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淨的地麵,有處理過屍體的痕跡,消毒水的氣味很重,但至少比屍臭要好得多。


    “放心吧,大部分怪物都被上層的爆炸聲吸引走了,我們這層還算安全的。”


    零伊迴想起剛才的戰鬥,實在不是很認同。她看了看監控的屏幕,目前並沒有發現其他人的蹤跡,但鑒於有好幾塊屏幕是黑的,也不排除其他可能。


    “這裏是總監控室,也是我的臨時據點。我剛才就發現你總在一個地方晃悠,您是進來救我們的搜救人員,對吧?小姐。”


    零伊沒有搭話,她在觀察麵前這個突然出現的男性。他戴著的防護裝備和武器都是城防軍救援隊的,具體的麵容看不清楚,不過他的工牌顯示他叫瓦倫多,是這座廠裏工人的一員。


    “來,小姐,手給我。”


    零伊沒有注意到剛才戰鬥時,手背上竟然濺到了點酸液,她沒有發現,畢竟她感受不到痛覺。


    “我叫瓦倫多,是這座工廠裏的工人,我和其他員工一樣已經在這裏被困兩天了。我之前和其他人一起出來尋求外界的聯絡,結果…隻有我一個人活了下來。小姐,您叫什麽?您總不會是一個人來的吧?”


    男人在一邊閑聊時一邊幫零伊處理傷口。零伊觀察了一下他的手,很幹淨,不像是那種整天在機器旁操弄的勞動苦力,他處理傷口的手法也很嫻熟,應該接受過最基本程度的醫護教育。


    “我是01小隊的隊長零伊,我的隊員們正在幫助其他的員工進行逃離。不過我還得先找到本次任務的營救目標,瓦倫多先生,你有見過托芬或瑞格海姆先生嗎?”


    瓦倫多的手停下來了那麽一瞬間,零伊注意到了這一點。


    “瑞格海姆先生應該已經逃出去了吧?至於托芬…他…他已經死了…”


    “你確定?”零伊突然抽迴手並把臉拉近,瓦倫多隔著頭盔都能看出來有些緊張。


    “我…我當然確定!我親眼看見托芬被那些怪物給徹底溶解了!”


    零伊斷定這個男人在撒謊。


    “那你呢?你又是怎麽活下來的,為什麽活下來後不去找其他人會合而是獨自在這裏生存?你憑什麽篤定托芬已經死了,因為沒人比他本人更清楚自己是死是活吧?”


    自稱瓦倫多的男人有些不知所措,在猶豫片刻後便放棄了辯解。


    “很抱歉,我不是有意欺騙您的…”


    托芬摘了頭盔,零伊曾在他的工作牌上見過他的臉,有些印象,是他本人沒錯。


    “零小姐,那我就重新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就是托芬,是鮑裏斯工廠的技術顧問。關於我為什麽要偽裝成工人的原因,還請您允許我解釋…”


    “不必,我不需要聽,我的任務就是帶你出去,僅此而已。”


    零伊又觀察了一眼監控,在一塊屏幕上見到了熟悉的人,她讓托芬隻帶上必要的物品,兩個人決定離開監控室。


    …………………………


    “哎,這兩個人怎麽都這樣,說走就走!一點團隊精神都沒有!”


    沃倫特走在最前麵,嘴上不停地抱怨,此時01小隊隻剩下了五個人。就在剛才,希瑞斯因為氣不過也脫離了隊伍,擔子全都摞到他和安東尼肩上來了。


    “放心吧,她們倆都很強,不會有事的。真要擔心的還是貝茜那邊啊,雖然我相信感染者不會傷害她,可他們都是些沒怎麽跟異獸交過手的普通人,真要是遇上怪物了,還是有點懸啊。”


    我看要擔心的是我們才對吧!那幫感染者把我們的武器都搶走了,征戰小隊沒了武器跟普通人真沒什麽差別,當然,安東尼這樣的大塊頭除外。


    眼下當務之急還是得先搜查任務目標,途中找機會與另外幾支隊伍會合,鑒於現在隊伍裏隻有安東尼一個戰鬥力,01小隊還是要盡量避免作戰。


    “停下,前麵有東西!”


    安東尼挺身而出,用巨盾將隊友們護在身後。黑暗中晃晃悠悠地飄出來一個…泡泡?


