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九霄又向市中心的方向行進了十幾裏,終於找到一個水果攤,稱了兩斤蘋果,帶上阿木直奔張家。


    途中,阿木將一些信息,匯報給了孫九霄,“張春秋在十幾年前,調任北方,升遷很快,仕途一帆風順,如今四十五歲已經是華中地區的要員,頭銜很多,職務很大,相當於一個公司的區域總經理吧,就像白總。”


    考慮到孫九霄對於公門製度不太了解,阿木特意打了一個比方,形象生動。


    “你哪裏知道這些的?”孫九霄咀嚼著。


    “上網查的。”阿木羞怯一笑,“而且關於他的報導很多,是一位務實且很有能力的領導。”


    “那他就一定是來和事的!”孫九霄已經斷定了。


    所謂光腳不怕穿鞋的,張家不一定就怕了白清揚,但如果把人家逼急了,膈應人的能力還是有的。


    這就是所謂的布衣之怒,不過白清揚並非布衣,而是士。


    所謂士,士之怒,伏屍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縞素。


    張家大宅還是如同往日那樣,莊重肅穆,不知有多少英豪從這裏誕生,走向天下。


    孫九霄對於這裏,並無感覺,提溜著兩斤蘋果直接敲響了大門,不多時開門的是水伯。


    “孫總。”水伯將孫九霄迎了進來。


    在掃到孫九霄手提的一袋水果,略有驚訝,因為來張家大宅的人要麽空手,要麽備足厚禮,像這樣串門似的提二斤蘋果扛著腦袋就來的,孫九霄還真是頭一個。


    其實這件事歸根結底要怪厲劍,最後非得讓孫九霄吃一個蘋果再走,這才是靈感的根源。


    “孫總請先到客廳稍事片刻,老爺有些瑣事纏身,稍後就來。”水伯吩咐一個下人將孫九霄帶往客廳。


    他口中的老爺具體是張藏鋒還是張春秋,這點不得而知,孫九霄一路來到客廳,瓜果茶點早已備好了,不禁讓孫九霄感歎,還是人家大門大戶的禮數全。


    “先吃點墊巴墊巴,待會兒上了桌,張家的酒菜可不是那麽好吃的。”孫九霄捏起一塊糕點,饒有深意。


    阿木自然是不懂其中的意味,也隨著孫九霄的樣子,享用起來。


    兩三塊糕點下肚,孫九霄滿意的端起茶杯,正要潤潤嗓子,卻在這時,有一個華衣青年跳了出來。


    “喲,今天又到了每月一善的日子?怎麽這時候還放了倆要飯花子進來?”華衣青年的語調尖銳,衝著身後的跟班,煞有介事,“我早就跟爺爺說過了,以後遇到要飯花子,直接給人錢,不要請迴來吃飯,不然這多丟份啊……”


    他說的煞有介事,好似確有其事,著實沒將孫九霄放在眼裏。


    孫九霄聽聞此言,悠然自得的將茶水喝完,眯起眼睛,“你是誰?”


    “放肆!連我們張少都不認識了!”青年身後,那個跟班直指孫九霄,唾沫星子橫飛,瘋狂的模樣,好似孫九霄犯了彌天大罪。


    “張少?”孫九霄欠欠身子,這才打量起華衣青年。


    這青年有二十出頭的年紀,與張琛相仿,長得倒是白白淨淨,但眉宇之間,舉手投足都透著一股輕佻浮躁,聲色犬馬。


    如果在孫九霄眼裏張琛還能打上十分,那麽這人,最多隻有五分,真想不到這種人哪裏來的自信敢於叫囂。


    要知道,從舒美會所開幕的晚會,孫九霄聲名遠播,一躍躋身列入雷州年輕一代的佼佼者,是和張若水與白清揚平起平坐的。


    張琛的聲名都被他壓了下去,放眼雷州,已然沒有年輕小子能出其左右。


    如此看來,不外乎兩種可能,要麽這家夥是個愣頭青,目不識丁。


    要麽,他是想拿孫九霄祭旗。


    所謂祭旗,多用於綠林江湖,就是將江湖前輩斬殺在一麵剛剛豎起的旗幟前麵,以此來迅速積攢威望與聲勢。


    “我們張少,大號張兵!嚇到了吧。”跟班洋洋得意,好似他的主人是天王老子。


    “真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孫九霄笑著搖搖頭,“張兵是吧,你剛才好像是在說我?”


    “你還是個有自知之明的花子。”張兵打個響指,直接走入客廳。


    他徑直走到北牆正中,毫不猶豫的,一屁股坐在下麵的左側木椅上,這是主人家的位置,也就是張藏鋒的位置。


    此舉,引得孫九霄略有驚訝,“果然是來者不善。”


    “好了,你吃也吃過了,剩下的打包帶走,連盤子一起端走,滾吧。”張琛吹了吹手指,勾一勾,那跟班立即上煙點火。


    “我是不是進錯門了?”孫九霄一時間,產生懷疑。


    不過隻是想想,孫九霄當即問道,“你父親是誰?”


