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和白沙很相似,章寒居走到窗邊,已見外麵的白沙替代了白雪。


    一切都在沙化,莊園的植被也變成了白沙塑像,一瞬間沙被風吹散。


    鄒秋月也發現了,沙化蔓延進莊園,連古樹的黑色脈絡也轉眼成了白沙,章寒居迴頭看了一眼,別墅內的物體又變迴了原來的樣子。


    鄒秋月驚慌道,“怎麽會這樣,我根本沒有殺他們。”


    在她的邏輯中,隻要除掉創世者,日出世界就會徹底消失,但現在明顯沒有按照她的原計劃。


    羅吾冷哼一聲,“全都消失,萬物毀滅,不就是你的想法嗎?我們都死在這個鬼地方,正好。”


    曲溥也在一邊冷言冷語,“是啊,正好,你們不是殺了這個世界的創造者麽,那大家就都為她陪葬吧,三十年的仇,現在她在天有靈,也算是報了。”


    沈添歡一拳打在他臉上,一拳又是一拳,打得他臉上青紫,高高腫了起來。


    在他揮拳第三下的時候,章寒居抓住他的拳頭,“夠了。”


    “叫他打啊,打死我,兒子打死老子,他有本事,你叫他打!”


    “嗬,我是你兒子嗎?我是嗎!”


    沈添歡憋著一口氣,“你能說服鄒秋月放過他們,但你不能讓我放下。”


    曲溥不服氣,“你打我?是你殺了你最愛的人,外加阿言最好的朋友,你們兩個殺了她,關我什麽事,從頭到尾,我最無辜。我是參與建立這個罪惡世界了,可我沒有錯,從頭到尾,從始至終,我都沒有錯,我是唯一沒有罪過的!”


    還有一些時間,應該足夠了,章寒居計算著。


    她看著別墅內的擺鍾,迴身走到他們身邊。


    坐在沙發一側。


    “你真的覺得你是無辜的?”


    曲溥說,“誰能證明我有罪?”


    章寒居的手指移動,指向自己的太陽穴,“人的記憶是會隨時間衰退的,也許你需要我幫你複盤一下。”


    “當年阿言不願意離開,你就在她喝的水裏下了安眠藥,她睡得很熟,從沒有睡那麽熟。當天晚上,你將她送上一趟車,送她去你的家鄉,一座海島。你打著為她好的名義送她去散心,實際上,你隻是要她離開。等她醒來,發現自己在一座旅遊小島上,她確實也相信了你的話,暫時在小島住下。可是你呢,你是怎麽做的?”


    “我什麽也沒有做!”他仍舊堅持著。


    “是這樣的信念支撐你活過這些年?”章寒居一眼看穿他的痛苦。


    “你胡扯!”


    章寒居又指向羅吾,“你改變遊戲規則,就是從那一次開始,如果隻有你,計劃不會那麽順利,是曲溥幫了你,你們兩個徹底架空了程阿言,將這個世界占有了。”


    “這個世界是我們三個創造,不屬於她一個人。”羅吾說。


    章寒居點點頭,“沒錯,所以她不在,就失去了舉手投票的權利,你們兩個,勝利了。”


    那是一場盛大的勝利。第一次,他們在日出世界裏體會到了這個虛幻世界的奧妙。


    在遊戲世界,任何人都能滿足自己的欲望,在現實世界得不到的,這裏不再受法律約束,人們拋下道德,享受人性中最陰暗的部分帶來的快感。


    當程阿言遲遲而迴,自以為已經整理好心態的時候,她走入自己創造的世界,她看見的是自己一手創建的世界成為了人類的遊樂場。


    她創造的孩子們,成了人類的愛寵,人類在這些人形玩具身上無惡不作,奸淫擄掠,他們將這個世界變成了地獄,可這個地獄,也是人類的天堂。


    她崩潰了。


    因為她從未想過日出世界會變成這副模樣,她造出的那些天真無邪的npc,沒有惡念的生靈,成為了沒有攻擊力,隻會俯首受辱的玩偶。


    可是畢竟她也太年輕,年輕的造物者不知道如何是好,她無法阻止這些發生。


    她的同伴不再是她認識的朋友,他們與她分道揚鑣,他們爭執,動手,在痛罵和拳頭中,友誼分崩離析。


    日出世界已被她最信任的朋友掌握,她失去了控製權,也失去了保護日出世界的能力。


    她這才明白,在人類世界,她已經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了。


    而在日出世界,她也成為最大的罪人。


    她想了又想,再次請求她最好的朋友幫助她,可羅吾隻是說,“我的孩子仍舊需要日出世界作為容器暫時停留,我不能幫你毀掉日出世界,況且,這是我們共同的心血。”


    殺雞取卵,已到無法挽迴的地步。


    她知道情況隻會越來越壞。


    章寒居問羅吾,“事情真的像是你說的那麽簡單?你說你拒絕了她的請求,之後離開了,真的隻是這樣?”


    “你以為我還會做什麽?”


    如果不是程阿言的記憶程序,章寒居到現在也不會想到這兩個人會如此無恥,三十年後,依舊不肯承認自己的過錯,“你撒謊。當天程阿言迴來,見證日出世界大變,你們將日出遊戲變成了資本的棋子,她請求你和她一起毀掉日出世界,好讓他們不再受控製。”


    “你是怎麽做的?你殺了她,為了阻止她行動,你將屠刀指向了自己的朋友,你毫不猶豫殺了她。至於你,曲溥,你口口聲聲說,你們三人是好友,可你當日明明也在,程阿言重傷倒地,奄奄一息,在血泊中伸出手求你救她。你是怎麽說的,你還記得嗎?”


    “哦,或許你要說,已經過去太久了,你年紀太大,都忘記了,那我可以告訴你,你對她說。你不該迴來的,是你自己自找死路,怪不得任何人。你拿賣掉日出遊戲的錢做了什麽?”


    “不……不,我沒有,我……我不知道你說的……”


    曲溥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不願再迴想起那些。


    章寒居想到了一個人,“如果你是給你的妻兒用,還算是你有半分良心,可你嗜賭成性,牌桌上一擲千金,短短兩天你就輸了個幹淨。身無分文後,你又想起了你可憐的妻子,年幼的兒子,於是你鋌而走險,去找羅吾,威脅她,用程阿言的死當作你的底牌。”


    “你得到的結果就是一死,羅吾比你想得更聰明更心狠,她連程阿言萬分之一的仁慈也沒有,否則也不會眼也不眨就殺了程阿言。你應該死的,那個時候,在你們以為程阿言都死了的時候,你也應該死去。可是程阿言沒有死,她傷得很重,就在身體嚴重損傷的狀況下,她還是偷偷找了一個地方,重新將意識放入日出世界,她要自己去毀掉自己一手創造的伊甸園。”


    至純與至邪,兩股極端的力量共同創造了日出世界,這也為日出世界的未來的走向埋下伏筆,也許一開始日出世界的確是一片淨土,可後來卻成為罪惡滋生,死亡叢生的遊戲世界了。


    章寒居歎了口氣,“曲溥,你知道為什麽這麽多年你還存在嗎?”


    “你想說什麽?”


    “其實你心裏很清楚,是誰費盡心力備份了你的意識,有一個人曾經因為擔心你在現實世界出現意外,而將你的意識作為備份儲存了起來,你的死亡,激活了你的意識備份,甚至,她擔心你會在這個世界有變故的時候受到傷害,給了你特殊的防護程序,讓你多年來都不能輕易被人找到。”


    曲溥死死咬住了下唇,“你說的對,我早就該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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