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體內的情況有點糟糕,大概是被那個什麽青鬼自爆衝擊到的,靈力轉一圈都艱澀,靈脈還會隱隱作痛。


    溪蘭燼艱難地運行了幾個大周天,靈力才走通了點,再睜開眼時,外頭天光早就大亮了。


    而謝拾檀就端坐在不遠不近的地方,沉默而深刻地注視著他。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溪蘭燼怕自己又被迷惑,不去看他,站起身來:“我打坐多久了?”


    療過傷後,身體果然輕快了許多。


    身後傳來謝拾檀的聲音:“三日。”


    三日?!


    那其他人怎麽樣了?


    溪蘭燼先是一驚,很快又冷靜下來。


    夢裏的三日與現實的三日肯定不一樣的,否則要是一閉關十年百年的,夢魅也不可能當真跟著耗時間。


    也不知道外麵怎麽樣了。


    溪蘭燼不太想和謝拾檀單獨待在一起,跳下大床,往外頭走。


    身後跟過來腳步聲,不出意外的,冒牌貨跟過來了。


    溪蘭燼也沒趕人,推開門往外走。


    走了幾步,就聽到外麵守在寢殿邊的修士在竊竊私語,因為修為差距,也沒發現他和謝拾檀出來了:“這都三日了吧,咱們少主可真持久啊。”


    “姓謝的倒的確很有姿色,那些魔君魔將送到少主床上的美人那麽多,我看啊,全加起來都比不上他一張臉。”


    “嘖,要我說,還是我們少主更俊俏幾分,有幾個姑娘見了我們少主不臉紅的?”


    ……


    溪蘭燼腳步一停,心裏直唿救命,趕緊轉過身,想把謝拾檀推迴屋裏,希望他沒聽到外麵人的胡言亂語。


    謝拾檀巋然不動,想起某些關於溪少主風流的傳聞,涼涼淡淡的眸光落下來:“送到你床上的美人很多?”


    溪蘭燼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那麽慌,隻能努力板起臉色:“沒碰過。”


    謝拾檀盯著他。


    溪蘭燼被那雙漂亮的眼睛沉默地望著,冤枉極了:“真沒碰,我又不喜歡他們!”


    “嗯,”謝拾檀知道他會如此,點頭誇獎,“很乖。”


    溪蘭燼懷疑自己是幻聽了。


    這個冒牌貨,能不能有點自己在扮演妄生仙尊的意識!


    前麵那幾個修士還在小聲爭論是妄生仙尊霞姿月韻,還是咱們家少主更風流醞藉,溪蘭燼聽得一時不知道怎麽開口打斷,跨過這道無形的屏障。


    好在很快就有人過來解圍了。


    是之前出現在寢殿裏,怒斥謝拾檀的那個大兄弟。


    大兄弟一出現,方才還在碎嘴的幾個小修士一個激靈,齊齊低首行禮:“解大人。”


    見到此人,謝拾檀難得的一點好心情頓消,眉心微微蹙了蹙。


    難得見謝拾檀臉上流露出明顯的清晰,溪蘭燼不免多看了他幾眼:“你不喜歡他?”


    謝拾檀臉色冷懨懨的,直言道:“不喜歡。”


    大兄弟轉頭看到門口的溪蘭燼和謝拾檀,不爽地剜了眼謝拾檀,走到溪蘭燼麵前,抱了抱拳,憤憤道:“少主,您總算出關了,這兩日外麵風言風語多,屬下迴頭就帶人抓幾個人收拾了,以儆效尤。”


    頓了頓,他羞愧地低下頭,小聲認錯:“屬下前幾日一時衝動,不慎將您受傷的消息在謝拾檀麵前吐露出來,沒給您添麻煩吧?”


    溪蘭燼這才想起這茬。


    在這個夢裏,他受傷的事,好像隻有這個大兄弟和謝拾檀,以及關在玄水牢裏的玄水尊者知道。


    這大兄弟怎麽知道的,在他夢裏是個什麽設定?


    謝拾檀的臉和名字都有現實的折射,但這位他就真的不認識了。


    溪蘭燼思考了下,感覺這位應該也算個重要人物,沒有立刻迴答他,見他和謝拾檀似乎認識的樣子,倒退兩步,湊到謝拾檀耳邊咬耳朵:“他是誰啊?叫什麽?”


    這兩個問題竟然取悅到了謝拾檀。


    在問出來的瞬間,溪蘭燼很明顯地看到謝拾檀的唇角翹了翹,弧度比他見過的任何一次都要大。


    “一個不重要的人。”謝拾檀的語氣中甚至帶了一分稱得上愉悅的笑意,“不必在意。”


    “……”


    真的嗎,我不信。


    溪蘭燼狐疑地瞅他兩眼,選擇再抓個人問問。


    見他要去問其他人了,謝拾檀隻好拉住他,吐出了一個名字:“解明沉。”


    溪蘭燼:“……”


    很好,這個名字他記得。


    之前在望星城時,他聽到其他修士談論過,解明沉是五百多年前,被妄生仙尊親手殺死的宿仇、魔門少主溪蘭燼的手下,這些年為了給那位報仇,時常謀劃些陰謀陽謀,愈挫愈勇,妄生仙尊也不知為何,次次都隻是揍一頓解明沉就放走了,沒有下殺手。


    小謝很不喜歡解明沉來著。


    ……解魔君,真是抱歉了。


    隻是聽過個名字,居然也被夢魅拉來捏人造夢了。


    夢魅居然還抄襲了小謝討厭解明沉一事。


    這也太可怕了,僅憑他聽聞過的一點信息,就能造夢到這種程度,若他沒有因為小謝的臉太有衝擊力醒悟過來,豈不是會著了道?


