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走到溪水邊,謝拾檀的腳步才停下來,生了火堆。


    謝拾檀看不見,有沒有照亮的火光都無所謂,似乎是特地給他生的。


    就連生火堆的時候,他也沒把溪蘭燼放下來。


    想想小謝剛醒來時那副生人勿近的脾氣,沾到他的皮膚臉色都霜凍似的發寒,現在跟照顧老婆似的體貼,溪蘭燼心裏惴惴不安,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在望星城時,小謝忽然提出想摸摸他的臉,難不成是在那時候就發現他可能是他的朋友了?


    雖然有些卑劣,但溪蘭燼的確很不想讓小謝知道,他的朋友已經被人占了殼,換了個芯子了。


    忙活完了,謝拾檀才把溪蘭燼放下來,但依舊沒有鬆開他。


    因為一直貼在一起,汲取了陽氣,寒花的影響已經被削弱到了最低,溪蘭燼攢了一路的力氣,終於擠出了一句話:“小謝,另一種……是什麽解法啊?”


    他現在很想恢複自由行動的能力,找個陰暗的角落蹲著冷靜冷靜。


    話才說完,謝拾檀的指尖又落在了他頸側,慢慢摩挲了一下,似乎是在猶豫:“想要我給你解嗎?”


    磨唧什麽呢,溪蘭燼納悶地微微點了下頭。


    他剛點下頭,便聽到聲若有似無的輕笑,輕忽到仿佛是錯覺,旋即頸側陡然一熱,某種柔軟微涼的東西貼在了他的脖頸上。


    溪蘭燼的大腦空白了足足十秒,才找迴意識。


    謝……小謝在用嘴,給他吮出毒素?


    這一瞬間,溪蘭燼忽然覺得,早知道第二種解毒之法是這樣,那喝人麵蛛的汁液,也不是不能接受。


    至少一閉眼,一仰頭,吞下去就結束了。


    不像現在,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貼在脖頸上的那兩片嘴唇的熱度,吸出毒素時,甚至讓他有種小謝不是在幫他清毒,而是在親吻他的錯覺。


    ……他何德何能啊!!!


    片息之後,謝拾檀移開嘴唇,將吮出的帶毒的血吐了出去,複又低下頭,重新貼上去。


    少年清淺溫熱的唿吸噴灑過敏感脆弱的喉間,溪蘭燼感覺似乎恢複了一點力氣,忍不住試圖扭開脖子。


    謝拾檀正準備給他繼續把毒素吸出來,他這麽一扭,唇瓣反倒不小心擦過了他的喉結,溪蘭燼的身子頓時顫了顫。


    隨即又被按著腦袋扭迴來,謝拾檀道:“別動。”


    察覺到他的輕顫,又問:“疼嗎?”


    倒是不疼。


    但感覺很奇怪。


    溪蘭燼不敢亂動,也不敢看謝拾檀了,閉上眼,眼睫抖個不停,小小聲:“不疼。”


    謝拾檀看不見溪蘭燼的表情,但能感覺到他的緊張,無聲笑了笑,繼續幫他清毒。


    頸側不斷貼來又挪開的唇瓣讓溪蘭燼有些煎熬,甚至有那麽幾瞬,他都有些懷疑是不是謝拾檀故意的,可在謝拾檀的幫助下,身體裏的麻痹感的確漸漸消失了,他有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直到力氣恢複了大半,溪蘭燼衰衰地稍稍推開了謝拾檀,誠懇地道謝:“謝謝你小謝,不必再吸了,我感覺我好了。”


    跳躍的溫暖火光之下,眼覆白綾的雪衣少年幹淨得像捧雪,但唇瓣卻是鮮紅的,染著他的血,本來清清冷冷一個人,霎時多了分詭豔之感。


    溪蘭燼猶豫了一下,掏出帕子遞給他。


    謝拾檀也沒拒絕,接過帕子,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唇上的血,淡淡道:“若不將餘毒徹底清除,恐怕會有影響。”


    “無妨無妨,”脖子上被吸吮的感覺揮之不去,溪蘭燼哪兒還敢讓他湊過來幫自己清毒,咽了咽唾沫,幹巴巴道,“我感覺已經清得差不多了。”


    謝拾檀沒說話,隻在溪蘭燼心虛地偷偷往旁邊挪時,猝不及防開口:“不喜歡讓我幫你嗎?”


    溪蘭燼渾身一緊,怎麽又來了!


    你可是……


    他僵在原處,憋出一句:“不會不會,怎麽可能。”


    謝拾檀似乎隔著白綾在看他,片刻後,才道:“那便再換種方式清毒吧。”


    還有辦法啊?!


    那方才為什麽不用那種辦法啊?


    直接上嘴,您也不嫌棄啊?


    溪蘭燼半身還麻痹著,充滿希望地問:“什麽辦法?”


