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嗎?”


    他再次開口祈求,眉眼微蹙。


    他也沒哭,但林曦就是覺得他整個人好像是快碎掉了。


    那種破碎感,讓人一陣陣的窒息。


    “好。”


    他明明是靈魂,卻直接抱住了林曦。


    攏的緊緊的,又趕緊鬆開一些,他滿足的歎息一聲,在林曦看不到的地方紅了眼眶,根本不受控製,眼淚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曦兒。”


    他聲線顫抖起來。


    那些洶湧的情緒,再也忍不住,傾瀉而出。


    千年前的痛苦,悔恨。


    這一千年的等待,期盼,一次次在幻境中的折磨。


    在這一刻都化為了滿足。


    不重要了,什麽都不重要了。


    隻要她還好好的,還能抱到她,都不重要了。


    “嗯。”


    林曦的心裏也脹脹的,但是為了眼淚不再傷到乾帛,她忍著自己不再掉眼淚。


    “我沒有下那個命令。”乾帛想和林曦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我沒有不給你寫信,我給你寫了好多。”


    “我也沒有不給你寄銀錢,我擔心你肚子日漸大了,下山不方便,都寄給了師父……”、


    說到這,乾帛眼睛裏閃過一絲痛苦。


    他和曦兒輸的那麽徹底的原因,就是她們兩個都太相信老觀主了。


    太相信他了。


    他們兩個都把老觀主當成是除了彼此之外,唯一的親人,唯一可信任的親人,從來沒有想過老觀主會這麽做。


    “你被剖子的那天……”乾帛每說的一個字,都無比的澀然,就算是過去上千年了,那些記憶都還曆曆在目,每一個字說起來,都好像是把他的心一片片的淩遲。


    林曦退後一步,一把捂住了乾帛的嘴。


    “不必多言。”


    “我從來沒有信過那聖旨。”


    “我知道不是你。”


    “當年的我,之所以說出那話……”


    “我知道。”乾帛笑的有些慘然。


    “曦兒覺得自己太累了,太疼了,對不對?”


    “應該的。”


    “我背負著天下蒼生,天命應在我身上,一步步推動著我往前走。”


    “我為仇恨活,為這蒼生活,卻唯獨沒有保護好你和孩子。”


    “我知道。”


    所以,曦兒,這千年我為你活。


    “往後,再沒有別人,隻有你和我。”


    林曦腦子又清醒了,趕緊擺擺手:“不是,乾帛,千年前的事情都是往昔。”


    “我也為我們兩個感覺到惋惜,那時候的我,肯定是也愛極了你,你也愛極了我,其實這也不是你的錯,隻是命運弄人罷了。”


    “我覺得不是你的錯。”


    “一切都是天意。”


    “但是不管如何,這些都過去了。”


    “現在是現在,我們應該重新開始,你說對嗎?”


    乾帛應:“好,重新開始。”


    曦兒說什麽就是什麽。


    “嗯嗯嗯。”乖巧聽話的,她喜歡。


    林曦心情來得快去得也快,立刻就點了點頭。


    “跟我同來的,還有兩個小夥伴,我們去找他們吧?”


    林曦分不清這是哪。


    更重要的是她還擔心著哥哥姐姐的安危。


    “其中有一個是我的一半靈魂轉世?”


    “嗯。”


    乾帛卻搖搖頭:“這會兒我不知道他們在哪了。”


    “嗯?”


    “我之前一直被困在心魔中,輪迴中,意識不清醒,隱隱察覺到有人來了,便把他們隨意一丟,現在我也不知道丟哪去了。”


    如果不是曦兒的眼淚融了那輪迴幻境,乾帛現在也不會有神誌。


    林曦瞠目結舌。


    “那怎麽辦?”


    乾帛想了想:“那我帶你去主墓室,那裏麵有不少我給你準備的東西,咱們可以帶走。”


    “裏麵還有禮物。”


    “如果跟去的人有一半我的靈魂,那他就算是找不到我們,也會往主墓室去的。”


    “好。”


    林曦隻好跟著乾帛走,跟著他走,比跟著太玄他們走要更安全一些,乾帛能帶著林曦穿牆。


    那些厚重的山石壁,根本不用走機關,直接就穿過去了,特別省時間。


    乾帛的墓穴特別大,不但有主墓,還有好幾個耳室,不過那幾個耳室裏並沒有什麽金銀珠寶,大多是一些乾帛覺得有意義的東西。


    他帶著林曦一件件的看。


    有一整套的盔甲,上麵劣跡斑斑。


    乾帛撫著上麵的裂痕:“這是我的曾經征戰沙場的時候,最常穿的盔甲。”


    隻是那盔甲上,胸膛上有一道長長的裂痕,甚至是能看到裏麵的衣服。


    “這是有一次打仗的時候,對方找了一個特別像你的人,幹擾我,我一時恍惚,差點死在那。”


    “後世,可有記載這一戰?”


    林曦搖頭:“我不知道,我沒有看過曆史書。”


    乾帛笑笑沒在說什麽,就算是有記載,不過是三言兩語的,又怎麽可能真的寫盡,當年他們所吃的苦,又是何等的悲壯,才把那大廈將傾的王朝給扶上正途。


    無數人的死亡,不足為外人道也。


    乾帛撿起一朵碎了缺口的水晶花:“這是我有一次外出時的戰利品,當時看到的第一眼就覺得你肯定會喜歡,藏了又藏,小心翼翼的保護,卻還是破了一角,也沒能有機會給你。”


    乾帛現在撿起來,遞給林曦。


    林曦利索的收下:“我很喜歡,謝謝!”


    他又拿起一個盒子,盒子裏都是簪子,有黑色白色,青色綠色。


    林曦摸了摸覺得有些像玉,卻又不是玉。


    “是竹子嗎?”和那天看到的竹子很像。


    “是。”


    “我隻要空下來,就想你,每次想你的時候,就給你雕簪子,想著等再見你,就把簪子都給你。”


    後來也是沒了機會。


    乾帛繼續往前走,耳室的大部分東西都和林曦有關。


    她雖然後來一直缺席乾帛的生命中,卻件件都有她的影子。


    等到主墓室的時候,林曦手裏的東西已經快拿不下了。


    主墓室牆上雕刻的都是竹子,壁畫上也都是林曦和乾帛恩愛的場景。


    乾帛一揮手,推開中央的那副棺材,嘩啦一聲。


    棺材內躺著形影單隻的乾帛,和兩個罐子,一大一小。


    乾帛深吸一口氣。


    “曦兒,我曾經答應你三件事,沒有做到。”


    “第一件就是,等孩兒出聲,聽他喊一聲爹娘,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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