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站在一旁的林曦卻看著自己身邊的黑袍男子,死死的盯著前方的畫麵,直接流出血淚來。


    他仿佛是一個自虐狂。


    明明這場景他看不了,他卻一遍遍的看,連眼睛也不眨一下。


    他終於忍不住,手裏出現了長劍,他衝上去將這些人一個個殺死,顫抖的在林曦麵前跪下。


    然而下一秒,畫麵陡然迴轉,再次出現剛才那一幕。


    他仿佛是被困在這個輪迴中,一遍一遍又一遍的經曆著他最痛苦的事情,永遠也無法超脫。


    眼睜睜的看著林曦被活生生的剖開肚子,親耳聽著林曦一聲聲的喊乾帛。


    乾帛?


    所有的一切仿佛是都找到了答案,林曦腦子裏瞬間清明。


    乾帛。


    龍吟山。


    壁畫。


    術法當今第一人。


    耳邊淒厲的喊叫聲沒有停下過。


    從尖銳,高昂,到虛弱。


    “阿乾。”


    “阿乾。”


    她看著那血肉模糊的一團在地上爬,血跡在身下蜿蜒一大片。


    “阿乾,救救我……”


    “救救我們的孩子……”


    阿乾……


    身旁的黑袍人早已經跪倒在地,他隔空一聲聲喊著曦兒,曦兒。


    卻不敢再靠近。


    再靠近阻攔一次,畫麵就會再迴轉一次。


    他永遠超脫不了。


    也永生解脫不了。


    這是他的夢魘,是他的心結。


    林曦看著那個林曦倒在血泊中。


    隻覺得心髒一陣揪痛,她明白了,那是她的前世,她和乾帛的前世。


    世人皆知,乾帛救了整個大夏的百姓,卻無人得知,他的妻兒死的這樣慘烈。


    林曦想,太玄說的自己做錯了事,就是這件事情嗎?


    當真是他為了當時的權勢,下令殺了自己的妻兒嗎?


    林曦想,她是不信的。


    畫麵裏的乾帛匆匆來遲,渾身浴血,滿身傷痕,殿內除了林曦已經空無一人。


    他倒在還剩下一口氣的林曦麵前,無措的捧著林曦的內髒,想放迴去,兩個人的血液在身下蜿蜒,早已經分不清楚誰是誰的。


    “曦兒……”


    他顫抖著,眼淚一直往下掉。


    “別怕,曦兒,我來了。”


    “曦兒。”


    林曦嘴巴張張合合,吐出來的全是血沫子,連話也說不完整。


    乾帛一個壯漢,哭成一個孩子:“別離開我……別。”


    他湊近林曦的唇角去聽,隻能聽到她一字一句,哽咽卻決絕的話語。


    她說。


    黃泉碧落,永不相見。


    她說。


    太累了。


    她說。


    相公,給我一個痛快。


    她也許知道,那一切不是乾帛下的命令。


    可她隻是覺得,愛乾帛,太累了。


    太疼了。


    沒有勇氣再來一次。


    所以,她想,還是不要再見了。


    乾帛抱著林曦的身體,沒有眼淚,沒有哭泣,什麽都沒有。


    他的靈魂好像是隨著林曦一起走了。


    畫麵再轉,乾帛持劍對準老觀主。


    隻問他:“為什麽?”


    “你從小把我撫養大,我將你看做親生父親,我寄迴信給你們,你一封也不給曦兒,我憂心曦兒身子不便下山,寄無數銀錢給你,你一文也不給她。”


    “你騙我卦象,將她坑至皇城,要她們母子性命,我問你為什麽??”乾帛眼眶發紅,幾乎癲狂。


    然而老觀主卻一臉淡然,毫不緊張,仿佛是明白自己終有這一遭。


    “為了這天下蒼生。”


    “不單單是林曦,就連你被皇上知曉,鐵騎屠殺村落,都是我的意思。”


    “因為如果我不逼你,那你多拖一日,便會死更多的百姓。”


    “這個亂世,非你不可終結,你又怎可一直沉迷兒女私情!”


    “你敢說,你沒有因為林曦而想放棄大業?”觀主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神情激動的顫抖。


    然而迴應他的是被刺入胸膛的長劍。


    林曦的眼淚一滴,一滴的落下,落在地麵上。


    原本虛無的環境,突然被灼燒出一個黑色的大洞。


    旁邊的黑袍男人,有些僵硬的迴頭,目光定格在林曦身上。


    他眸子裏湧動的黑色雲霧,開始慢慢的消失。


    “曦兒?”


    他怔然伸手。


    林曦眼淚掉的越發急,周圍的黑洞也就越來越大,頃刻間,幻境煙消雲散。


    原本深入寒潭的墨色眸子,如今逐漸的黑白分明。


    他噗通跪在林曦麵前,無措的像個孩子,神識一點點的變迴正常,手忙腳亂的擦掉林曦臉上的眼淚。


    “曦兒,別哭。”


    “別哭。”


    “是我的錯,你打我罵我,都好,別哭。”


    林曦淚眼迷蒙之間看到乾帛所有擦過自己眼淚的指尖,都迅速消融,猛地起身後退兩步。


    乾帛看著林曦,往前走了兩步,卻又倒迴來。


    小心翼翼:“曦兒可是還不想見我?”


    “沒關係,你別哭,我馬上就走。”


    “我走遠些。”


    話音一落,就瞬間消失在原地。


    林曦無意識的張大嘴巴,看了看周圍,早已經不是自己剛進來的時的那個山洞,也不知道是在哪。


    太玄和司少霖全都不見了。


    林曦趕緊用袖子一擦眼淚,朝著空氣喊:“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沒有讓你走。”


    “你出來!”


    “乾帛!你出來!”


    穿著黑袍的人影,瞬間又出現在林曦麵前,把林曦嚇得噌噌後退兩步。


    這時候林曦才看到他沒有影子。


    “你……”


    “你是鬼嗎?乾帛?”剛才消融的手,已經又出現了。


    “嗯。”


    “曦兒當真願意見我了嗎?”他緊盯著林曦,說話聲音小小的,仿佛是生怕驚擾了寶貝。


    隻是眼眶,越發的紅,眸子裏喜悅複雜交織。


    林曦也覺得乾帛很奇怪:“你怎知我是誰?”


    “我怎麽來的,你一點也不奇怪嗎?”


    乾帛和太玄長的不一樣,可能是太玄一次又一次轉世,他仙風道骨,仙人之姿。


    而乾帛和最開始幻境裏的那個小道士一模一樣,他穿著黑色的蟒袍,一身煞氣,就算是對著林曦軟了眉眼,也看上去有些駭人。


    “曦兒的靈魂,我一眼便能認出來。”


    “你們剛進墓穴,我就知道了。”


    “隻是我困在輪迴中,不清醒。”腦子時靈時不靈。


    “啊?你傻了?”林曦又指了指乾帛的手:“剛才你的手。”


    “沒事,人魚血淚是靈血,靈淚,對我有些傷害,但是沒關係的。”


    “曦兒,我能抱抱你嗎?”乾帛的眼神一秒鍾也沒從林曦身上移開,一句一句的迴應完林曦的話,小心翼翼又卑微的提出自己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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