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風自以為什麽都不說,是維護了許楊玉琢的麵子,哪成想,被對方恨得牙癢癢。


    今年過年的時候下了場大雪,俗話說,瑞雪兆豐年。加上沈清風的計劃都很順利,無論是雙龍會還是絲芭,當然,墨清娛樂也走上正軌了。


    但其實她有一段時間沒過問墨清娛樂了,因為她太忙了,既要做偶像,又要做當家,簡直分身乏術。


    何況她還要稍微顧著點劉炅然的慈善公司,以及莫家那幾個學生製定的計劃。


    早前她沒想鋪這麽大,但後麵遇到,便是順手為之,也可以為將來增添籌碼。


    劉炅然還在外麵處理公事,身邊有若雲在,她放心。


    隻是她心中略有不安,因為薑敏的藏身之處到現在還沒找到,三清會好像又有了點苗頭,不知道這兩家後麵會不會聯合起來。


    更重要的是,她察覺到,這個世界的進度在加快,所有人都在飛速向前。


    她偶爾走在路上,會體會到王家衛鏡頭下的世界,自己緩慢走著,其他人快速地來來往往。


    有時看到別人臉上那些燦爛的笑容,也會疑惑,他們究竟在開心什麽?


    每當那種時候,她就會產生一種被世界遺棄的感覺,然後黑暗會嚐試誘惑腐蝕她,想讓她做一些很恐怖的事。


    所以她會害怕,自己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被她們所厭惡、唾棄、遺忘。


    沈清風不知何時,將她們放得越來越重,會在意她們怎麽看待她。早前有段時間,她恨不得把人綁在身邊,但看她們還算乖巧,便什麽都沒做。


    可就像有次莫寒說的,如果她或者她們真的下定決心要離開她,難道她還真能綁著她們?


    那是不可能的,她雖然自私濫情,但也不希望這麽傷害她們。


    沈清風窩在搖椅上曬太陽,花園裏有些花兒已經有了花苞,譬如池塘邊的迎春花。


    她腦海裏浮現出那日在書房裏,許楊玉琢睜開左眼的那一瞬間,她看到了什麽?


    花叢中的少女在撲蝴蝶,身上弄得髒兮兮的,迴家果然被長姐訓斥了。


    可長姐幫她換了衣服後,也沒在父母麵前提起。


    姐妹倆打小感情就好,隻不過一個如那廣寒宮的嫦娥,清冷肅然。一個便是絢爛的蝴蝶,驕傲恣意。


    後來,父親外出打仗,成為赫赫有名的大將軍。傳聞,宮宴上,將軍惹怒皇上,當場甩袖離去,百官皆道,這沈家恐怕享不了福了。


    長姐去書房送湯羹,聽聞,敵國雖敗降,卻在降書中提及,求娶沈將軍之女。


    沈家有雙姝,隻稍送去一位,國便可定,沈將軍有什麽不同意的?


    然沈將軍愛女如命,二者皆是,嫁了哪個,都舍不得。可若不嫁,皇命難違,又如何堵住悠悠眾口?


    打了勝仗,是人人誇讚崇拜的大將軍。但若是影響了兩國的情誼,便是國之罪人。


    沈清無論如何,也不願父親陷入忠孝兩難的境地,更不願那人是小妹,便推門而入,自請遠嫁。


    沈玉從未想過,長姐會遠嫁敵國,她在家裏大吵大鬧,甚至想自殺,以求沈父改了主意,她又怎知其中牽扯。


    後來,沈清所嫁之國韜光養晦。將曾經的屈辱一一反擊。


    百姓疑雲:沈將軍呢?


    有人當街大笑:那忠君嫁女的沈將軍,被聖上以叛國之罪斬首,沈家十不存一。


    叛國之罪為何?


    敵國突襲,沈將軍外派,首戰失利,再戰又敗,三戰雖勝猶敗。有臣上諫:當初逼其嫁女,心有怨恨,故意為之。況敵首夫人乃其女,此之謂通敵賣國。


    聖信之,傳信令其歸,月餘,方至前線,然戰況激烈,沈如何肯走?


    後聖再傳信,三傳信,皆不歸。聖怒之,派老臣將其替之,沈得以押解迴京。次日,便於午門外斬首。罪名為叛國,女眷充軍。


    沈清婚後生活尚可,且以己謀略,成為敵國皇帝的謀士。卻不想,被皇帝見色起意占有了,此後不得不委身於他。


    那日,沈清仿若眼花了,她看到,她的娘親和妹妹,被綁在戰前,那不認識的將軍大喝:沈清!你若為人女、為人姐,該當下跪投降!


    沈清妄圖救二人,以為論功或論情,皇帝都有商量的餘地。


    然而,那皇帝一箭將她娘親射殺,還得意不已:朕之箭法何如?


    又將弓箭扔給她:以你的聰慧,不該有缺點,那無顏女,就交給你!


    無顏女……


    沈玉本也是一嬌俏女兒,何曾有過那等不堪的一麵。以沈清的眼力,看出沈玉以遭受過非人的折辱,她飽含熱淚地看著自己。


    模樣早已沒了以往的驕傲恣意,可見了長姐,她還是笑了:好久不見,長姐。


    沈清無比清醒地知道,那狗皇帝故意不殺她的娘親和妹妹,就是用來威脅她。可他沒想到,自家將軍這麽蠢,直接押解到戰場。更沒想到,自己嫁的是個無情無義的,竟當場射殺。


    而自己,也是那無情無義之人,她拉緊弓弦,嗖地一聲,她仿若聽到了妹妹在喊長姐。


    後來,那國被攻陷,沈清被封為皇後。


    可她不願自己享受這些榮華富貴,她隨皇帝征戰多時,早已暗中培養心腹。後掀起反帝之戰,百姓安定了沒幾天,再次掀起戰爭。


    那戰爭更勝以往的殘酷,那些時日,天都染成了血紅色。


    那是沈清對這個時代的報複,對自家親人所受的不屈,向老天訴說不公。


    有後人編撰野史,言道:那沈清非沈家親女,且對其妹沈玉存有愛慕之心,隻因不忍對方遠嫁,甘願從之。後親手射殺,便存了報複之心,五年如一日,最終將她親手安定的天下顛覆。


    是為巾幗梟雄,卻因情所困,不然名垂青史亦無不可。


    沈清風雖然躺在陽光下,卻依舊覺得冷,渾身發抖。


    沈清恨聖上,恨敵國皇帝,恨百姓,可她最恨的,卻是最無力的自己。


    一如不得不遠嫁,不得不親眼看著娘親妹妹被殺,那妹妹還是她親手殺的。


    沈清風不知道自己腦海中為什麽會出現那些畫麵,但她隱約覺得,跟晏離的出現有關,所以她不想問,因為不想被她知道,自己漸漸有了些……本不該出現的記憶。


    也許……還有其他人的,沈清風猜測道。


    就像煙花中紛紛揚揚的白雪,落在流淌著宿命的河流中。


    她也終究,會走上她原本的宿命嗎?


    沈清風望著自己的雙手,久久難以迴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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