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線發顫,伴隨著這些話語而出的還有洶湧眼淚,可憐極了。


    然而看著這樣的蘇雲朝,王輕露不僅不安慰,反而還眉頭緊皺,心中煩躁的快要爆炸。


    他已經沒有耐心再繼續虛與委蛇了。


    “行了!”她出口的語氣硬邦邦的,雖己努力將不耐壓在心底,卻依舊能從眼底眉梢透露些許。


    “朝兒,別鬧了!你如今己跑出來半個多月,是時候該迴家了。”


    她真的是受夠了。


    這小子跑出來半個多月,銀子銅板一點沒帶,珠寶首飾一樣沒拿,除了身上穿著的那套衣服能換點錢,其它的啥啥都靠王輕露。


    酒樓住宿費,衣服置辦費,一日三餐夥食費,茶水費,點心費,外加時不時指使小二幫忙去買的零嘴費……


    她錯了,她真的錯了,她真就不該將主意打到這種,被家人嬌慣的不通俗物的小公子身上。


    挨不能挨,碰不敢碰,本來想著好不容易傍個富家的,哪怕不能一步登天,好歹也能撈筆銀錢,誰想卻碰到這麽個榆木腦袋,身無分文的離家出走,吃她的,住她的,話語隱晦點的驅趕他還聽不懂,非強著說什麽真愛無價,還打算和父母脫離關係,哪怕吃糠咽菜也要跟著自己,還變著法催促自己休夫,好和他雙宿雙飛……


    痛苦,誰要和他吃糠咽菜,雙宿雙飛啊!


    沒有父母支持,錢財供養,她要他幹啥呀?難不成家裏缺祖宗不成!


    一遍兩遍,打著為他好的名號攆不走,三遍四遍,隱晦提起錢財還不行,眼瞧家中錢財耗盡,父母愁的日日歎氣,夫郎都氣得帶孩子迴父家了,她是真的不敢再拖下去了。


    大腿想飛就飛吧,謊言被戳破就戳破吧,總好過最後雞飛蛋打,那她才真的是想哭都沒地哭呢。


    王輕露這邊取舍己定,心如磐石,而那邊的蘇雲朝哭泣難過無人安撫,心態逐漸扭曲,滿腔悲憤;


    “王輕露!當初是你說你喜歡我,所以我才為了你離家出走,放棄家中優渥生活來找你,你知道我這幾天都受了多少委屈嗎,你看看我住的是什麽地方,穿的是什麽衣服,就連每日吃的飯菜都是我家下人都不吃的——”


    王輕露;“……”無話可說,她恨!


    蘇雲朝這人,富貴窩裏長大的嬌嬌子,他這輩子所受到的最大委屈,恐怕就是麵上這副不太滿意,卻又沒人敢說三道四的容貌了,他被寵慣了,人生第一次動心,卻遭到如此對待,他豈能罷休。


    越想越氣,越想越怒,氣的狠了,他眼裏冒著火,嘴裏話語漸漸尖銳;


    “我為你付出那麽多,名聲受損,親人反目,我甚至還打算為你還清那麽大筆的債務——而你呢?你曾答應過我的話呢?你說你會休掉夫郎,你說你會一輩子愛我,你說你……”


    “果然我父親和宋叔都沒說錯,你王輕露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還讀書人呢,王輕露,就你這樣的讀書人,可真讓人惡心!你的文采清高呢?你的道德學問呢?難道都學到了狗肚子不成!我看你連那街頭賣肉的屠婦都不如……”


    蘇雲朝越罵越順,越罵越毒,就好似自己現在高高在上的辱罵對方,就能挽迴自己丟失的尊嚴一樣,可蘇雲朝太小了,也被保護的太好了,他不知一個女人惱羞成怒的情況下自己有多危險,他就隻顧自己舒爽,一句接一句,一句接一句,直到最後左臉劇痛襲來,他才終於怔怔愣愣的停下嘴巴,滿是迷茫。


    他這是--被打了?他被王輕露這個賤人打了?


    他這邊兀自迷茫,不敢置信,反觀王輕露這邊,卻也是俊臉鐵青,怒火滔天。


    王輕露也恨啊!


