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人跡要少許多,溫度也更低,綿延的田地裏還有未融化的積雪,車道上亦被過往的馬車壓出一道道深深的車轍印,致使行車顛簸。


    慕念白忽然想起什麽,“呀,今日忘了將春華也帶上,她們姐妹二人也有些日子沒見了。”


    “小姐,今日馬路這般破爛,車裏也坐不下……”月桐話還沒說完,就被忽如其來的顛簸帶得撞在車廂上。


    她咧嘴揉著腦袋,“等過了年,我再找個時間讓她們見一麵吧。”


    “也行。”慕念白哭笑不得地望著月桐,“你小姐我練功的時候你好歹也學著些嘛,也不至於下盤這樣不穩,像個皮球似的在車廂裏滾來滾去。”


    主仆兩個驀地笑在一處,好似聽到一個極好笑的笑話。


    引得車夫在外詢問,她兩個反笑得更厲害了。


    如今道觀裏香火盛了許多,師父比之先前精神更加矍鑠,大約是祖師爺給她分了口飯吃,叫她不必如從前那般慘兮兮。


    本靈仙姑從來不和她多客氣,連寒暄的話都沒有,便徑直招唿秋實幫忙搬東西。


    畫符紙的房裏走出個人來,青色道袍襯出其幾分仙風道骨,又因其身材纖細而顯得精幹,偃月冠下的麵龐有種雌雄難辨的美。


    “見過師姐。”秋實朝她行了個作揖禮。


    慕念白扯著她的衣袖左看右看,“師父,您給這孩子吃了什麽好東西,才幾個月的功夫她就長得這麽油光水滑。”


    “人家這是老天爺賞飯吃,你羨慕不來的。”本靈無情道。


    師徒間說話向來是不客氣,夾槍帶棒地調侃更是常態,月桐對此見怪不怪,秋實倒是聽了個稀奇,原來小姐也有這樣調皮的時候。


    “我有啥好羨慕的,我要顏值有顏值,要身材有身材,要……”


    “要臉皮有臉皮。”本靈輕飄飄一句,便叫她偃旗息鼓,惹得一旁月桐和秋實偷笑。


    來一趟觀裏倒是不難,難就難在怎麽把一車年貨給搬上去。


    所幸今日幫手多,來往兩趟應當也夠了。


    車夫已將東西卸下,擺放在石階上,秋實邁開步伐,搶在眾人前頭把幾樣重物拎走。


    慕念白止不住地讚道:“師父這兒的風水果真養人,當初這小丫頭買迴來時小雞仔一樣,如今竟生得又好看又結實又有勁。”


    山穀裏的風有些冷,將她的聲音淡淡吹過,落在秋實耳中,竟讓她微微紅了臉,於是逃離似的加快了腳步。


    因年關事多,主仆兩個吃過飯便預備往迴趕。


    才半日的相處,慕念白便明白,師父這是把秋實當關門弟子在教,比之她那個時候,現在的師父簡直可以用喪心病狂來形容。


    今日若不是要叫秋實幫忙搬東西,隻怕連她的照麵都打不到。


    一日裏十二個時辰,除去睡覺的三四個時辰,其餘時間她都在埋頭苦學,連飯菜都是師父做好了給她送過去。


    難怪那丫頭一眼瞧過去便異於常人。


    能得師父傾囊相授,也是一種難得的機緣。


    一個年,便如往常那般過去了。


    人長大之後對過年欠缺了熱情,幼時對新年的期盼,從上街置辦年貨的那一日開始,長大後能陪伴家人才是安心。


    慕念白掛心著南洋的單子,過年間反比平時更忙。


    名貴的胭脂對用料極為講究,粉質要細,顏色要清新,成品還得精細好看,製作所花的時間必然更多。


    聽崔相錦說,這批貨南洋人要得急,開年後朝廷也打算把單子交給能及時完單的商家來做。


    崔相錦有十幾家脂粉行,這樣的急單倒是可以完成。


    隻是新款胭脂設計需要時間,篩選和采購原料亦需要時間,連盛放胭脂的官窯瓷器都得現叫人燒。


    不足三月的時間,工期有些趕。


    但好就好在她已和崔相錦聯手合作,既是利益綁定,便由崔相錦去打通關係參與撲買,她隻需要管製作的事就行。


    在胤月朝開胭脂鋪這麽久,她還從未參與過撲買,這種由朝廷出麵組織的競標采買平日並不多見。


    好在一切繁雜的流程都由崔相錦負責,這個花孔雀關鍵時刻還是頂用的。


    在她忙碌的這段日子,晏小殿下一直在宮中為世子分擔差事。


    世子管國政,晏之初則專管西北戰事的物資調度,父子兩個配合默契,在禮儀繁瑣的春節也沒出任何岔子。


    大軍一路行進太過順利,先鋒軍深入敵腹地,也沒遇見幾次像樣的抵抗,而後中軍跟隨,太子和榮親王在茫茫的戈壁灘上過了個年。


    當初羌人以五萬大軍兵臨城下,卻在聽說太子帶兵親征後四散而逃,這顯然不符合邏輯。


    以顧時大將軍的勘探來看,這批大軍裏有數千人的鐵騎隊,他們做了萬全的準備,必然不是小打小鬧。


    且數千人的鐵騎隊比數萬人的徒兵還要兇猛,其機動性和戰力駭人,若不解決掉,隻怕會給邊塞留個大隱患。


    為了往後百年的安定,也一定要把他們找出來。


    兵部收到前線的密報,來迴商議分析了幾日,在輿圖上圈出幾塊羌人軍隊可能藏匿的地點,等著做最後的決戰了。


    承德殿內,皇帝佝著腰在沙圖上搜尋,忽指了一處地,“太子是在這裏?”


    “是。”晏之初應道。


    皇帝伸出手掌粗略丈量了一下,“三千多裏路,便是即刻動身,也得三月才能到京。”


    晏之初知道,太爺爺這是想爺爺了。


    人老了自然覺也少,因著掛念太子的緣故,皇帝漸漸有些茶飯不思,身為玄孫,除了多陪伴安慰晏之初也想不出什麽好辦法。


    除夕前宮裏收到了前線送來的賀歲信,晏之初沒敢上呈,彼時宮裏張燈結彩,可信中卻是另一番景象。


    西北缺水,遇上沒有水源的情況幾十萬大軍隻能取雪水融化,太子以玩笑的口吻說自己身姿漸變倜儻,不日迴京請皇帝別不認他。


    其實是條件苦寒,太子瘦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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