    濁黃色的泡泡緩緩靠近,在接近人群的過程中突然炸裂開來,極具腐蝕性的液體四處飛濺,直接在安東尼的盾牌上啄出了幾個孔來。


    出現了更多泡泡,大事不妙。這些泡泡就像是安裝了定位係統一樣,主動向01小隊的位置聚集。


    “快!快點通過走廊!”


    現在不是去追究這些泡泡來源的時候,如果在狹窄的空間內被這些泡泡包圍起來的話,那就徹底跑不掉了。


    “安東尼,前麵沒路了!”


    “讓開!”


    安東尼將盾丟到一邊,掄起雙拳對著牆一頓亂轟,塵灰自頭頂唰唰掉落,沃倫特感覺整個建築都在搖晃。最終,安東尼蓄出全力一擊,竟硬生生在牆上開出一個洞來。


    “哇,這工廠也是豆腐渣工程啊,大叔直接用拳頭都能把牆打穿,拆遷隊豈不是要沒飯吃?”


    “別廢話。”沃倫特提起索亞就把他直接從洞口扔了過去,接著他又轉過來輕輕抱起索拉,溫柔地把她放了過去。


    索亞的腳踩在地上感到不對勁,像是踩到了柔軟的墊子上,他向艾特借了個照明裝置,這不照不知道,一照嚇一跳。


    地上橫七豎八地躺滿了屍體,這些屍體都穿著工廠員工的統一製服,而且…


    “槍傷。”


    這些員工的屍體上都有著實體子彈留下的貫通傷口,也就是說這些員工並非被怪物所殺,眼前的地獄場景是人類所為。


    “一幫畜牲。”就連一向和善的安東尼都忍不住爆了粗口。


    剛才沒注意到,現在反應過來後才發現,不僅僅是眼前大量的屍體,這個地方所發生的一切都是那麽臭不可聞。


    沃倫特將眼前的一幕用終端截了下來留作證據,有了這些就算不能讓鮑裏斯在第10區服役終生,至少也能幫他爭取一個死刑了。


    還有一個疑點,如果這些員工都是被鮑裏斯出於某種原因處決的,那他為什麽不將屍體都處理掉,反而是堆在這裏任其發臭腐爛,這背後的用意是什麽,他還藏了些什麽?


    就在眾人正在思索這一切的聯係時,黑暗中傳來的窸窣聲打斷了思考。


    或許是被屍體的味道所吸引,又或者是安東尼之前的動靜太大,附近幾個樓層的線解蟲幾乎全都趕過來了,成群結隊的異獸碾過屍堆,填滿了01小隊的每一條退路,看這動靜,中間可能還混了更難搞的東西。


    “安…安叔,現在怎麽搞?”


    “拿著這個。”安東尼將自己手腕上的終端摘了下來並丟給了沃倫特,大家都知道他是什麽意思。


    “幫我個忙,如果你見到了第8區的一個叫阿克曼的老頭,那就把這個東西給他,替我說聲謝謝。”


    誰知沃倫特拿到終端後看了一會兒就又丟了迴來,順帶丟過來的還有他自己的終端。


    “哎,大叔。你說那麽多我也記不住啊,還是你們把我的帶迴去吧,我的帳戶裏應該還有二十幾卡沃,我決定把我全部的遺產留給隊長。好了,我交代完了,收下吧,這是我最後的財產了!”


    雖然很想說沃倫特你的財產還不夠交稅的,但大家看沃倫特那一幅認真的樣子,還是決定給他留點麵子。


    “那我豁出去了!”沃倫特一個箭步衝出,趁著異獸們被他獨特的個人魅力所吸引之時,其他人順利地逃出了包圍圈。


    除了毫無愧疚之心的索亞,01小隊的其他成員都很擔心沃倫特,不過安東尼是很看好沃倫特的。


    “平時訓練我就看出來了,那小子還有些本事藏著掖著,這時候主動站出來,想必他一定有辦法應對那樣的局麵,我們就放心交給他吧。”


    視角切迴沃倫特這邊,他剛剛掩護隊友逃離,剩下他獨自一人麵對異獸群,但這絕對不是匹夫之勇。沃倫特估量過,僅憑這些家夥的移動速度,他有把握在所有敵人都反應過來之前就打出一條路逃出去。


