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峰正沉浸在深深地感激之中——為那兩個在上一站突然離開的情侶——使自己居然在如此擁擠的地鐵裏有個座位。

    純粹是為了鍛煉女兒他才勉強抑製住“打的”的願望,陪女兒倒車趕路。但他深感痛苦,擁擠的公車和地鐵上充滿了無動於衷的冷漠麵孔和熱騰騰的屁臭味兒,煎熬!一路上他腦海裏都迴旋著這個詞:煎熬、煎熬、煎熬……,直到自己麵前那對纏在一起的情侶在車停之後——沒有預兆——的站起離開,天!有了兩個位置!

    他毫無修養地搶先坐了過去(因為稍微慢些那個位置就不屬於他了),坐下之後才滿懷慚愧地東張西望一翻,還好,四周沒有比他更老的人了,他心安理得地坐踏實了,雙手交叉扣在自己的肚子上,動了動有些酸麻的腿,長出一口氣。

    “爸,真神了!你怎麽猜出那個女人有問題的?在沒有任何征兆的前提下。”一路無語的愛梅也得到了解脫的快樂,舒服地活動一下腿腳,第一次開口說話了。

    郭小峰有些遲鈍地偏過頭:“唔?”

    “我是說你怎麽猜出那個女人——就是c座302那個女人——有問題的?你太神了,爸,我根本沒有懷疑她,如果不是看到‘玫瑰酒家’那一幕,太巧了,真是太巧了!”

    郭小峰仿佛才迴過神來,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確實是太巧了!正好看到這一幕,就象老天爺在提醒我,消解了我的很多疑團,也印證了我的一些想法。”

    “這就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的道理吧?”愛梅的鼻翼興奮地翕動了幾下:“本來對於唐嬸兒能迴去我是又高興又發愁的,高興不用說了,發愁是擔心那個勢利的孫經理會處處戒備她,因為我怕這件‘未遂的盜竊案’可能——永遠——是疑案了,現在看,一切都清楚了,真正的竊賊浮出水麵,孫經理不能瞎猜疑了。”

    郭小峰的眉毛比正常的位置提高的半寸:“你能指出竊賊?”

    “別裝了,爸,你早就猜出來了,不是嗎?就是c座302的那個女人。”

    “猜?”郭小峰發出深受傷害的鼻音:“哼,我可是個警察而不是神漢。”

    “幹嗎這麽咬文嚼字?好吧,既然你這麽計較,那我就說你早就——推理——出來了,好不好?你在那時——就是在c座201——查看的時候就想到了,他們的房子很不隔音,其實302的那個女人才是最可能聽到301取迴5萬元的人,不是嗎?”

    “那又怎麽樣?”

    “可以告訴孫經理呀?”

    “告訴?”郭小峰反問。

    “是呀!”

    “別忘了,我提到這個可能時他的態度——”看著女兒楞楞地眨巴著大眼睛,他又提醒補充一句:“——當然,還有你的。”

    “可,可現在不同了?”愛梅停止眨動眼睛,著急地說:“飯店的那一幕否定了孫經理的理由。入室盜竊的不是302的那個男主人的,而是另外一個,就叫x吧,從那個女的氣勢洶洶的吵架我們可以知道她還神秘交往另外一個男子。事情可能是這樣的:那個女的偷聽到——或者說不是偷聽,房子那麽不隔音,無意也能聽到——就像我們能聽到孫經理打電話那樣。她聽到隔壁取了5萬塊,於是產生了邪念,就叫那個x去偷,誰想錢已被拿走,x隻好跑掉。這也解釋了為什麽其他東西沒有被盜的原因,因為他們畢竟不是盜竊為生的人,犯不著為那些微不足道的東西冒險。”

    郭小峰漫不經心地坐直了,很平靜地迴答:“這隻是你的推斷。”

    “推斷?”愛梅有些著急了:“飯店那一幕就是證據。案發第二天——就是前天,她聽到了——這次我斷言是刻意——因為做賊心虛——偷聽隔壁的動靜,301嚷嚷失竊了,但結局還好,一切歸於平靜。可誰想到那個服務員無意說破了還有個x的事實。她害怕了,因為擔心這個服務員繼續和更多的人談論這件事——因為盤子拿不迴去總要被責問嘛——所以先跑來大吵大嚷嚇住對方,讓對方嚇得不敢再追究。這也解釋了她為如此微不足道的小事大吵大嚷的原因。”

    “你這麽想?”