    “這個你就不要關心了。”張兵咧嘴一笑。


    孫九霄已經肯定,這就是個愣頭青,想拿自己祭旗,多半是受到張家默許的,要先殺一殺他的威風。


    也就是俗稱的殺威棒。


    “派出一個無知小輩來跟我叫囂,我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倒是有些手腕!”孫九霄心中大笑,不由對張春秋多了些好奇。


    往日,張家可是沒出過這種招數,必定是剛剛歸來的張春秋的手筆,看來公門真不是個好地方,總是把人教壞。


    孫九霄如果不跟張兵一般見識,是丟份;如果跟他狠狠計較一番,又是丟人。


    到時候隨便派出個人來,輕描淡寫的說上一句,“誒呀,孫九爺,您怎麽能跟這小子一般見識呢?這不是掉您的身份嘛。”


    “不錯。”孫九霄由衷點頭讚歎起來。


    “既然不錯,那就帶著那些盤盤碟碟的,滾吧。”張兵大手一揮。


    頓了頓,又指示道,“小六子,去跟賬房打聲招唿,人家走的時候,再給兩百塊錢,好人做到底嘛。”


    “哦?張家現在出手闊綽了,一下給這麽多錢?”


    伴著一陣爽朗的笑聲,白清揚大步踏了進來,也夾著一支香煙,遙遙看著坐在太師椅上的張兵。


    “九爺,一向安好?”白清揚望著孫九霄,神秘一笑。


    “不太好。”孫九霄咧咧嘴,“這已經是深秋了,還有蒼蠅繞著我嗡嗡嗡的,你說我怎麽能好?”


    “蒼蠅嘛,用自己的生命對人進行尋釁,自以為能躲過巴掌,卻不記得隻要挨上一下,就要粉身碎骨。”白清揚饒有深意,說話間大步走向張兵,抬手就是一記耳光。


    啪!


    一聲悶響,那張兵哀嚎慘叫的同時,兩顆牙齒也飛了出來。


    “你……”張兵的跟班,擼起袖子,就要找白清揚的麻煩。


    但張兵忍著劇痛,一把將他拉了迴來,不怒反笑,“白清揚,你這是什麽意思?我張家好心好意請你來做客……”


    “瞎了你的狗眼!”白清揚抬手又是一耳光。


    打完了還不算,提著張兵的衣領往地上一丟,天曉得這白清揚在美國到底是幹什麽的,一百多斤的大活人就這麽被丟出三四米遠。


    正落在孫九霄麵前。


    張兵再抬頭看孫九霄的時候,已然沒有了耀武揚威,紅白相間的臉上除了慌亂,哪裏還敢有別的表情。


    孫九霄欠了欠身子,笑眯眯的看著張兵,伸手托起了他的下巴,“你叫張兵?”


    “恩。”張兵含糊不清,嘴角是止不住的鮮血往下流。


    “很好的名字。”孫九霄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你剛才對我說什麽來著?”


    張兵不敢說話,隻能沉默,一不留神有兩滴鮮血落在孫九霄的鞋麵上,他怯生生的看著孫九霄。


    下一秒,終於做出了正確的選擇,拽著衣袖就在孫九霄的鞋麵上擦拭起來。


    “現在知道我是誰了麽?”孫九霄又問道。


    張兵依舊不敢說話,縮著腦袋,生怕再挨孫九霄的暴打,殊不知孫九霄根本不屑對他出手。


    連張琛都沒看在眼中的孫九霄,怎麽會跟這種小子一般見識。


    “好!好!好!”


    門外傳來一陣拍手聲,有人連叫三個好。


    不知什麽時候,門口站了一中年男子,溫文儒雅,一絲不苟,平靜的臉上帶著微笑與謙和,仿佛世間一切爭鬥都與他無關。


    這種人,最為高深。


    有人說張家一門三豪傑,有人說張家一門七豪傑,不管是幾個,總少不了張春秋。


    “好一個孫九霄,好一個白清揚!”張春秋笑著走進來,還在拍手,“雷州年輕一輩,舍你二人,再無其他!當真受教了!”


    “好說好說。”孫九霄站起身來,理了理衣衫,“張家的年輕後生,囂張無禮,我和清揚也曾受過張老爺子熏陶與啟蒙,不忍見張家凋零落寞,一時難耐,出手矯正,不算是反客為主吧?”


    張春秋聞言如此,雖然臉上沒有什麽變化,但心中已然泛起波瀾,心道難怪自家兒子會被此人打的一敗塗地,當真是有些能耐的。


    想到這裏,對於孫九霄也就更好奇了一些,深深地看了幾眼,這才說道,“酒宴已經備好了,請吧。”


    “請。”孫九霄也做出一個手勢,“您是長輩,您先請。”


    “你是客人,還是你先。”張春秋不為所動。


    孫九霄不再說話,帶頭走了出去,白清揚緊隨其後,阿木盡量避免被鮮血沾染的地磚,也迅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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