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拾金站在二樓的窗戶邊,俯視著下麵宛如神跡的情景,紅唇微張,杏眸圓睜,一臉的不可置信。


    若非酒樓小廝傳信給她,她未必就能這麽快脫身迴來,說起來當初留話盯著這個英俊小哥真是明智之舉。


    她迴了迴神,正瞥見那母女倆四目直直看著自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她不吭一聲的消失了這許多日,竟然一個找她的都沒有。


    她咬了咬牙,又翻了個白眼,不要以為事情就這麽翻篇了,應了她就別想賴賬。


    “啪” 她將窗戶一甩,身影立刻消失。


    佟大娘立刻和大女兒對視了一眼,迴廊對麵的焉翠花看著娘親和大姐的表情滿臉探究的看過來,她背對著酒樓窗戶,注意力全在漁陽飛鐮的神跡上麵,全然沒發覺空氣中的明暗交鋒。


    出了酒樓,外麵竟圍得水泄不通,佟拾金黛眉一挑,當即揪了個小廝出來。


    “開路!”


    一聲令下,小廝立即讓一讓讓一讓的一路高聲喊過去,兩隻手還不停的往兩邊推搡,生生的給開了條路出來。


    可越靠近大門,佟拾金越心塞,居然有這麽多人盯著她碗裏的肉,早知道就早點把人辦了。


    這下好,才幾天,就出了這麽多的事,還一件比一件讓她心口突突。


    想破腦仁也想不到那小子竟是個修士,那母女仨還覺醒了靈脈,背靠了那麽多年的山腳竟藏了個傳說中的人物,要了幾十條人命後連個麵都沒露就化成了灰……


    而這一樁樁一件件,都和她心心念念的那個小子有關。


    “鐺鐺鐺”


    三道叩門聲傳來。


    佟大娘與焉長薇對視一眼,心如明鏡。


    “鐺鐺鐺”


    扣門聲越來越急。


    佟大娘皺了皺眉,心下歎氣,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她小心翼翼的穿過滿院子人群,往大門口走去,迴廊上一東一西兩道目光立刻跟了過去。


    “吱嘎……吱嘎!”


    大門開了一道縫隙,瞬間又關上了。


    門外摩肩接踵,人挨著人,門開的那一瞬,立刻有許多伸長了的脖子往裏看,門嘎吱一關,好像夾到了他們的眼睛一般,連帶人都跳了一下,不停眨著眼睛。


    “正關鍵時候,你搗什麽亂?!”


    佟大娘壓低了聲音,一臉責怪。


    佟拾金杏眸一瞪,“小姑,你是不是忘了什麽事?”


    佟大娘到底有些底氣不足,抿了抿唇道,“酉時過了再說,別耽誤正事!”


    佟拾金不依不饒,“我的事就不是正事了?這都拖了多久了?”


    佟大娘狠狠剮了大侄女一眼,“院裏幾百號人呢,你能比幾百人的事還要緊?”


    佟拾金理直氣壯,“那我進去等!”


    “那不行,今兒沒輪到佟家人,規矩不能壞!”


    佟大娘斷然拒絕,比她還要理直氣壯。


    大事上沒人含糊,立刻就有人開始起哄。


    “佟老板,每輪三日,再過兩日就輪到我馮家了,你要是著急,今日就入洞房,兩日後我保證讓你頭一個進去!”


    四周一片哄笑,葷的素的齊齊往酒樓女老板身上撂。


    佟拾金敢無視世道對女子的束縛,以女子身執掌酒樓,就斷然不是個臉皮薄好拿捏的,當即葷素不忌,連湯帶水地迴敬了迴去,用詞之大膽佟大娘都沒耳朵聽。


    “別嗆了,好歹也是個姑娘家,跟誰學的這些虎狼之詞,趕緊迴去吧,酉時我過來和你說!”


