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蘭燼的手把兩隻小白狼往身後推,警惕地盯著那個人,緩緩道:“一個……纏在繃帶中的人。”


    兩隻小白狼很不聽話,又竄到溪蘭燼身前擋著,朝著那邊暴躁不安地低吼。


    聽到溪蘭燼的話,仇認琅的臉色變得愈發凝重,手中的金蛇化成了鞭子:“溪少主,還記得嗎,我和你說過,我父親受托,煉製了一具沒有神魂的傀儡。”


    溪蘭燼自然記得。


    那是魔門和澹月宗內部一些人讓仇門主製造的傀儡。


    汪長老一開始就對他和謝拾檀報告,那具傀儡不見了。


    而現在,那具傀儡突然出現在了他們麵前。


    似乎是對仇認琅說話感到不滿,繃帶人抬起手指,點向仇認琅,語氣裏帶著點天真又蠻橫的不滿:“誰讓你打斷我和他說話的?”


    一股恐怖的氣勁憑空彈出,雖然完全看不見溪蘭燼描述的人,那股威脅感卻充斥著周遭,仇初察覺到危險,飛身擋在仇認琅麵前,手剛抬起來,便被氣勁生生折斷。


    傀儡的身軀強悍無比,但那個繃帶人隻是隨手一道氣勁,就將仇初的手折斷了。


    溪蘭燼從他身上感受到了更多的熟悉感,朝前跨了一步,死死盯著他:“你是誰?”


    “噓,不要急。”繃帶人似乎對仇初擋住他的攻擊起了絲興趣,豎起手指在唇邊,“那麽久不見,我也很想你……不過等我把麻煩的東西解決了,再跟你敘舊哦。”


    聽到這句話,溪蘭燼意識到不對,當機立斷提醒:“快走!”


    “他們走不掉了。”


    話音落下,繃帶人已經出現在了近前,溪蘭燼反手從儲物玉佩裏抽出一把寶劍,攻向繃帶人的同時,也給仇初和仇認琅指示他的方位。


    繃帶人對溪蘭燼的攻擊視若無睹,隻一心想要弄死仇認琅和仇初,注意到溪蘭燼身邊的兩隻小白狼,眼底掠過絲厭惡,像個發脾氣的小孩子:“除了你,誰也別想活著!”


    聽到這句話,溪蘭燼腦中閃過絲模糊的熟悉。


    好似在很久以前,也有個人坐在屍山血海之上,朝他露出個仿佛很天真似的笑容:“你不喜歡他們對不對?我把他們都殺光吧,除了你,誰也別想活著。”


    腦子裏陡然疼得不行。


    溪蘭燼的身形一頓,痛苦地按住額頭。


    繃帶人的手按在仇初的左臂上,輕輕鬆鬆一折,視線轉到溪蘭燼身上,很疑惑地問:“我都幫你把那些很痛的迴憶藏起來了,你為什麽還要想呢?”


    溪蘭燼的腦子裏有些混亂,喘息沉重:“是你……”


    眼見著仇初又一條手臂被折,仇認琅眼底寒光大盛,與仇初配合著攻向看不見的敵人。


    繃帶人低笑起來:“哦?這般主仆情深啊,這忠犬和你身邊那條狗可真像。”


    溪蘭燼從紊亂的喘息中拚湊出完整的語句:“別跟他打……快跑!”


    他已經知道這具軀殼裏裝的是個什麽玩意了。


    “我說了。”繃帶人笑嘻嘻道,“他們走不掉。”


    他的速度比在場的任何一人都要快,陡然越過仇初,手並成爪,抓向仇認琅的心口。


    千鈞一發之際,竟然是仇初又悶聲不吭地擋了過去,整個肩膀被直直穿透而過,直接破碎了,他也沒皺一下眉頭,隻是擔憂地迴頭看了下仇認琅,似乎是擔心他被波及到。


    那一下太狠,看得溪蘭燼眼皮跳了下。


    若是這一擊落在仇認琅身上,恐怕他的心髒已經被直接掏出來捏碎了。


    似乎是對仇初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撓感到不滿,繃帶人的眼神冷下來,一把掐住仇初的脖子,嘭地一聲,將他高舉著拍在牆上,觀察了他一下,輕輕哦了聲:“你的核心在左心裏,是吧。”


    意識到他想做什麽,仇認琅頭一次變換了臉色,猛地抽出鞭子,怒喝道:“住手!”