    “這是唯一的解釋!”愛梅斬釘截鐵地迴答:“生活就是這樣,看來荒謬的現象背後常常有簡單的原因。”

    “說的真好。”郭小峰輕聲評價,衝著麵前密集林立的顏色各異的大腿發了片刻地呆,然後重複道:“看來荒謬的現象背後常常有簡單的原因!但——”他扭過頭不動聲色提醒女兒;

    “這依然隻是你的推斷而不是證據,愛梅,就如同孫經理對唐嬸兒的指控那樣。如果把剛才的話告訴他,他隻需要反問你,誰是x?”

    “那個服務員可以證明。”愛梅急切地說:“她們以前素不相識決不會故意冤枉那個女的。”

    “可依然不能確定x到底是誰?”

    “但服務員可能記得他的臉,使勁兒去找,就能找到,他不可能就此消失了,肯定還會有聯係,我是說他和302那個女的。”

    “好,就算找到了x,你怎麽確定就是x進入了301?”

    愛梅呆住了。

    “其實甚至不要這麽麻煩,”郭小峰繼續說道:“孫經理隻要把你曾經反駁他懷疑唐嬸兒的理由,再給你重複一遍就行了。”注視著女兒由興奮到沮喪的臉,他輕聲告誡道:“所以說,定案還需要更切實的東西,更切實的。”

    愛梅楞了楞,很不服氣地低下頭。

    地鐵順暢的行進著,很快把肚子裏的每個人送到需要的地方,他們也不例外。

    “愛梅,該下車了。”快到站的時候,郭小峰捅了捅還在低頭沉思的女兒:

    “爸爸,我想不出,”愛梅抬起頭,滿臉失望:“想不出任何證據——你說的那種響當當的證據。”

    “坐在那裏是不可能想出來的。”郭小峰站起來走到了門口準備下車。

    愛梅機械地隨著爸爸行動。

    “這件事就這樣了了嗎?”她不甘心的看著爸爸。

    “‘這樣了了’是什麽意思?”

    “就是任由唐嬸兒背負黑鍋?”

    這時,不知誰突然從大腿發源處的後部悄悄排除一股氣體,這似乎還是一頓盛宴之後的產物,奇特的臭味頓時在渾濁的車廂裏彌漫開來,被這股味道侵襲的人群都下意識地向後撇著身體,屏住唿吸緊緊地閉住了嘴巴,並且幾乎都用懷疑審視的目光打量著周圍的人。雖然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明白——這審查的目光並非為了找出造臭者,而是表明自己的清白。

    郭小峰也慌忙閉住了準備說話的嘴,快步離開了車廂。

    直到他們鼻子唿吸到地麵上清爽寒冷的空氣,郭小峰才深深唿出一口氣,他跺了跺腳,仿佛不曾間斷過的繼續剛才的問答:“愛梅呀——,恐怕人人都的學會接受和適應一些不如意的事情,尤其是我們這些普通人,更得學會接受甚至忍受諸多不如意,對於生活中某些無關大局的傷害,恐怕最好學會一笑而過,——好比剛才那個臭屁,不僅很難聞,而且身在其中還要忍受別人懷疑你是那個製造者,但你能怎麽辦?你既不能苛求別人都不放屁,也不能向全天下宣告自己的清白,即使你正忍受別人對你的審視,是不是?這個事實很讓人憋悶,但沒有辦法,有時候事情就是這樣。但如果你換一種角度來看,就會發現沒什麽大不了的,而且隻要離開了,不就一切ok了嗎?誰也不會揪著你不放。”

    愛梅揚起了臉:“你什麽意思?爸爸。”

    “我的意思是,很多問題的解決之道——就是——不用那麽一清二楚,在當下,做人有很多方麵非常不易,比如賺錢;可在另一些方麵卻很輕鬆,比如中國沒有誠信記錄可供查找,我是指沒有案底的普通人,她隻要換個工作,誰會追究一個籍籍無聞的清潔工以前是否被懷疑?懷疑就像剛才那股兒臭氣,讓人不舒服,可是一旦離開——自然煙消雲散。”

    “那倒是。”愛梅撅著嘴點點頭,隨後又揚起臉遲疑地問:“如果她還在那裏工作呢?”

    “那我一定想辦法找出x.”郭小峰斬釘截鐵地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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