    佟大娘扔下一句話,就臊著臉要進門。


    “小姑,您可記瓷實了,別老顧了這頭不顧那頭,您若是過時不現身,那侄女就讓夥計搬梯子。”


    佟大娘眼皮跳了跳,心裏知道,她這大侄女敢說就敢做,若非如此,也生不出這種生湊露水鴛鴦的膽來。


    進了門,佟大娘幹脆站在了貨站的過道上,一方麵是擔心自己穿來穿去,打擾了漁陽飛鐮和院子裏的鄉親;另一方麵,有佟拾金的威脅在前,酉時一到,她必是要往酒樓去的,索性在這空地,讓她清清靜靜的想想對策。


    整個院子水波粼粼,波紋隨著北風習習,微微蕩漾,暖陽普照,如人間仙境。


    漁陽飛鐮雙腿盤坐,雙目緊閉,兩手掐訣放於腿上,肩挺背直,再配上他俊秀清冷的麵容,竟比佟大娘前兩日所見的修士還要仙風道骨一些。


    院中的幾百個身影也學著漁陽飛鐮的動作,盤坐於蒲團上,雙目微闔,胸口以下都沐浴在水波之中……


    如此靜謐的情景,很快到了酉時。


    漁陽飛鐮似心中有數一般,漏刻一到,就睜開了眼眸。


    兩手法訣輕揮,縈繞在整個院中的波紋緩緩迴歸本體。


    幾百人幾乎同時睜開了眼眸,眼神裏滿是喜悅,每個人都目光灼灼地看向漁陽飛鐮,喜悅中也充滿了感激。


    “今日,多半數的鄰居都已覺醒靈脈,明日無須再來,尚未覺醒的明日依舊未時。”


    眾人注視著漁陽飛鐮緩緩起身,學著他先前那般深深一揖。


    漁陽飛鐮也一揖還禮。


    與來時潮水般的衝撞不同,所有人竟都無聲的朝大門走去,不爭不搶,不擠不擁,好像突然變成了謙謙君子一般。


    焉長薇怔怔地看著眾人魚貫而出,心裏莫名空了一塊,空了什麽卻又說不上來。


    院子外的人們先是滿眼探究地看向昔日鄰裏,恨不能看出花來,卻見這些人全都笑嗬嗬的,也不說話,隻是咧著嘴嗬嗬的笑。


    “說說,什麽感受?”


    一道聲音響起,像打開了什麽開關,貨站外頓時熱鬧起來,出來的人喜氣洋洋,眉飛色舞地敘說著自己的感覺感受,外麵的人兩隻耳朵像插了翅膀,前後左右所有的講述都聽進了腦袋裏,眼睛嘴巴腮幫子更是一齊上陣,講的人有多開懷,聽的人就有多暢快。


    也有沒有覺醒的,一邊苦惱又一邊充滿希冀地聽著,左右還有兩天呢,那公子也說了,任何人體質不同,自然緣法也不同。


    聽著外麵熱火朝天的議論,佟大娘一臉複雜,“飛鐮,你確定今日有多半人覺醒了靈脈?真有這麽多嗎?”


    漁陽飛鐮麵容沉靜得無欲無求,“我用的並不是我的力量,還是它的力量。”


    手掌一動,那塊黑黢黢的磨刀石便出現在他的掌心,綠氳繚繞,氣息神秘。


    佟大娘仔細打量了一下,小聲問道,“這……是什麽寶貝?”


    “我曾祖的磨刀石,差不多三萬年的曆史了。”


    “三……萬年?!”


    從樓上下來的焉長薇焉翠花簡直吃了個大驚。


    佟大娘也嘴巴微張,眼神發怔,好半晌才收住驚訝的表情。


    “小姑。”


    一道輕柔又細膩的聲音傳進院中。


    佟大娘閉著眼咧著嘴搖著頭,再一睜眼就成了一副苦瓜表情。


    “飛鐮,你想要媳婦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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