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一路上走走停停的車速(你可以漠視紅燈卻飛不過車流)和孔彬手機保持著自始至終可以接通卻無人接聽的狀態,——所以,剛到幸福旅社,木蘭就吃驚地發現一貫穩健的郭小峰幾乎是飛步跑進去的,以前她的印象中這位郭隊長總是胸有成竹、從容不迫的樣子。

    她奮力緊跟在後,隻見郭小峰先跑到服務台著急地問道:“302一個叫孔彬的退房了嗎?他二十四五歲,個子不高,白白胖胖的,住了有好幾天了。”

    “你說那個眼珠老在女人身上轉來轉去的那個?”兩個服務員中年輕的那一位,模樣既聰明又有些傻唿唿的的女孩兒,帶著既生氣又有些喜滋滋地口氣迴答:“——還沒有。”

    “那他現在在嗎?”

    “應該在,沒見他出去——”還沒說完,她的衣角就被後麵偷偷拽了一下,她連忙會意地住了嘴。而問她的那位五十來歲的男人,已經轉身向樓上跑去,她看到後麵還跟著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隨後一個二十四五歲很精神的小夥子也跟了上去。

    她有些吃驚,微微張開了嘴,這使她的模樣中傻唿唿的一麵更多的呈現出來。她轉過身問剛才偷偷拽自己的,——一位四十多歲,滿臉看透人生,總是一副悻悻表情的女人:“怎麽了,張姐?”

    “你怎麽不問問他是誰就迴答他的問題?”她一臉數落地提醒。

    年輕服務員一下子捂住了嘴,半分鍾後又放下手,滿臉乞求地問自己精明的同事:“不會有什麽事兒吧?我看那人不像壞人?而且後麵還跟了個女的,不像黑社會的。”

    “你想哪兒去了?”年長女人用手指戳了一下她的太陽穴:“黑社會還用問我們這些信息?再說要是黑社會你還敢不迴答?我擔心的是——”

    “——什麽?”

    “我擔心是好人之間的事兒——”那位張姐話裏有話地說了一半。

    “——好人之間的事兒?”年輕女孩兒看起來更迷糊了,也更好奇了,她撒嬌地搖了搖張姐的胳膊。

    年長女人沒有直接迴答,而是賣關子地瞟一眼自己的同事,迴身坐了下來,拿起台子下麵的瓜子(她們剛才就一直在邊嗑瓜子邊聊天)放到嘴裏一顆,然後才慢悠悠地問:“你說什麽事兒讓一個男人會這麽急?”

    年輕服務員顯然就沒打算讓這個問題進大腦走一圈的意思,所以幾乎是立刻就追問迴去:“什麽事兒?”

    “傻瓜!”年長服務員嗔怪一句,然後聰明無比的一笑:“當然是老婆偷情啊——”

    “偷情?”年輕服務員的表情依然保持在傻唿唿的那一麵。雖然剛才她們之間正討論男人女人的話題,但還是看不出眼前的事和偷情的關係。

    “你忘了?”年長服務員不得不更清楚地提醒:“四五點的時候那個男的——就是叫孔彬的——出去,到六點多和一個女人一起進來後就再沒出來過?平時那小子哪天到點兒不在這兒貧一會兒然後出去吃飯?今天怎麽到現在還沒出來?”

    “可那個女人那麽老,都四十多了!”年輕服務員喊道。

    這句話即刻得罪了她身邊這位年紀同樣不惑之齡以上的同事,她把嘴裏的瓜子皮向地上狠狠一啐:“呸!”她吊著臉說:“四十多怎麽啦?照樣有的是男人稀罕!”

    “那是、那是!”女孩兒已經意識到自己犯下了滔天大錯,趕忙賠著笑解釋道:“可她看著不像張姐你那麽年輕,跟二十多似的,也不象你那麽有風情,木木唧唧的,怎麽會幹這事兒?再說樓上那個才二十多,年齡差別也太大了。”

    “這你就不懂了吧?”年長服務員略微舒心些,但依然有些沒好氣:“這年頭什麽事兒沒有呀,再說很多小夥子就是喜歡成熟女人,哼!我們門口有個男孩兒就是老纏我,讓我那個煩呀——”

    這最後一句如果改成“讓我那個開心呀——”也許就更符合她的腔調了。

    “噢——”年輕女孩兒恍然大悟的吧嗒一下嘴,然後又有些既不服又好奇地說:“不知他們怎麽勾搭上的,看著那個女人不象能迷住男人的樣兒。”

    “這還不簡單?”年長服務員又扔顆瓜子在嘴裏,嗑啪一聲吐掉皮,才帶著洞悉世事的精明脆聲迴答;“網戀!”說完,她突然咯咯笑了起來,好一會兒又繼續說:“有這個東西想談幾個都行,反正都是渴的要命的人,聊天聊上了,然後搞一把了事唄!”

    年輕服務員心裏開始有些不舒服起來了,雖然她並不打算和樓上那個眼珠提溜亂轉的小夥子發展什麽感情,可一想到他在每天向自己獻殷勤的同時,還和這麽老的女人搞在一起,頓時使她有些身價下跌的憤憤了。好一會兒,她多少有些不甘心地反駁:

    “也許是其他關係呢?”