    謝拾檀不語,抬起手,用拇指在食指指腹輕劃了一下,一道口子便出現在指腹上,鮮血很快滲透出來。


    他將手指遞到溪蘭燼嘴邊,語氣冷靜:“舔。”


    溪蘭燼:“…………”


    “要不我們還是迴人麵蛛巢穴去逮隻蜘蛛鮮榨一下”和“要不您還是委屈一下再上上嘴吸兩口”兩句話在喉間噎了幾秒,溪蘭燼愣是一句也沒能吐出來,望著遞到麵前那隻骨節分明、修長如玉的手,咬咬牙,還是伸出舌尖舔去了滲出來的那滴血。


    早清毒早結束。


    被溫熱濡濕的舌尖舔過指尖,謝拾檀的睫毛顫了顫,神色依舊自若,隻是唿吸有些發沉。


    溪蘭燼沒察覺到身前的人輕微的變化,隻感覺那滴血入了口後,身體裏的麻痹感又消了點。


    但大概是小謝的身體自愈能力太強,劃出來的一小道口子隻滲出一點血便沒動靜了,溪蘭燼急於早點清除體內的毒素,幹脆又往前一湊,把謝拾檀的食指含進口中,跟小孩兒吃糖似的,著急地吮了吮。


    謝拾檀忽然有點理解方才他幫溪蘭燼清毒時,溪蘭燼為什麽會一副坐臥不安的神態了。


    手指被含在濕熱的口中,心底深處潛藏的東西差點被這一下催動出來,腕間的雪凝珠察覺到他心緒動蕩,拚命發出警告的刺骨寒氣。


    他藏在袖下的另一隻手緊握著,深深吸了口氣,才將心底差些被勾出牢籠的兇獸按了迴去。


    溪蘭燼認真吮了兩下,心滿意足地又吮出了點血,舔著吃下去後,身體裏的麻痹感徹底消失。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連還有些躁動的寒花也似得到滿足,消寂了下去。


    他趕忙鬆嘴放開謝拾檀的手指,後知後覺地品出自己方才的行為有多不妥,尷尬得很想把自己裹迴蛛網裏,再次不敢看謝拾檀的臉:“……我是不是把你弄疼了?”


    這麽快。


    謝拾檀心下掠過絲失望,聞言思索了一下,迴道:“不怎麽疼。”


    那就是疼的了。


    溪蘭燼手足無措,硬著頭皮道:“我給你吹吹?”


    “嗯。”謝拾檀點點頭,從容地把被他含濕的手指重新遞到他麵前,“吹吹。”


    溪蘭燼:“……”


    還真要吹啊?


    他實在摸不準謝拾檀的心思,隻能對著那根手指,小心地吹了吹。


    吹完了,謝拾檀沒收手。


    溪蘭燼隻好鼓足勁兒又吹了吹。


    還是沒收。


    溪蘭燼抿了抿唇,眉梢揚了揚。


    有完沒完了?小謝是不是故意的啊?


    大概是察覺到自己的行為太明顯了,謝拾檀這才把手收了迴去。


    溪蘭燼總算得以鬆了口氣。


    夜色靜謐流淌,麵前的幹柴偶爾發出劈啪的爆裂聲。


    氣氛太過靜謐,溪蘭燼坐了會兒,又感覺哪哪兒都不對勁,偷瞄了謝拾檀幾眼,才想起問點正事:“小謝,你有沒有受傷?”


    謝拾檀搖搖頭。


    尋常妖獸見到他都會避退,隻是雄夢魅泣血施術,那些妖獸意識狂亂混沌,不會再感受到畏懼,才會引發獸潮。


    但也不會傷到他,隻是有些麻煩。


    溪蘭燼安心了點:“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本來突破築基後,他準備用尋蹤術去找謝拾檀的,哪知道之後因為寒花影響,又遇到宋曄和萬柏,發生了一連串的破事。


    謝拾檀安靜了會兒,道:“記得你的味道。”


    哦,對哦,小謝的品種對氣味應該很敏感。


    這話也沒什麽另外的意味,但溪蘭燼越琢磨越感覺奇奇怪怪的,不敢多想,連忙繼續問:“你有見到白玉星和其他人嗎?”


    “沒有。”


    突如其來的獸潮衝散了所有人,謝拾檀滿心記掛著溪蘭燼,並沒有空閑去注意其他人。


    白玉星那孩子,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溪蘭燼憂心忡忡的,隨意撿起根樹枝戳了戳麵前的火堆,剛抬起手,手臂猛地被擒住。


    謝拾檀的手指精準地落到他左臂的擦傷上,語氣冰冷:“誰做的。”


    溪蘭燼這才想起,之前萬柏偷襲時,他被金針擦傷了。


    好在他身上穿著千裏順風行送的法衣,要是穿著普通衣服挨那麽一下,恐怕手臂都會被金針的氣勁擦斷。


    傷口到現在已經愈合得差不多了,要不是謝拾檀問起,他都忘記了。


    “萬柏,”溪蘭燼道出這個名字後,停頓了一下,補充道,“已經死了。”


    他親手殺的。


    不知為何,他不是很想告訴謝拾檀,萬柏是他殺的。


    也不想說當時的情況。


    不過他那時候被寒花侵擾,渾身難受得厲害,又遇到兩個意圖不軌之人,做出點出格的事情也正常吧?


    謝拾檀“嗯”了聲,沒有追問,從神色上也看不出喜怒。


    但溪蘭燼卻總覺得,萬柏要是還在,可能得再死一次。


    小謝是不是已經發現,他就是他的老朋友了啊?


    溪蘭燼有點糾結,不是很確定。


    小謝沒碰過他的臉,不知道他長什麽樣。


    原主的性子他不知道,若是和他天差地別,那小謝察覺到的可能性也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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