥好像許久沒來了,去忙什麽了?”


    “小蘭燼修為怎麽還變低了,上次來不還是合體期嘛,是不是修煉不勤奮啊?”


    “剛才那條臭蟲說什麽同歸於盡,怎麽迴事啊小家夥?”


    萬魔淵是個不毛之地,基本沒有人會來,所以他們也不清楚外界都發生了什麽。


    這次他們開口時,沒有再刻意隱藏,謝拾檀也能聽到那些縹緲的聲音了。


    溪蘭燼調整好了心情,麵不改色地笑了笑,迴答他們的話:“嗯,修煉不勤奮倒退了……沒有什麽同歸於盡,他胡說八道的。”


    幾個老魔頭也不知道信沒信。


    溪蘭燼隻覺得身周的風好像變得柔和了些,吹過頭邊時,像幾隻寬厚的大手慈和地摸著他的腦袋。


    “這不是玄水嘛,當年老子跌進萬魔淵時,他還是個黃毛小兒。”


    “我也有點印象,這小子陰得很,他師尊不就是被他下了五十年的毒,搞得爆體而亡的嘛。”


    “小蘭燼別信他,他就是騙你發血誓。”


    “我就說了,咱們小崽出去容易被人騙,你們還不信……”


    聽著這些輕描淡寫討論自己的聲音,原本還在掙紮的玄水尊者眼睛倏地瞪大了,驚疑不定地望著周圍。


    他知道溪蘭燼是從萬魔淵底下爬出來的,也知道他在淵底似乎有所奇遇,但完全不知道,溪蘭燼在淵底結識的人,怎麽聽起來都像是曾經的老前輩?


    溪蘭燼難得老實乖乖聽著教訓,忽然又聽到句意味深長的提問:“小蘭燼,你身邊這是誰啊?”


    方才他們藏在風中,一排坐在懸崖邊,嗅著風中的酒香,看著溪蘭燼和謝拾檀給他們倒酒,說話時的表情和姿態甚是親密,又看這倆人你爭我搶地要發血誓,實在沒忍住了才開的口。


    本來他們是不打算說話的。


    畢竟他們人都沒了,如今的狀態,連鬼魂都不算,讓溪蘭燼知道了也是徒惹傷心,沒有必要。


    溪蘭燼沒有隱瞞,除了父母和解明沉之外,這些在淵下將他養大的老魔頭是他最重要的親人,他大大方方地牽起謝拾檀的手,介紹道:“他是我的道侶。”


    此話一出,風中的聲音又消失了,齊齊陷入靜默。


    老魔頭們紛紛難以接受。


    他們養大的小崽,當年就那——麽一小丁點,現在居然都和人結道侶了!


    謝拾檀安靜地陪在溪蘭燼身邊,看他與裹挾在風中縹緲的意識對話著,直至此刻,才頷首開口:“見過諸位前輩,在下謝拾檀。”


    這句話一出來,困在淵底幾千年、對外界消息完全不清楚的老魔頭們還沒什麽反應,玄水尊者先差點瞪凸出眼睛。


    謝拾檀?!


    這人是謝拾檀?


    謝拾檀和溪蘭燼,不是關係極差的宿敵嗎?五百年前,謝拾檀還被人設計抓到魔宮裏,給溪蘭燼羞辱了一番,他那時被溪蘭燼關在玄水牢中,倒是沒親眼見過。


    後來殘魂蘇醒,聽聞謝拾檀殺了溪蘭燼時,玄水尊者禁不住拍手稱快,還欣賞過一陣謝拾檀。


    哪知道就在這時候,突然得知溪蘭燼身邊這姘頭就是謝拾檀。


    見玄水尊者的殘魂又有動靜,溪蘭燼生怕他蹦出什麽對謝拾檀不好的話,直接一摁,把玄水尊者摁迴珠子裏,麵色如常。


    老魔頭們被溪蘭燼輕描淡寫的一句“道侶”給震到了,紛紛在謝拾檀身邊溜達,謝拾檀能察覺到身邊的風流向在變動,仿佛是幾個人圍在他身邊打著轉,在觀察打量他。


    向來八風不動的妄生仙尊在這一刻,莫名其妙生出了一絲緊張。


    溪蘭燼笑盈盈地看著謝拾檀,心頭竊笑。


    堂堂妄生仙尊,也有這時候啊。


    老魔頭們開始點評:


    “也還行,修為頗高。”


    “長得不錯,就是沒我們小崽俊。”


    “哦?居然還身懷神獸血脈,我記得小蘭燼最喜歡那些毛茸茸的小東西了,不會是靠這個奪得小蘭燼歡心的吧……”


    “不對,你看他的瞳孔和臉上的魔紋,這不是血魔嗎?”


