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太弱。”


    溪蘭燼糾結了一下,壓低聲音提醒:“小謝,我們站在人家的墳頭上呢。”


    謝拾檀沒太明白:“嗯?”


    “這種話就不要說了吧,”溪蘭燼嚴肅道,“死者為大。”


    萬一給那位上古修士遊蕩不去的殘魂聽去了,變成冤魂來找他們算賬,白玉星不得真嚇死了。


    沒想到他說完之後,謝拾檀又笑了。


    似乎是忍俊不禁,笑起來時,眉目間難得流動著鮮活生動的氣息。


    溪蘭燼說得很認真的,本來還有點惱小謝居然嘲笑他,可是看著他嘴角的笑意,又提不起氣來了。


    算了算了,能把冷美人逗笑也不錯。


    倆人在這低語著,白玉星遙遙看著,越看越糾結。


    怎麽辦,他看話本時,感覺談兄和謝仙尊真是太配了,那段感情簡直是可歌可泣,看得他幾度垂淚。


    可是談兄和小謝道友站在一起,看上去也很是相配。


    他究竟是支持謝仙尊,還是支持小謝道友呢?


    ……


    不對,重點不是這個。


    白玉星的眼神逐漸變得古怪且驚恐起來。


    重點是,謝仙尊現在在閉關,還不知道自己頭頂綠油油了啊!


    溪蘭燼察覺到白玉星的視線,納悶地轉過頭:“你看什麽?”


    剛說完,腦袋又被謝拾檀按著轉迴來,不讓他在與他交談時分心。


    看著銀發少年頗帶占有欲的動作,以及溪蘭燼順從的反應,白玉星呆了幾秒,內心掙紮了一瞬。


    對不起了謝仙尊……我先支持一下小謝道友了!


    第29章


    溪蘭燼總覺著白玉星的眼神奇奇怪怪,被看得後背毛毛的,忍不住又把腦袋轉迴去,想問問他又在琢磨什麽。


    話還沒出口,便見到一邊山壁忽然顫抖起來,分裂出一道入口,看不清裏麵的情形。


    溪蘭燼的腦袋扭迴來:“小謝,山裂開了,是劍陣的出口嗎?”


    謝拾檀點點頭。


    出口出來了,眾人這迴是徹底鬆了口氣,偷瞄著溪蘭燼和謝拾檀,既想上前來說兩句話、結交結交,又因為之前的態度,多少有些尷尬,躑躅不敢前。


    何況這倆人站在一起,氛圍渾然一體,有種旁人插都插不進去的感覺。


    猶疑了會兒,還是沒人上前來打擾,在進山壁分出的出口之前,大夥兒現在劍塚裏又轉了幾圈,不死心地企圖摸索出點寶貝。


    可惜地上除了斷劍之外,連根草都沒有,幾個不甘心的修士隻能挑了幾把鏽跡不太明顯的劍,準備等離開化南秘境後,去望星城賣掉。


    特地來一趟秘境,總不能空手而歸。


    看他們忙活完了,溪蘭燼抬腳走向洞口。


    還在地上扒拉的幾個修士趕緊拍拍手撣撣衣袖,跟了上來。


    山壁上的洞口比想象中的要幽深許多,溪蘭燼從儲物玉佩裏摸出顆照亮的珠子,其他修士也紛紛取出照明的法器,明明都挺亮堂的,但周圍的環境仿佛在將光線吸走一般,仍是十分黯淡,微淡的光暈抹在眾人身上,照映得每個人的臉都模模糊糊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環境作祟,大夥兒也沒人開口,周遭一時極為靜默。


    白玉星怕鬼怕得厲害,心裏發毛,趕忙把捆仙繩遞交給其他人,生怕人群裏又突然多出個人,飛快湊到溪蘭燼身邊,拉住他的衣角:“談、談兄,咱倆挨近點。”


    溪蘭燼好笑地瞥他一眼,沒把他扒拉開,隻覺得匪夷所思且好笑。


    凡人怕鬼就算了,堂堂一個修士居然還怕鬼,實在是不應當啊。


    白玉星擠上來的時候,已經能感受到來自另一頭的小謝道友不善的氣息。


    他努力忽略那股涼颼颼的氣息,欲言又止了會兒,悄悄傳音給溪蘭燼,十分糾結:“談兄,你和小謝道友這樣,就不怕惹怒了謝仙尊嗎?”


    溪蘭燼被這一句話弄沉默了足足三秒,才麵不改色道:“你也知道,我失憶了。”


    像之前在藥穀,對著司清漣說的那種話,他打死他也說不出口了。


    白玉星愣了一下,才想起傳聞裏似乎的確有這麽一迴事,說是談溪墜下無妄海,不僅修為盡失,還忘卻前塵了。


    溪蘭燼風輕雲淡地道:“既然都忘記了,仙尊於我也是陌生人,我做什麽,也與他無關吧。”


    白玉星被這個迴答堵得說不出話。


    好像是這樣哎。


    談兄都忘記了,不能怪他。


    小謝道友又什麽都不知道,也能不怪他。


    那妄生仙尊頭頂的綠帽子,隻能戴實了嗎?