    像她以往閑暇時,撩撥的那些老寡夫,俏暗/娼,哪個不是一邊被她白睡,一邊心領神會的往她手裏塞錢塞東西哄她,那時的她既能免費玩樂,又能賺錢賺物,何等自在。


    可後來呢?後來自己無意結識了這小子,又得知了對方背景,以為終於釣到大魚,那可真是捧著供著啊,不僅主動與以前的曖昧關係全部終結,還細心揣摩對方的每一句話,甜言蜜語,深情款款……這種待遇,就連她自個家裏夫郎都沒享受過好嗎?


    她不蠢,她自然知道以她的條件,訣計入不了蘇家這種大戶的眼,所以她也不貪,她不要人,為了避免報複,她也不敢碰人,她就是想要點錢財,就是想要點大戶人家最不缺的錢財啊!


    為了這些錢財,她也委屈自己曲意逢迎,委屈自己每日對著這般平庸臉蛋說著情話,委屈自己家庭失合,委屈自己絞盡腦汁。


    可結果呢?結果她不僅沒得到應得的錢財,反而還要往裏墊錢,反而還要夫離女散……行吧,她認輸了,這虧她吃不起了,哪怕受點氣,她也要及時止損,快點將這個嬌生慣養,隻會吵鬧煩人的祖宗送走,但她如此忍氣吞聲,結果還要遭受辱罵,還要……


    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42章 新鄰居


    “蘇雲朝——你以為你自個又是什麽好東西!”


    王輕露冷笑一聲,眼神直勾勾盯著還沒迴過神來的蘇雲朝,聲音寒涼;


    “你說我不是好東西,那你呢?天天羞答答攆在我屁股後麵說喜歡我,愛慕我,想讓我晚上留下來,用身子取悅我的你呢!”


    “蘇雲朝,你知道你這種行為在我們鄉下叫什麽嗎——”


    邪火上頭,她話語裏當真一點情麵都沒留;


    “這叫無媒苟合,□□蕩夫,是連鄉下最無知村夫都唾棄的那種,而你呢?”


    “小小年紀,不知羞恥,無媒無聘的就往女人身上貼,還有臉說自己是大家公子,我瞧你和樓子裏……”


    “啊——”


    聽著這般侮辱,終於迴神的蘇雲朝崩潰尖叫,張牙舞爪的要往王輕露身上撲;


    “王輕露,我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


    然而蘇雲朝終究是個男子,哪怕王輕露常年讀書的身體並不強壯,卻也不是蘇雲朝這麽個小小男子能夠撼動的。


    他被摔在地上,像是一塊破布垃圾。


    站在原地的王輕露整整衣服,眼神嘲諷的瞧他一眼,隻無情的撂下話;


    “我再說一遍,趕緊滾!這間房子我不續了,別等一會店老板親自趕人,那你蘇雲朝的名聲便就徹底完了!”


    說罷,轉身走人,那叫個冷漠絕情。


    徒留蘇雲朝一人怔怔的趴在地上,沉默半晌,突然放聲大哭。


    ……


    長街上,一輛豪華馬車悠悠搭搭的往前走,四匹駿馬開路,馬車兩側還有十幾個奴仆隨侍,那排場直叫路上行人紛紛扭頭,眼露羨慕。


    看著行人紛紛投過來的羨慕目光,陳秋兒嘴角輕勾,這才放下掀起來一點的簾子,滿是得色。


    哼,一幫沒見過世麵的窮鬼,也不知妻主來這裏做什麽,窮鄉僻壤,野蠻落後,這哪裏有雲州城好?


    真是搞不懂。


    “外麵的風景如何?”


    躺在榻上的女子突然出聲,懶洋洋的語調辨不出喜怒。


    陳秋兒一愣,隨即麵上表情如同變戲法般變成甜笑,身子也跟著蹭過去,半趴在女子身上。


    “妻主,你醒了呀?你睡了好久,秋兒真是無聊死了呢。”


    感受著手邊的軟玉溫香,張如玉眼都沒睜,就先揉了一把他的屁股,這才睜開雙眼,眉眼含笑;


    “小東西,昨晚一夜還不夠?又來撩火。”


    陳秋兒小男兒姿態的撅撅嘴,又往張如玉懷裏拱了拱,嗓音軟甜;


    “討厭嘛妻主,人家才沒有呢。”


    看他撒嬌賣癡,張如玉又笑一聲,幹脆將他衣袍撩起,手伸進了衣服裏麵撫弄。


    “嗯啊~,妻主別~”


    陳秋兒嘴上推拒,眉眼卻迅速染上媚色,就連身體都在自發扭動,春色無邊。


    兩人玩鬧一陣,張如玉衣冠整齊的從榻上起身,掀簾子往外看,又問起了剛剛的話;


    “你覺得這外麵的風景如何?”