    “喲,青羽老魔,年紀大不省事啦?他這一看就是被人下了血咒啊。”


    聽到這一聲,溪蘭燼忍不住問:“斷脈爺爺,你知道小謝中的血咒?”


    風中傳來“哼”的一聲,老魔頭鬧了下別扭:“方才還不叫我呢,現在心疼自己的小情人了才叫人啊?”


    溪蘭燼啼笑皆非:“你們一起出來,我叫不過來嘛。”


    斷脈老魔鬧完別扭了,才道:“這個嘛……”


    老魔頭似乎又換成打量溪蘭燼了:“小家夥,我看你體內像是有什麽聖物?”


    聖物?


    溪蘭燼思考半晌,才想起他體內的確有個特殊的東西:“您老是說鳳凰神木嗎?”


    “果真是鳳凰神木。”青羽老魔插嘴,“鳳凰神木的療愈淨化能力舉世無雙,你體內既然有這東西,想給你的道侶解除血咒不是很簡單的事嘛。”


    溪蘭燼順著他的話思考了下:“讓小謝喝我的血嗎?”


    可是謝拾檀又不肯。


    謝拾檀不願意吸食他的血液,一是不願意弄疼他,二則是有自己的傲骨,不願像那些陰暗肮髒的血魔一般。


    溪蘭燼正想著該怎麽說服謝拾檀,冷不丁又聽到一句:“你和你這道侶雙修過了沒?”


    謝拾檀:“……”


    饒是溪蘭燼臉皮再厚,也有點扛不住,耳根都燒起來了,囁嚅:“啊,嗯……”


    魔門的作風實在是太豪放了點,哪有這麽直接問人雙修過沒的。


    斷脈老魔一看倆人這支吾樣,就理解了:“嘖,小年輕臉皮這麽薄,有什麽好害羞的,雙修過了,是吧,那不就簡單了。”


    雖然溪蘭燼和謝拾檀年歲也不算小了,不過在這幾個老魔頭眼裏,和小孩子也差不多。


    溪蘭燼聽他這麽說,隱約感到一絲不妙,硬著頭皮問:“和雙修有什麽關係?”


    “飲血雖然也是個解法,不過雙修更好一些,於雙方都有裨益。”


    斷脈老魔講得一本正經:“你這道侶不是還有一半神獸血脈嗎,用原形和你一起雙修的話會更快些——來來,別愣著,我傳授一段心法給你們,雙修之時記得運用心法,如此便能慢慢解除血咒了。”


    用原形……


    溪蘭燼心驚膽戰地瞪大了眼,絕望地想,要不還是讓謝拾檀喝他的血吧。


    想是這麽想,溪蘭燼還是不情不願地跟謝拾檀一起背下了斷脈老魔傳授的心法。


    這些心法換普通修士,少說也要參悟幾天甚至幾個月,不過倆人境界高,這些複雜的心法一聽便能學會了。


    看倆人把心法學會了,話很少的枯禪老魔冷不丁開口:“小崽,你和你的道侶,誰是夫誰是妻啊?”


    溪蘭燼:“……”


    得到溪蘭燼的沉默,幾個老魔頭齊齊歎了口氣。


    溪蘭燼簡直哭笑不得。


    你們歎什麽氣啊!


    溪蘭燼頭皮發麻,生怕幾位長輩再問點其他的,趕緊轉移話題:“對了,方才青羽爺爺說‘任何人都不能殺死魔祖’,是什麽意思?”


