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玄帆這次迴到安陽縣,終於不用再去住驛館了。


    他將馬車直接駛入了種植香料的園子。


    這裏現如今儼然已經成了一個大莊園。


    蘭姐她們住進來之後,在院子邊上建了不少的院子。其中最大的一個院子,就是給陳玄帆留的。


    青磚大瓦房的小院子,圍在一個大院子裏麵,彼此之間不會過多的打擾,也能互相照應。


    小院子都是坐北朝南,有正房三間,坐東朝西的偏房三間。


    三間正房一明兩暗,兩個同住的姐妹各一間。偏房三間,有一間廚房,一間堆放雜物,還有一間孩子大了就住進去,孩子還小的就先空著。


    院子裏的另外一側,種花種草種菜,還有一個茅房。


    “家主,有些姐妹在縣城裏收養了孩子的,有男孩也有女孩,孩子小的不過幾個月,大的有七八歲了,再住到一塊也多有不便,所以便分開住著了。”


    見天色還早,蘭姐便要領著陳玄帆看看他的莊園。小聽蓮抱著小老頭也不要跟著一起。


    於是三人就沿著莊園邊走,邊聽她說這段時間以來女子們在此地的境遇。


    “有盧老萬家和張家等人幫忙,房子建得容易,便多蓋了幾間。姐妹們一人一個院子也夠了,隻是大家還是想住在一起,有個照應。”


    蘭姐指著邊上空著的兩個院子道,“這兩個院子很快也要住人了。”


    “嗯?你們人手不夠,還要招人嗎?”陳玄帆問道。


    “家主,咱們種植的香料賣了大價錢,有萬家張家等派來的人手幫襯,暫時也是夠的。隻是家主你隻有孤身一人,勢單力孤,還是要有些自己人。”


    蘭姐正色道,“我等姐妹許多都傷了身體,不能生養了。即便是能生養,生孩子也難免有折損消耗,怕是吃不消,也耽誤做活。因此,我們便將百姓丟棄的嬰兒撿迴來撫養。這些孩子還未上戶籍,隻等家主迴來再做決定。”


    “做什麽決定?”陳玄帆不明白,這些女子想要有自己的孩子,她們在香料園裏幹活賺錢,養個孩子還是養得起的。


    有什麽決定要讓他來做?


    難道是養孩子想要點補貼?


    說起來給點員工福利也不是不行。


    這些女子幹活什麽樣子,陳玄帆一路走過來也看見了。


    上樹抓蟲刨地除草,一個個都十分熟練。


    現在是枯水期,正是清理水溝排水渠的時候,鋤地挖土地,用背筐往外背土的,很是辛苦。


    她們不是在做戲。


    以陳玄帆如今的修為,這些女人想在他麵前作假是不可能的。


    而且陳玄帆這次迴來安陽縣,特地誰也沒有告知,悄悄地來到了地方,直接找到了蘭姐。


    他倒不是故意來搞突襲視察,而是為了不那麽快和萬老爺見麵。


    蘭姐道:“家主,我們收養的這些孩子,男童定然是要姓陳的,隻是女孩是否也能姓陳,還要家主的來定。”


    “為什麽男童要姓陳?不會是要跟著我姓吧?”陳玄帆皺眉,總覺得這樣有些古怪,這些女人呢收養了孩子,千辛萬苦地養大,要跟我姓?


    這不合適吧?


    大唐百姓有一樣東西和血親血脈一樣,甚至更親近,那就是承繼姓氏者。


    俗話說,過繼如同親生。


    這要是都跟我姓,那不就是憑空多出許多的兒子來?


    而且聽蘭姐的意思,自己要是同意,還能憑空多出許多的女兒。


    “家主覺得不妥當嗎?”