    沃倫特下意識地將雙手插進兜裏,反複摸了兩遍都沒能摸到他熟悉的雙槍,他這才想起來武器早就交出去了。


    “完了,這下沒招了。”


    …………………………


    怪物將他壓在地上,屍體的惡臭不斷從其口中唿出,就在死亡即將與他親吻時,一發子彈救了他。


    “謝…謝謝,瓦倫納。”


    瓦倫納低頭不語,並沒有作出相應的表示。剛才那發子彈雖然成功擊殺了怪物,卻也差點打中地上那人的右肩,隻是誤打誤撞罷了。


    這也難怪,因為擔心外圍的感染者暴動造反,槍械武器是禁止在外圍流通的,有的感染者除了臨死前,這輩子都沒見過槍。


    這些員工都沒開過槍,更別談用槍去對付怪物了。至今為止,跟著瓦倫納走的人已經死掉6個了,就連瓦倫納自己也受了不少的傷。


    “怎麽會…這樣?”


    就在一行人暫時停下來休整時,瓦倫納獨自坐到了角落裏在內心自責。腐蝕造成的傷口已經開始發生潰瘍,皮膚表麵也滲出了黃色的液體,可比起肉體層麵的疼痛,他的心裏更不是滋味。


    想找的人沒找到,結果還搭上了更多的人。“至少得把這些感染者同胞救出去”這樣的想法看來已經沒法實現。如果當時他能冷靜一點,多相信一點城市裏派來的人,是不是那些跟在他後麵死掉的人就可以活著迴去,是不是他們這些人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困在這裏。


    瓦倫納沉浸在懊惱中,完全沒有注意到有人走近自己,所以當貝茜突然蹲在他麵前時嚇了他一跳。


    “你…你要幹什麽!”


    貝茜默不作聲,她知道瓦倫納非常抗拒城市裏的人,但她還是主動開始為瓦倫納處理傷口。


    清理,衝洗,外塗膏藥…瓦倫納看著麵前這個溫柔的女孩有條不紊地進行著,他的心裏愈加難受。他從未想過傷害這個女孩,可現在還是把她牽扯了進來,他感覺自己對不起她,卻沒有能力表達歉意,他對她所表現出的抗拒其實也是無法接受那個無恥的自己。


    “好了,這樣傷口就不會化膿了。現在可以告訴我您那麽做的理由了嗎,瓦倫納先生?”


    感染者工人們一路上都在保護貝茜,他們總是將貝茜圍在中間以確保怪物不會傷害到她,而貝茜也在一路上幫助大家,無論傷口多麽嚴重她都會全力救治,大家早就把這個善良的女孩當成一分子了。瓦倫納也覺得她與自己印象中的城裏人截然不同,待人態度明顯放緩,最終決定將自己的故事全部托出。


    “我來這座工廠其實是為了找人。我有一個哥哥,他叫瓦倫多。”


    “你的哥哥也是這座工廠的員工嗎?”


    “沒錯,他之前是這裏的員工,鮑裏斯工廠總是在招人,而且專招感染者報酬也很豐厚,我哥看中了工廠開的價…我早就勸過他,城裏人肯定沒安好心,可他最後還是沒聽…”


    “那他現在…”


    瓦倫納搖搖頭。“不知道,他在工廠裏失蹤了。我嚐試向中樞申請委托,結果幾次都是申請失敗,後來我又找當地駐紮的城防軍幫忙,結果他們非但不願意,還侮辱感染者,說什麽“尋找走失的畸獸不是城防軍的任務”。什麽意思?在他們眼裏感染者就不算人嗎!”


    如果不是事關親人的性命,瓦倫納也絕不會低下頭去求這些人,可城市給出的反應實在太過令人失望,也難怪瓦倫納對城裏人會有這麽大的意見。


    “後來,我決定自己進入這家工廠,我發誓要找到我的兄長,同時也會揭開這家工廠的真麵目,現在看來,是我想的太簡單了。”


    貝茜沒有說什麽,也確實沒有什麽可以說的,她也有在外圍生活過的經曆,感染者與普通人間的矛盾確實存在,可這不是她一個人或是幾個人就能改變得了的,法律隻能起到表麵的約束作用,卻無法從內心深處剔除偏見,這份隔閡,或許隻有當hs病毒從世界上徹底消失才能解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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