    想到綠帽子,白玉星撓撓頭,腦子裏突然竄出了某個畫麵。


    他飛快捉住了那絲渺遠的迴憶,緩緩想清楚之後,頓時如晴天霹靂,呆滯地望了眼昏蒙光線中的謝拾檀。


    與他差不多大的少年容貌勝雪,清雋而秀美,銀發在微光中非但不黯淡,反而像一段脈脈月色。


    這一頭銀發,與他幼時見過的背影重疊了。


    那一瞬間,白玉星感覺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麽,望向溪蘭燼的眼神愈發複雜。


    “……”溪蘭燼被盯得有點害怕,“小白?”


    這小孩想什麽呢?


    白玉星緩緩搖了搖頭,同情地看了眼小謝道友。


    他都明白了。


    談兄雖然忘記了前塵,不記得謝仙尊了,但對與謝仙尊有幾分相似的小謝,天然抱有好感,所以才會與他那般親密。


    這般深情,真是叫人感動。


    而且這麽一看的話……小謝道友,是替身啊!


    陰差陽錯,造化弄人哇。


    可憐的談兄。


    可憐的小謝道友。


    可憐的妄生仙尊。


    小謝道友看起來似乎也不是什麽善茬啊,往後真相大白之時,談兄豈不是得一個人麵對兩個暴怒的對象?


    那他是該支持謝仙尊搶走談兄呢,還是支持小謝道友搶走談兄呢……


    白玉星再次陷入了沉思。


    溪蘭燼感覺白玉星的眼神越來越詭異,被盯得後背更毛了,不由得往謝拾檀身邊湊了湊,讓謝拾檀幫他擋擋那道可怕的視線,小小聲抱怨:“小謝,你說這年頭的小朋友,腦子裏都在琢磨些什麽呢?”


    謝拾檀安安靜靜地跟在他身邊,偏過頭來,語氣淡淡的:“方才你在和他傳音?”


    用的是問句,但語氣是篤定的。


    溪蘭燼邊躲著白玉星的視線,邊嗯嗯點頭:“聊了幾句。”


    “說了什麽?”


    溪蘭燼忽然靈機一動,長長地歎了口氣:“聊了聊那個‘談溪’的事。”


    聽到他的歎息,謝拾檀微擰起眉,有些緊張似的:“怎麽了?”


    溪蘭燼一本正經道:“是這樣的,經過這幾日的曆險,在生死之間徘徊幾度後,我大徹大悟了。”


    謝拾檀怔了怔:“嗯?”


    “我覺得,人,不該為了些微小事就突破底線,波及旁人,”溪蘭燼語氣深沉,越說越真摯,“比如說,像我之前,因為點小麻煩,捏造謠言,毀了謝仙尊的清白名聲,這等大罪過,實在難以贖清。”


    謝拾檀:“……”


    沒看出來。


    溪蘭燼假裝沒看出小謝的沉默:“小謝,你說我去照夜寒山向謝仙尊負荊請罪能行嗎?”


    不等謝拾檀開口,他又立刻接道:“我知道,謝仙尊很忙,不見閑人,這招不行,所以我決定,往後日日給謝仙尊供奉長生牌,祝他老人家早日得成大道,飛升成仙。”


    謝拾檀略吸了口氣,動了動嘴唇:“你……”


    “我錯了,”溪蘭燼努力露出深深懊悔的負罪模樣,“我不該潑謝仙尊髒水,蹭仙尊熱度的。”


    聽到了吧?他在懺悔。


    溪蘭燼邊說,邊偷瞄著謝拾檀的臉色。


    瞄了幾眼,心下就一沉。


    他抑揚頓挫的認罪沒能換得小謝好臉色,那張俊臉反而越來越冷了:“你覺得那是潑髒水?”


    溪蘭燼:“……”


    難道那個行徑比潑髒水還要更可恨?


    思考一下,的確是。


    妄生仙尊活了幾百年,從沒那方麵的緋聞,結果他一來,就搞了個大的,現在傳得全修真界都沸沸揚揚的。


    溪蘭燼硬著頭皮,正考慮要不要再換個更標準的懺悔姿勢,添加點其他的表演元素,爭取說得聲淚俱下,就聽到謝拾檀清清淡淡的嗓音,不知是不是錯覺,那副平靜之下,似乎其實是緊繃著的:“你後悔了?”


    溪蘭燼忙不迭點頭:“是啊是啊,早就後悔了。”


    看吧,他醒悟得多早,隻是一時走岔,騎虎難下了。


    謝拾檀薄唇緊抿了片刻之後,冷冷吐出兩個字:“晚了。”


    就算溪蘭燼後悔了,他也不會放他離開。


    話落到溪蘭燼耳中,卻變了個味道,溪蘭燼心裏霎時一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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