    蘭姐見陳玄帆這個反應,似乎感到有些不理解,“還請家主放心,這些陳家支脈都算不上,隻是附庸而已。等家主有了孩子,他們就是陳家主脈的世仆。”


    世家大族中從來不缺可以信任的忠心家仆,因為他們有許多世代為奴為婢的人,這些人世代為家族效忠,他們的子孫後代也是一樣。


    這就是世仆。


    蘭姐想做的就是陳玄帆養世仆。


    在她想來,隻要陳玄帆在一日,總要娶妻生子,以後陳家在安陽縣也會是一個新崛起的家族,甚至若是陳玄帆修為更高,活得更久,這個家族就有可能成為安陽縣的小世家。


    如果他的兒子孫子也爭氣,以後大唐就會多一個安陽陳家。


    這些不僅需要陳玄帆一人,還要有很多的族人幫襯才能行。


    收養的男孩姓陳,女孩跟隨女子們的姓氏,待他們長大成人,互相婚嫁,便會成為陳家的基石。


    自小收養而來,受的是陳家的恩惠,養熟了,當然就忠心於陳家。


    而養育他們的女人們,也算是為陳家做了貢獻,會受到這些孩子和陳家的榮養,不愁身後之事。


    萬家張家等人都知道女人們的打算,他們對此樂見其成。


    否則這些女人哪會有現在的房子住?


    這些房子是給她們住的,可也都是陳家的產業。


    是陳玄帆的產業。


    用的是香料分紅。


    而他們這麽做的目的也很簡單,就是讓陳玄帆把根紮在安陽縣。


    如今的陳夥長,雖然在獵妖軍中還隻是個丙字營甲字隊的夥長,可在經過盧家之事,相州之內誰不知道甲字隊的軍卒有多強悍?


    武道練氣雙修五品的修為,足以撐起一個小家族了。


    二三十年內,隻要他和他的兄弟們不死絕,這安陽縣裏就勢必有陳家一脈。


    這眼看就是高飛之勢,不掛個風箏線上去,更待何時?


    左右不過是一些房子一些的,花不了多少錢。


    而且這些女人也是厲害,心思堅定抱成一團,隻忠於救她們於水火的陳玄帆和他的甲字隊那些兄弟們。


    能在虎狼山賊人的禍害下活著的女子,容貌意誌都是上等,少一樣她們也活不到現在。


    所以在她們剛入香料園的時候,不是沒人打過她們的主意。


    雖然有張家萬家這些人擋著,縣衙的衙役也會過來轉幾圈,尤其是縣衙牢房的王頭,有事沒事就牽著秦老爺子的狗過來看看,但還是擋不住一些別有用心之人。


    甚至因此傳出許多不好聽的話。


    說這些女人是妓女,是養在香料園裏的娼妓。


    所以那些有頭有臉的人才會這麽護著她們。


    後來她們將香料園照料經營得有模有樣,拿了工錢吃得好穿得好,逐漸恢複了幾分往日的風采,就是有人說她們是靠著出賣色相皮肉,才有這樣的日子過。


    古往今來,但凡女子有些成就,難免就要被編排些不堪或香豔的情事。


    甚至還有登徒子無賴子娶不上媳婦的懶貨跑上門來,見她們日子過得富裕,願意用一個正妻的名分娶她們的。


    嘴裏不幹不淨地說她們都是些不幹淨的女人,有男人肯要就謝天謝地吧。


    好好的給他們生個兒子,或是要拿出錢來養著他們一家老小,或是要給錢讓他們吃喝嫖賭,還有的揚言要她們出錢再給自己再納個妾。


    娶了她們受了委屈,所以要再娶個幹淨的。


    而你若要問,為何知道要付出這些,還得受盡委屈,卻還得嫁給他們?


    那人家就一句話,我不嫌棄你髒,死了我讓你埋在我家祖墳邊上。


    逢年過節上供敬香的時候,孩子們順便也能夠你燒些紙錢,不讓你做孤魂野鬼。


    這樣的嘴臉,姐妹們當然不願意。


    剛開始還好言謝絕,卻不想你客氣了,對方卻惱羞成怒了。


    破口大罵的說些什麽,都是些被人糟蹋過的爛貨,有大爺願意要你就不錯,你還不願意?