    溪蘭燼暗暗咂舌,走迴去拍了拍解明沉的肩,露出和善的笑容:“沒事,你也是不小心。”


    解明沉望著他的笑,晃了下眼,偏黑的膚色好似紅了紅,活像隻羞澀的大黑豹。


    謝拾檀冷冷瞥了眼解明沉,忽然皺眉低低嘶了聲。


    溪蘭燼對他的聲音很敏感,立刻扭過頭:“你怎麽了?”


    謝拾檀抿唇不語,眉尖也不再緊蹙著,看起來沒什麽事,卻又很像是在隱忍著痛楚,倔強不肯說出口。


    這副模樣和小謝簡直一模一樣,溪蘭燼禁不住又心軟了,注意力全部迴到了他身上:“是不是反噬受內傷了?”


    謝拾檀語氣平淡:“無妨,你忙你的。”


    他越這樣說,溪蘭燼越不可能不管他,嘖了聲,抓住他的手,飛快探入一絲靈力,察覺到他體內的靈力的確有些紊亂,想了想:“要不你迴寢殿裏休養一下吧。”


    謝拾檀長長的睫毛低垂下來:“魔宮裏我隻認識你。”


    話沒有說完,但意思很明顯。


    他害怕。


    一個正道仙尊,落入了魔窟之中,隻認識他一個人,讓他獨自待著,的確會沒有安全感,感到害怕很正常。


    但不正常的是,這可是謝拾檀!


    溪蘭燼:“……”


    這話聽了是叫人不忍,可是正牌謝拾檀怎麽可能說出這種話!


    算了,看看你到底想做什麽。


    溪蘭燼默默答應了讓謝拾檀跟著自己走,掰扯完了,才想起解明沉還呆站在邊上,有些納悶:“你還有事嗎?”


    解明沉看了幾眼謝拾檀,露出絲為難之色:“少主,此地有外人……”


    外人淡靜地佇立在溪蘭燼身邊,不準備有眼色地告辭。


    解明沉愈發不爽,加重了語氣:“事關重大,怕隔牆有耳,少主,不如咱們進屋說。”


    隔牆的耳跟著溪蘭燼往屋裏走。


    解明沉實在忍無可忍,暴躁地破口大罵:“你他娘的一個正道魁首,跟過來做什麽,想探聽我們魔門機密嗎?謝拾檀,老子忍你很久了!”


    謝拾檀無動於衷,眼皮都沒撩一下,權當他是空氣。


    溪蘭燼跨進屋裏,拉過張椅子坐下,心平氣和地擺擺手:“就當他不存在,說吧,什麽事?”


    反正這一切都是假的,是夢魅捏出來的,能有什麽機密。


    解明沉不可置信地望著溪蘭燼,簡直又委屈又震驚,混雜了幾絲“少主你是不是當真被這廝迷惑了”的傷心懷疑,好半晌,才忍氣吞聲,把罵聲咽迴去,甕聲甕氣道:“少主,您閉關的這三日,玄水老兒有了動作,他那個早就逃離的大弟子雷冰今早潛入了魔宮,玄水老兒又不知怎的,竟從玄水牢裏醒了過來,差點被他們裏應外合,逃了出去。”


    溪蘭燼挑了挑眉,分明不清楚情況,一張嘴,居然還能把話接下去:“再怎麽說,玄水尊者也是合體期強者,稱霸了魔門近千年的存在,玄水牢是他所創,有何破綻他最清楚,關不住很正常。”


    解明沉點頭道:“還好您料事如神,我們早有準備,沒讓他成功,可惜為了製住玄水尊者,讓雷冰逃了,還請少主責罰。”


    溪蘭燼隨意揮揮手,十分寬容:“罰什麽,沒把那老頭子放跑就成。”


    “青鬼和玄水到底在密謀什麽?”解明沉皺眉不解,“您之前不是一直說再等等,暫時不要和他們撕破臉皮嗎,前些日子屬下在前線,聽說您關押了玄水,還被青鬼自爆波及,嚇得我魂兒都要出來了!”


    溪蘭燼聳聳肩:“我要是能知道,也不會隻能把玄水就這麽關著了。”


    謝拾檀在旁邊安靜聽著,眸色漸漸沉了下來。


    夢境裏的一切是五百多年前發生的事。


    所以他知道玄水在密謀什麽。


    當年解明沉找上來時,他並未在側旁聽,溪蘭燼為了不讓他憂心,在他麵前也絕口不提。


    玄水尊者到底是活了千年的合體期強者,不久後便從玄水牢中逃了出去,不知所蹤。


    銷聲匿跡一陣時間後,玄水完成了他的計劃。


    他和同夥接上頭,又集結了許多不服溪蘭燼的魔修,連屠數座凡人城池,獻祭了數十萬人的魂魄,喚醒了萬魔淵下的魔祖。


    彼時溪蘭燼正和謝拾檀一起,試圖暗中調和正魔兩道之間的關係,剛有了一絲成效,還未成功,魔祖便橫空出世。


    不過玄水尊者沒能如他所願,成功駕馭魔祖。


    反倒因為迫不及待地想要來找溪蘭燼複仇,頤指氣使,成為了被魔祖弄死的第一個人。


    入萬人縛魔陣,誅殺魔祖當日,溪蘭燼一如既往帶著笑,對他道:“魔門的人闖的禍,總得魔門的人來善後。”


    溪蘭燼由著身體本能,和解明沉商量完後,趕緊把人打發走了,扭頭撞上謝拾檀沉沉的視線,頓感不太自在:“你用這種眼神看我幹什麽?”


    謝拾檀沉默了會兒,搖頭:“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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