    溪蘭燼眼神一厲,提劍而上,將全身靈力傾注在寶劍之上,拚盡全力朝著繃帶人刺去一劍。


    “哢”的一聲與“噗嗤”的輕響同時響起。


    繃帶人彈飛了仇認琅的鞭子,輕描淡寫按碎了仇初藏在左心裏的核心。


    他的後心口也在同時被溪蘭燼的劍整個貫穿。


    仇認琅的眼睛瞬間紅了。


    繃帶人頓了頓,因為溪蘭燼這一劍,沒有繼續發狂將仇初徹底碾碎,丟開那具已經沒有聲息的傀儡身軀,緩緩低下頭,看著刺穿到身前閃爍著寒芒的劍尖,十分不解:“為什麽?”


    他扭頭,幽幽問:“殺你的人是謝拾檀,你為什麽不向他動劍,而是向我?”


    溪蘭燼的手一扭,刺入繃帶人後心的劍生生在他體內轉了半圈,才叮地一下折斷,他冷冷道:“自然是因為你很惡心。”


    繃帶人的眼神一下變得可怕起來,剁了下腳,胸膛起伏的弧度變大,喃喃道:“我生氣了。”


    但他惱怒的視線卻沒落在溪蘭燼身上,而是落到了一直緊跟著溪蘭燼護著他的兩隻小白狼身上。


    他盯著兩隻小白狼,又重複了一句:“我生氣了。”


    溪蘭燼心尖陡然一顫,冒出股尖銳的危機感,將兩隻小白狼按到身後想護著它們。


    正在這時,密室緊閉的大門突然被一劍破開,雪亮的劍光含著可怕的威壓滾滾襲來。


    溪蘭燼驚喜不已,猛然扭頭:“謝拾檀?”


    “嗯。”謝拾檀應了一聲,“迴來了。”


    在謝拾檀出現的瞬間,繃帶人見勢不對,立刻後撤,身體融為陰影,水波一般消失在牆麵之上,瞬間就沒有了蹤影。


    隻在溪蘭燼耳邊,響起聲熟悉的嗓音:“擾人興致的人太多了,下次再敘舊吧,哥哥。”


    臨走之前也要惡心人一下,用的是溪蘭燼的聲線。


    謝拾檀的劍勢未收,劈斬到密室的牆上,被用法陣加固過的牆壁切豆腐般被生生切成了兩麵,漏了巨大一條縫。


    “跑了。”謝拾檀皺了下眉,果斷收劍扭頭問,“是誰?”


    溪蘭燼這才發現謝拾檀的滿頭銀發披散著,眼上又覆上了白綾,和當初化名為謝瀾時的少年姿態頗有些相似,不免愣了一下神。


    這條白綾,怎麽看起來還真是他買的那條假鮫綃白綾?


    他舔了下發幹的唇角,迴過神來,因為牽涉的範圍太廣,一時難以向謝拾檀解釋前後,隻能飛快低聲道:“若我所料不錯,應當是……魔祖。”


    看方才那樣子,魔祖顯然還沒有完全複蘇,隻是用了一絲意識控製那具傀儡身軀,連法術都施展不出來。


    不過暗中當攪屎棍那群人托仇門主煉製的傀儡,是為誰而準備的,已經有答案了。


    這群人比玄水尊者還不怕死。


    倆人剛說了一句話,旁邊便傳來仇認琅嘶啞的聲音:“溪少主。”


    溪蘭燼轉過頭,才發現仇認琅不知何時從輪椅上跌到了地下,將仇初殘破的身軀攏到了懷裏,死死抱著。


    傀儡被捏碎了核心之後,就算是真正的死了。


    從頭到尾,仇初都很安靜——無論是溪蘭燼第一次看到他被鞭打,還是方才被繃帶人以近乎虐殺的方式,寸寸捏碎身體與核心,他都沒有吭過一聲。


    一如現在的死寂。


    少年摟著自己死去的傀儡夥伴,身形單薄得像張紙,臉色慘白如同厲鬼,表情看上去一如既往的鎮定,嗓音卻帶著自己都未察覺到的顫抖:“做個交易如何。”


    第55章


    溪蘭燼垂眸瞅著仇認琅,大概是因為腿上的缺陷,仇認琅非常不肯示弱,坐在輪椅上也總是一副高高在上、居高臨下看人的神態,別人敢看他的腿,他就會威脅要剁了別人的腿。


    現在卻為了嘴裏一個“好笑,一點也不重要”的傀儡這般。


    他不怎麽喜歡仇認琅這種人,但看到仇認琅這副模樣,突然感覺也不是那麽討人厭了。


    “交易?”