    “家主,他們若是正經人真心求取,我們還要自慚形穢的感激一番,可這樣褲襠裏的東西就算沒爛,也不見得有指頭長的貨,姐妹們憑什麽願意嫁?”


    “若是未經過虎狼山地獄,被人這樣糟踐,恐怕我們姐妹都要在這香料園裏,找顆樹吊死了。如今是半人半鬼的,他們的嘴再髒,也傷不了咱們什麽,大罵一番亂棍打出去就是了。”


    蘭姐自嘲的笑道,“隻是如此一來,給陳家名聲有礙,我等也是心有不安。”


    她們在虎狼山上的遭遇,陳玄帆未曾和別人提起,知道真相的也就隻有盧老幾人而已。


    對其他人都隻是說,她們家鄉遭了難無處可去,甲字隊的軍卒們發了善心要給她們一條生路。


    正好安陽縣的香料種植,要精細的人照料,這些女子剛好合適,就安置在此處。


    所以那些人是憑空想象捏造,來汙蔑編排她們。


    縣衙裏的衙役出麵,將被打了的無賴帶走遊街,也沒刹住這股風。


    表麵上是不敢說了,背地裏還是在指指點點的辱罵。


    一群女人,哪怕她們的年紀都不小了,不是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也還是會被說成這樣。


    世間對女子多苛刻要求。


    即便是安陽縣這樣民風淳樸的地方,也難以免俗。


    若是放開了徹底不顧體麵,他們反倒不說了。


    你看縣城裏的妓院,光明正大的做生意,也沒人上去罵她們有辱斯文,要把妓院給燒了的。


    大唐風氣彪悍,大戶人家出身的貴女,能和離能再嫁,養小白臉的都稀疏平常。


    所以人還真是奇怪的很。


    想著辦法的把正經女人逼死,但對那些人家根本不在意這些的,他們倒不樂意說了。


    也不敢得罪。


    就是一些賤骨頭欺負良善百姓,拎著棍棒刀槍找上門,十個裏麵有九個慫,還有個又毒又壞的,就算準了你不會殺人犯法,不值當的為了這點事把自己搭在裏麵,所以有恃無恐。


    對付這樣的,光打他不行,得連他最在乎的人一塊打。


    “誰這麽賤?你說出來,我倒要開開眼!”


    陳玄帆聽得火光直冒,心道,好家夥,欺負到我的人頭上來了?


    這他娘又不是法治社會,別說打你,打死了也許有些麻煩,可要隻是打殘了也不過賠錢了事。


    “家主不必在意,這些事情都過去了,有人已經提咱們把事情解決了。”


    蘭姐早就有心將香料園經營好,再養些孩子,隻是這些人攪合的名聲不好,也不敢隨意收養孩子迴來,擔心惹出別的事情。


    還好幾個月後有個人出麵,幫她們消弭了這些事端。


    “哦?這位好心人是誰呀?我得好好謝謝人家。”


    “家主,不是別人,是咱們那位未來的夫人。”


    “啥?”


    什麽夫人?啥夫人?誰的夫人?


    陳玄帆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蘭姐說的是誰。


    “喵嗚?”肩膀上一個貓頭突然出現,耳朵都支棱了起來。


    “汪嗚?”狗頭隨即而來,亮晶晶的眼睛裏都是好奇。


    “嘶嘶!”長角的蛇頭昂起,它聽到了!


    “咯咯!”雞冠子一晃,剛還打盹的十九哥瞬間精神抖擻。


    “未來的夫人就是和家主你有婚約的萬家小姐,萬彤兒呀。”蘭姐很好心的解釋了一句。


    “……”陳玄帆張了張嘴,還沒想到要說什麽,就見蘭姐突然看了外麵一眼,叫道:“呀!萬小姐!”


    誰?


    陳玄帆猛迴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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