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哎呀!大青!你這家夥!”


    陳玄帆人都傻了,下一刻就跳了起來,抬手握拳對著大青的頭,“咣咣”就是兩拳捶了上去。


    好家夥,這是誰?


    這是崔霽!


    但凡換別人,就是換成霍山,陳玄帆都不會反應這麽大。


    山爺這人雖然是一副矜貴高冷不好惹的模樣,內裏也是悶騷又腹黑,但相處久了就會發現,他其實是個格外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不太在意外表麵子這些小節,有時候比陳玄帆自己都豁得出去。


    老崔就不一樣了,老崔格外看重外表儀容,不僅隨時都保持著貴公子的儀態,還有一堆的吹毛求疵的嚴苛要求。


    什麽時候看見他,頭發都是梳理得一絲不苟的模樣。


    之前不管多狼狽的境地之下,崔霽都是兄弟們中間最幹淨的一個。


    金少爺是事兒在麵上,別看也很在意外貌,但在意不過來也就不去管了。


    他是事兒在裏麵,隻要有一口氣在,就不可能不在意儀表。


    幸好是他隻是自我約束,並不要求其他兄弟也遵守。


    否則這兄弟就真是沒法要了。


    怎麽說呢,陳玄帆感覺這兩人以後要是當了爹。


    被孩子尿在了身上,一個眉頭皺皺也就過去了,另外一個雖然麵上不顯,但下一瞬肯定會馬上起身去換衣服。


    陳玄帆有時候會惡趣味地想,要是老崔有個強勢的老婆,再生一個克製他的孩子。


    他剛換一身衣服就尿他一身,換衣服就尿,換衣服就尿,也不知道父子之間,到底誰會贏得這場戰役的勝利。


    現在好了,想象中的老崔和孩子的爭鬥沒看見,大青先挑釁了一波老崔。


    這拌過涼麵的桶裏,加了醋的菜汁,還有蒜末,芫荽,破碎的蔥花,半殘的豆芽等等,兜頭蓋臉的都招唿到了崔霽的身上。


    桶拿下來的時候,順著鬢角都在往下滴湯汁。


    額頭還沾著幾片菜葉。


    崔霽的臉色可想而知。


    “……老崔,對不住呀。大青這家夥,光長個子沒長腦子,要不你打兩巴掌出出氣?我保證它不會還手。”


    娘的,太殘忍了,陳玄帆都忍不住咧嘴。


    尤其是今天崔霽還沒穿戎衣,穿了一身月白色的常服,頭上戴了一塊同色的襆頭。


    這下子,全糟蹋了。


    到了大唐,以前也是個窮鬼的陳玄帆才明白,為什麽普通人不穿綾羅綢緞的衣裳,因為這玩意不僅貴,而且根本無法經常清洗。


    染色不易,洗不了幾迴就掉色了,舊了,一不注意就洗壞了。


    屬於真正的奢侈品。


    富貴人家年年季季都做新衣服,一件衣裳也穿不了幾迴,第二年拿出來看看舊了不新潮了就不穿了。


    普通百姓能這麽幹嗎?


    做了衣裳也不能經常穿,是真的會穿壞的,這是衣裳嗎?這他娘是壞掉的腦子裏掉出來的弦子織的布。


    沾了洗不掉的東西就完了,何況現在還沾了味道。


    就是洗幹淨了,陳玄帆估計老崔也不會穿第二迴。


    衣裳倒還是其次的,主要是老崔這委屈受大了。


    人家也沒說什麽太過分的話,這不是無妄之災嗎?


    大青真是個頭長大了,脾氣也跟著長,過分!太過分了!


    陳玄帆按著大青的腦袋瓜子,放到了崔霽的麵前。


    說道:“老崔,聽我的,打它!”


    “嘶嘶!疼!嘶嘶!”


    大青用尾巴尖揉了揉被陳玄帆打中的地方,又用尾巴去纏繞陳玄帆的胳膊,不過卻沒掙紮著,掃眉耷拉眼的對著崔霽叫了兩聲。


    它也知道剛才做得不對了。


    小老頭陳長風平時除了陳玄帆就是小聽蓮在照顧,狗兄弟把小老頭當好兄弟陳玄帆的崽兒,照顧小老頭的小聽蓮,在它眼裏當然也是半個陳家人了。


    蛋黃別看個頭小,卻是實際上的陳家當家人。


    而且醜小狗雖然又慫又能吃,但特別的愛護幼小。


    這就是天生了一顆當爹的心。


    聽蓮年紀不大,生得又很瘦小,自然也被醜小狗劃分到了羽翼之下。


    崔霽說的話她不高興了,像是哭了似的,狗子當即就呲牙不太樂意了。


    不過它知道崔霽是自己兄弟,嚇唬一下就行了,沒真打算動嘴。


    大青這家夥是他狗爹親自從一顆蛋裏孵出來的,還是個小粉燈的時候就掛在蛋黃身上,現在也跟在這個幹爹屁股後麵轉,見蛋黃對著崔霽呲牙,它激動了呀。


    一抬尾巴。


    把臨時飯盆就扣了過去。


    扣了崔霽一腦門涼麵汁。


    孩子闖禍了,幹爹得管。


    蛋黃夾著尾巴過來,往崔霽腳邊一蹲,用前爪子拍了拍他的腳麵。


    眼巴巴地看著他:“汪嗚……”


    那誰,老崔兄弟,要不看我麵子,就別打孩子了唄?