    溪蘭燼的視線與他接觸:“什麽交易?”


    仇認琅盯著溪蘭燼看了片刻,啞聲道:“從第一次在藥穀見到溪少主,我就察覺到了些許異樣,形神俱滅的人重現世間,聽那老不死的此前的意思……你這副身軀,也是以傀儡之術製造的吧。”


    溪蘭燼的眉梢揚了一下。


    這小崽子,果然還是很討厭。


    “人偶之身,來到牽絲門。”仇認琅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直勾勾盯著溪蘭燼,“必然是因為身體出現了問題。”


    這句話一出,溪蘭燼還沒什麽表示,兩隻小白狼先不高興了,低吼著盯著仇認琅,金色的獸瞳冷冰冰的。


    溪蘭燼伸手安撫了下兩隻小白狼,不動聲色地望著仇認琅:“所以?”


    “我說過,老不死的能做到的,我能做到。他做不到的,我也能做到。”仇認琅知道,他的機會隻有一次,肩部因為緊張繃得極緊,“你的問題,我能解決。”


    此話一出,謝拾檀冷不丁開口:“條件。”


    聽到謝拾檀說話,仇認琅肩頭略微一鬆,知道這件事至少算是成功了一半,視線轉到謝拾檀身上,舔了下幹燥的唇角:“鳳凰木,在化南秘境裏,你們拿走的那根鳳凰木。”


    說完這句話,仇認琅緊跟著補充:“我隻要一半。”


    隻要有一半,他就能用鳳凰木再塑仇初的核心,讓他重新睜開眼。


    重新修好的仇初,還是不是原來的人,他不知道。


    但他無法忍受仇初變成一攤再也不會動彈的死物。


    溪蘭燼張了下嘴,話還沒出口,就聽到身邊的人直截了當應允:“可以。”


    仇認琅一直提著的那口氣深深地吐了出來,閉了閉眼,點了下頭:“工坊裏的東西大多被破壞了,我需要修理準備一下,再給溪少主檢查。”


    說完,他將仇初的殘軀妥帖收進貼身的儲物法器裏,一撐地坐迴輪椅上,自行推著輪椅,往外麵去。


    路過汪長老等人已無聲息的屍體時,仇認琅的眼風半點也沒偏過去,徑直從謝拾檀破開的那道洞口出去了。


    溪蘭燼有很多話想跟謝拾檀說,掃了眼密室裏的一片混亂,感覺不是個適合說話的地方,拉著謝拾檀往外走:“出來說話。”


    謝拾檀聽話地跟著他往外走,兩隻小白狼也靈巧地越過地上的狼藉,噠噠噠跟在倆人背後,時不時因為某隻走得快一點湊到溪蘭燼身邊,而引發一點小矛盾,偷偷在後麵用尾巴爪子互毆。


    因為怕被溪蘭燼發現教育,兩隻小白狼都是偷偷摸摸的。


    溪蘭燼對身後的動靜毫無察覺,走出那間氣氛令人不快的密室,出來才發現,密室被移動過後,外麵的景色也變了。


    前方是個小院子,鵝卵石小路的盡頭是棵開得極為繁盛的梨花樹,這幾日牽絲門上下一片混亂,幾乎是被滅門了,到處都是傀儡的殘骸和人的屍體,這院子裏倒像是沒受過幹擾,花樹靜靜盛開,不知是否真實的夜幕星光大盛,恍若個世外桃源。


    溪蘭燼感覺景色還不錯,扭頭一看,發現謝拾檀的眼睛還遮著,抬手拉下他眼上的白綾,笑道:“謝仙尊,怎麽不說話啊?”


    謝拾檀由著他拽下眼上的束縛,重新睜開淺色的眼睛,專注地注視著溪蘭燼:“在想你的事。”


    我的事……我能有什麽事啊。


    溪蘭燼感覺謝拾檀有點犯規,總是這麽一臉平淡地說些會讓人誤會的事。


    他心裏小聲叭叭兩句,努力忽略心裏的奇怪感覺,問道:“那隻作亂的傀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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