    “不會!”年長服務員把握十足地迴答:“你沒見他們迴來手裏還拿著啤酒嗎?我跟你說,什麽事兒也瞞不過我的眼,哼!——我搭眼一看就明白,那就是——為助興呢!”她又咯咯地笑了起來。

    “可那個女人走了有好一會兒了,樓上怎麽還不下來?”

    “你呀——,”年長服務員再次輕輕戳了她額頭一下,然後曖昧地一笑:“真是的,男人也不是鐵打的?過後不得歇歇?”一切疑問徹底結束,依然不快的年輕服務員剛想扁扁嘴,突然腦筋裏聰明的那部分產生了作用,——萬一不小心露出醋味兒豈不是要被同事笑話?還是陪著笑比較保險!於是也吃吃的笑了起來。

    正在兩個女人的咯咯吃吃的笑聲中,——她的眼角掃到郭小峰又朝這邊走了過來,頓時緊張地小聲喊道:“那女人的老公,——就是那戴綠帽子的男人又過來了。”

    然而不等年長服務員能夠麵授機宜,郭小峰已經再次出現在服務台前,木蘭也在後麵跟了過來。

    “你能確定302的孔彬下午沒出去嗎?”他著急地問。

    “不,他出去了。”她的衣服又被偷偷拽了一下,然而,一想到孔彬的背叛(膽敢不專注的隻向她獻殷勤)和匡服社會美德正義感的共同鼓舞下,決心不理會——同事的警告——而講出實情。

    她先同情地朝郭小峰的頭頂看了看,仿佛那裏已經戴了頂帽子似的,然後一口氣說:“後來,大約六點多又和一個女人一起迴來了,一個多小時後,那個女人自己走了,他還在屋裏睡。”

    “屋裏睡?這麽說你後來又上去見過他?”

    年輕服務員不明白對方聽到她剛才的話為什麽會突然很高興,她略有奇怪地迴答:“不,沒有,我隻是估摸。”

    麵前這個男人的臉又陰沉下來了,又問:“那個女人是不是四十多歲,個子不高,梳一個發髻,胖乎乎的?”

    “是的。”她小聲迴答,眼神兒同情地偷瞟著郭小峰。

    郭小峰低頭從手機裏調出一張照片,伸過去遞給她看:“是她嗎?”

    木蘭也湊過去看了一眼,心裏一沉,——果然是周淑文。

    年輕服務員點點頭,暗想:可憐的男人,把妻子的照片都珍藏在手機裏,可還是擋不住——,唉!她的眼神兒變得更加同情了,出於善良吧?她安慰地補充一句:“她已經走過了。”然後又帶著對別人不道德的痛心低下了頭。

    “現在你們跟我上樓把門打開。”

    年輕服務員楞住了,她抬起頭,遲疑地說:“這——”。

    “——這可不行。”年長服務員不得不挺身而出了,她站了起來,也充滿同情地看看郭小峰,然後像個知心老師似的開導說:“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不能給你開門,我們有規定。——再說,你也來晚了,她已經走了,樓上那小子肯定抵死不承認,這事兒,得抓現行。”

    “你在說什麽?”郭小峰有些奇怪,他急噪地說:“規定?對不起,我還沒告訴你們嗎?我是警察,孔彬牽扯一個案件,我們要馬上見他。”

    “警察?”

    “對!”郭小峰不明白對麵兩個女人剛才還挺熱心理解的臉,為什麽頓時會變得這麽吃驚,——尤其是那個年長的女人。她們麵麵相覷一眼,那個四十多歲女人還兀自憤憤的不肯信的樣子,他有些急噪地拿出警官證一晃;“快上樓打開房門。”

    年長服務員掃了一眼,帶著徹底失望的表情,然後搭拉著公事公辦的臉,索然無味兒地陪他們上樓了。

    有些肮髒的木房門被打開。

    “啊——”中年女服務員及時的發出一聲尖叫。

    孔彬躺在地上,鼻子下麵還亂七八糟的糊了幾張紙。

    郭小峰推開她跑步進去,他的手在孔彬的身上摸了一下,然後又把手放在他的鼻子下麵,直起身驚喜地對小秦說:“謝天謝地,他還活著!快打120,然後通知隊裏——”

    小秦飛速地撥通了電話。

    木蘭倦縮在門邊,不敢相信地望著這一切,腦海裏一片亂麻……。

    終於,孔彬被120抬走了,後來的警察也開始有序的工作了,

    “不是因為我說漏了,才會導致這一切吧?”木蘭乞求地看著郭小峰。

    “對了,”小秦站直了,也連忙問郭小峰:“現在要不要去抓周淑文。”

    郭小峰掃了一眼做事的同事,退到門外,簡短地迴答道:“不急。”然後拿出手機一邊撥號一邊向著空無一人的走廊盡頭走去。

    小秦伸頭掃了一眼號碼,眼睛裏露出驚訝的神色。

    “怎麽了?”木蘭小聲問。

    小秦茫然地看著郭小峰的背影,近乎自語地迴答。

    “他現在怎麽會給他打電話。”

    “誰?”

    “王興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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