    塌上的陳秋兒攏攏鬆散衣襟,誇獎之言脫口而出;


    “妻主喜歡的地方,那風景自是美不勝收,剛剛秋兒偷偷掀簾子朝外看,都差點被外麵風景迷住了呢。”


    張如玉一挑眉,迴頭看他;


    “哦?是這樣嗎?”


    陳秋兒笑意盈盈的點頭,真誠極了;


    “可不是,秋兒豈敢欺騙妻主。”


    眼瞧張如玉臉上又露了笑,陳秋兒正得意自個兒迴答正確了呢,不想下一刻,張如玉一句話把陳秋兒嚇了半死。


    “既如此,不若我在這置處院落,將你安置在這裏日日欣賞美景可好。”


    陳秋兒;“……”


    他麵上的笑意迅速僵硬,逐漸發白;


    “妻主,秋兒,秋兒……”


    張如玉臉上笑意消退,輕飄飄瞅了眼他慘白臉色,扭過頭去繼續看風景。


    “行了,開玩笑呢,你父母俱在雲州城,我怎麽可能會把你安排在這麽遠的地方,趕緊收拾收拾吧,咱們等會兒就到地方了。”


    陳秋兒聽到這話,如蒙大赦,趕緊擠出一臉笑收拾東西,隻胸腔裏的心跳久久平息不了。


    開玩笑?鬼才信呢。


    陳秋兒知道一定是剛剛自己哪句話說的不對,惹惱了妻主,就像自己沒來妻主身邊時,妻主的上一個寵侍恬兒,聽府裏老人說,妻主曾對恬兒那也是千嬌百寵,不僅華美衣料昂貴首飾流水似的賜給他,甚至連出門遊玩都帶著,真真是寵的不行。


    甚至那時大夥都一度覺得,這位恬兒新寵會是妻主死了主君之後的下一任主君呢,可結果呢?


    一場春遊賞花,那位恬兒也不知說錯了什麽話,竟被妻主直接送給了幾位酒肉朋友……


    一個男子同時伺候好幾位女子,那伺候完了,還會有人要嗎?


    唇亡齒寒,陳秋兒怕啊。


    馬車悠悠噠噠往前走,眼瞧走過繁華長街要拐進居民住所了,前邊路口剛好有人從另一條小路拐進來,兩邊碰頭,措不及防,前方拉車的大馬受到驚嚇一撂蹶子,立時將那拐進來的男子嚇得尖叫。


    “啊--”


    前方駕車的車婦趕緊抓緊僵繩,控住馬匹,等危機解除,這才分出心神,破口大罵。


    “哪裏跑出來的野小子,真是瞎了你的狗眼,我家馬車如此顯眼,你是看不到嗎?不知道躲一躲嗎?就這樣橫衝直撞往上衝,怎麽著,訛人啊……”


    “阿祥,行了。”


    張如玉自馬車內探出頭,又恢複了一貫好脾氣。


    “人小孩也不容易,肯定被嚇著了,你那麽大聲幹嘛呀。”


    她一邊說,一邊從馬車上跳下去扶人,笑容溫和,眉眼彎彎;


    “小公子,你沒事吧?”


    這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蘇雲朝胸腔裏的邪火差點就要因為車婦的斥罵噴湧而出,原地大罵,不想沒等他措好詞,車內又走出了這麽一個講理的,一時倒不好讓人遷怒了。


    特別是——對方還是這麽一個,容貌不俗,衣著華貴的年輕女子。


    蘇雲朝抿抿唇,下意識的垂下頭去,不想讓對方看到自己哭得紅腫的雙眼,甕聲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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