    提到這茬,幾個老魔頭就正經嚴肅許多了。


    “小崽,你應該也知道了,當年你在淵底遇到的那個存在,就是所謂的魔祖,隻是那時它的意識還沒有徹底凝聚起來。”


    “萬魔淵底下封存著世上的穢氣煞氣,所以才會生出這麽個東西,你們殺不死魔祖,是因為它與萬魔淵同在,你無法摧毀萬魔淵的,搞不好還會把萬魔淵中的煞氣放出來,那可就真的要生靈塗炭嘍。”


    魔祖還能稍微控製一下,萬魔淵中的邪煞之氣要是放出來,就完全不可控了,一旦彌漫各洲,難以想象會有什麽後果。


    溪蘭燼擰起眉:“那就沒有辦法解決它了嗎?”


    幾個老魔頭其實沒那個心懷天下的仁心,看溪蘭燼這麽煩惱的樣子,才又慢吞吞開口:“咱們小崽真是不像冷心冷情的魔修啊。”


    “嘿,要不是這樣,咱們也不會養大他啊,要是像玄水那種把恩人毒死的白眼狼掉下來了,我就直接把他烤了吃了。”


    “生靈塗炭老魔我倒是不在乎,不過小蘭燼和他道侶還在外頭呢……”


    窸窸窣窣的討論聲繚繞在周圍,忽然風聲一靜,青羽老魔“噓”了一聲:“不能說,會被聽到的。”


    萬魔淵是魔祖凝聚出生的地方,在這裏說話,確實很容易被察覺。


    可是老魔們現在近乎隻剩一縷意識了,也無法給溪蘭燼托夢。


    就在此時,枯禪又突然開了口:“小崽,還記得你小時候,我教你的第三道法術嗎?”


    這麽問乍一看有點為難人,但溪蘭燼卻瞬間明悟了。


    他抬手朝虛空中深深一揖,低聲道:“我明白了,你們放心,等我解決了魔祖,一定會將你們帶出萬魔淵的。”


    幼時不僅是他時常仰望渺渺茫茫的天際,這些老魔頭們也會。


    沒有人想永遠困在那樣暗無天日的地方。


    風聲裏傳來幾聲模糊的蒼老笑聲:“出不出來的另說,別再做那種同歸於盡的事,我們幾個老家夥就安心了……”


    話音到最後逐漸模糊,風聲也逐漸靜止,像是他們耗費精力出來,和溪蘭燼說完話後,已經精疲力竭,無力再發聲了。


    方才周遭的熱鬧好像隻是一種錯覺,現在又恢複了空空蕩蕩。


    謝拾檀伸手攬住溪蘭燼的肩頭,下頜輕輕蹭了下他的發頂:“沒事,我們一起把他們帶迴來。”


    溪蘭燼低落的心情剛恢複了點,空中又冒出聲:“小崽子,你手放哪呢?”


    溪蘭燼:“???”


    謝拾檀略微一頓,冷靜地抬起頭,但這聲過後,風聲徹底靜了下來,大概是老頭子們臨走前不滿地一句胡咧咧。


    溪蘭燼的壞心情徹底一掃而空,思考了下,把玄水尊者殘魂團成的小球取出來,又把玄水尊者叫了出來,朝他露出個無辜的微笑:“淵底挺無聊的,你就下去陪陪我幾位爺爺吧。”


    玄水尊者猛然意識到他要做什麽,聲音都尖銳了一分:“難道你不想知道如何誅滅魔祖了嗎,你……”


    “不好意思,我已經知道了。”


    溪蘭燼隨意搓搓手指,手指探出懸崖外,笑眯眯道:“這次是真的再見了。”


    話畢,在玄水尊者的大罵聲中,溪蘭燼一彈指,將玄水尊者送進了萬魔淵。


    就算玄水尊者鍛魂之法再高超,還有其他的分魂之法,墜入了萬魔淵後,也無可解了,情況好一些的話大概會在淵底待一段時日才會被侵蝕而亡,情況壞一些的話,說不定落下去就會被淵底噬魂的兇獸直接一口嚼碎吞吃了。


    做完這一切,溪蘭燼拍拍手,又看了會兒底下,才抬手搭上謝拾檀的肩,懶散道:“好了,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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