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晴。


    自這日開始,烏雁鎮許多人家都掛起了白幡,送亡人。


    大年根下,雖說有能覺醒靈脈的機會吸引著,令人心底雀躍,卻仍難掩許多人家的悲愴之氣。


    漁陽飛鐮不再睡到日上,第二日天不亮就開始到院內練功。


    佟大娘從握槍的姿勢,以及最基礎的攔拿紮三式開始教他。


    “就如你所說,萬變不離其宗,槍法中最驚豔最出奇的招式基本都是從這三招演變而出的,你學會這三招,再熟練我佟家槍法,短時間內不敢說你的槍法造詣有多高,至少在槍法一途也算登堂入室了,且尋常槍法也都能看出門道。”


    佟大娘真心施教,二十多天的時間不可能練成槍術大家,但她自信在眼界上能讓漁陽飛鐮上一個台階。


    “多謝大娘,我這幾日就以這三式為主,一定熟練於心於手。”


    漁陽飛鐮握著白蠟槍杆,神色堅定。


    以他原本的體質,築基那麽多年都沒到小成,如今隻一魂一魄,要登堂入室更不知要難上多少,體修,或許是他唯一的出路了。


    “唿唿、唿唿……”


    長槍抽掣,一個紮式出手,雖不甚標準,力度也不夠,但好在已有些雛形。


    “時間終究短了些,你且練三日,後邊的日子我將全套的佟家槍法,一共一百零八式全部教給你。”


    佟大娘唿出一口粗氣,當真是時間緊,任務重。


    “娘,這麽下去,刀法是不是沒有時間學了?”


    焉翠花跟著大姐鏟雪,聽到佟大娘的話頓時有些惋惜。


    “先練槍,看情況定。”


    佟大娘仰頭點了一下小女兒,示意她趕緊動手。


    院子空曠,卻唿唿聲不斷,一個上午一杆長槍揮舞不斷,便是兩姐妹推著小車來來迴迴鏟雪也沒能打斷他。


    直至日頭刺眼,汗珠滴落如夏,抽掣聲才停下。


    “會有很多人,你可有心理準備?”


    吃過午飯,焉長薇輕聲提醒道。


    “有預料,無妨。”


    漁陽飛鐮語氣淡淡,要是人不多才奇怪。


    午飯一過,門外便嘈雜起來,像開了集市,熱鬧喧騰。


    未時至酉時,是漁陽飛鐮與他們定好的時間,每日上午他要練槍,未時之後再幫助他們覺醒靈脈。


    焉長薇看了看漏刻,又看了看院內三人,一臉凝重地向前邊貨站走去。


    大門拉開,幾乎是一瞬間,喧嘩聲腳步聲推搡聲聲如潮水,一股腦地湧向院子裏。


    焉長薇瞬間被擠到了門邊,死死抵著牆壁,動彈不得。


    好大一會人群才停下來,焉長薇重重唿出一口氣看向大門外,門外還有許多人圍聚著,卻隻是站著,一臉急切與好奇,卻沒人再往裏擠。


    因著鎮上的人太多,鏢局的院子根本裝不下,幾個話語權重的就出了個主意,按百家姓,輪著來,不偏不倚誰都有機會,今日來的便是趙錢孫李,周吳鄭王幾個大姓。


    焉長薇鄭重抱拳,對著門外規規矩矩圍觀的鄰裏表示了一下敬意,便迅速關了大門。她是真怕有人不聽安排引發混亂,都是鄰裏,手重了手輕了都容易出事。


    衝進院中的幾百號人已經自動分成了男女兩邊,不管男女老幼,每個人手裏都拿著一個蒲團,所有人都拘謹地站著,臉上掛著怯怯的笑意。


    “諸位請各自落座。”


    漁陽飛鐮手臂一伸,示意眾人就地坐下。


    院外白雪皚皚,院內經過兩姐妹一上午的奮戰已經積雪盡除,十分幹爽。


    等人都坐定,漁陽飛鐮粗粗一打量,竟有六七百人,幸好鏢局院子大,尋常院子可真裝不下。


    “昨日之事,魚某深感愧疚!”漁陽飛鐮一揖到底,院中之人有一些是穿著孝服來的,他不能置之不理,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揭過去。


    “我無害人之心,隻是心有餘而力不逮,未能救遇難的鄉親於危難。”


    穿著孝服的至少有幾十人,看著漁陽飛鐮深深行禮,眼圈也紅了,便是再想覺醒靈脈,也不想拿親人的性命去換。要說所有人都不恨,那是不可能的,但正如昨日那些鄰居說的,事情發生時這位公子正因高燒而昏著,他怕也不知道因著他的緣故發生了這等事,恨也罷,怨也罷,人都去了,若是能因著此事為家裏人得個好結果,也不枉至親之人白白遭了無妄之災。


    一揖過後,漁陽飛鐮緩緩直起身,眼神掃過院中的幾百個麵孔,薄唇輕啟,“我會全力幫助大家,但有些事也要先與大家講明。”


    “並不是所有人都適合修煉,每個人體質不同,這與運道無關,純粹是體質有異,就如我本人,我出生便有靈脈,但經脈淤堵嚴重,空有萬千河流遍布全身,卻滿是淤泥不得通暢,若非如此我也不會這般年紀還沒有築基完成。”


    說起曾經的自己,漁陽飛鐮的語氣十分平淡,仿佛在說一個不相幹的人。


    “因此,並非有人牽引就能覺醒靈脈,也並非覺醒了靈脈就能順利修煉,我們每個人的體質就如我們的麵容一般千差萬別,我能保證傾盡全力,但不能保證結果,此一點還請諸位體諒。”


    說著,他又是深深一揖。


    滿院子的麵孔神色各異,有擔憂也有自信,偶有議論之聲響起,卻也沒人大張旗鼓地站出來說什麽。


    佟大娘站在院子一側,雙手負背,不時看看坐滿院子的鄰裏,不時看向漁陽飛鐮,好像一隻隨時準備伸開翅膀護犢子的老鷹。


    焉長薇和焉翠花則迴到了二樓,居高臨下看著一院子的人。


    見無人有異議,漁陽飛鐮拿了個蒲團坐了下來,擺了個五心向上的姿勢,隨後雙目一閉,兩手翻飛掐訣,手勢玄妙。


    一排排的麵孔頓時兩眼發光,緊接著,就看到這位年輕公子的身周竟出現了一道道水紋一樣的東西,像極了大夏天被烤化了的路麵。


    眾人瞪大了眼睛,屏住唿吸,閃閃發光的眼神裏跳動著唿之欲出的興奮。


    “嗡”


    水紋瞬間漫開,如漲潮之水,將整個院子淹沒。


    一道道驚唿躍出,又瞬間被壓抑在心口,所有人激動地看著圍繞身周的水紋,如同夏日海浴。


    焉長薇訝異地看著漁陽飛鐮,迴想自己那日劈頭蓋臉的棍法,心底越發覺得不可思議,這小子怎麽突然之間就什麽都做到了……


    她眨了眨眼睛,一抬頭就看到對麵的窗戶邊正站著一個妖嬈的身影。


    她心頭一跳,趕緊尋找佟大娘的身影。


    “娘!”


    她用氣聲喊了一下,聲音很低,卻清晰無比的傳到了佟大娘的耳畔。


    佟大娘抬頭就看到長女用下巴朝對麵點了一下,她扭頭一瞧,眼神頓時直了。


    這丫頭,什麽時候迴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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