    孩子還小呢。


    也就得蛋黃出麵,這時候連劉一勇都不好說什麽,不然將崔霽置於何地?


    事情都是小事,可越是小事就越得注意分寸感。


    蛋黃求情管用?


    那能不管用?


    阿黃在甲字隊裏的口碑多好呀,不管是在吃什麽,看見誰了都能熱情地招唿他來兩口。


    不管你吃不吃,這情你不得領嗎?


    崔霽都被讓過好幾次。


    “……算了。”崔霽深吸了一口氣,擺手道,“看在蛋黃的麵子上,我就不計較了。”


    “哎呀,老崔!行啊,老崔!”陳玄帆鬆了口氣,喜笑顏開地一手拉著大青腦門上一個粉包,一手摟住老崔的脖子,對大青道,“快,大青,跟你崔叔道歉!”


    “嘶嘶!叔。”


    “……不,不必了。”不光長勢喜人長相也很喜人的大侄子,靠得太近了,崔霽忍不住眼皮亂跳,想要抬手把眼睛捂上。


    很擔心,看多了會不會瞎。


    當然,比看了會瞎更可怕的是,萬一越看越順眼,那就更糟了。


    “你們吃吧,我先迴去沐浴更衣。”崔霽坐不住了,拿開陳玄帆的胳膊,起身說道。


    “哎?這就要走哇?”陳玄帆喊道,“是不是還生氣呢?別氣了老崔,等明天我包粽子,給你包個個頭最大的!”


    崔霽揮了揮手,沒迴頭也沒說話。


    揮揮手是告訴陳玄帆,最大個的粽子這話他聽見了。不說話是懶得解釋自己到底有沒有生氣。


    “好家夥,”陳玄帆哼笑道,“看看這不否認但也不拒絕,隻是揮一揮手瀟灑離去的背影,老崔這家夥啊,有當渣男的潛質呀。”


    霍山笑道:“一頭涼麵汁水的渣男嗎?”


    早已從陳玄帆這知道了,渣男是一種長了俊除了不愛你哪都好的男人,離得近聽清了兩人對話的軍卒們都竊笑不已。


    這要不是顧及崔霽沒走遠,就要大笑出聲了。


    “山爺,你變壞了呀,你都學會吐槽了?”陳玄帆也跟著嘿嘿笑道,“那也是我們大青吃東西吃的幹淨,不然可就不隻是汁水了,對吧大青?”


    “嘶嘶!”


    “這吐槽,又是什麽?”霍山饒有興致的問道。


    驢馬把吃了的草,再吐迴到槽子裏?


    “……一種有可能會產生強大能量的修行方式。”由於無法準確地解答霍山的疑問,陳玄帆幹脆胡編亂造了一個答案。


    “哦?那看來以後有必要多多吐槽了。”霍山似笑非笑地點頭道。


    相處久了,他倒也不至於像最早那樣,聽不出來陳玄帆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所以這話就是個調侃。


    但是轉念一想,陳夥長這人還是有些奇異之處的。


    就像他養的小青蛇,以前看著不過是條再普通不過的小蛇,短短時日之內,就有了幾分蛟龍的模樣聲勢。


    連化蛇為蟒的那一步都省了。


    說起來,陳玄帆之前的練氣修為,也是這麽跳著走的。


    傳聞,自身有異象之人,連身邊之物都有不凡之處的,身上往往有著很大的機緣。


    有些是被天地氣運所鍾。


    隨口無意間說出來的話,都可能有著他自己所不知道的奧秘。


    ……


    第二天就是端陽日了。


    一大早,驛館的管事就讓役卒來問林高寒和劉一勇等人,要不要他們幫著出去定一些粽子,等中午包好煮好了送進來。


    今天驛館裏,廚下也會包些粽子給入住之人,隻是總不如外麵酒樓飯莊的精致且花樣繁多。


    味道上也是各有不同。


    原本昨天晚上就該來問過的,隻是舉人們睡得早,軍爺們在吃宵夜,便不好前來打擾。


    所以才一早過來詢問,還請諸位多多包涵。


    說著還遞上去一個手劄,上麵寫著範陽郡內有名的飯店酒莊的名號,和他們的拿手好菜好酒。


    這端午節也不能隻吃粽子飲雄黃,不得弄點好酒好菜的?


    王學文一聽昨晚上甲字隊的人在吃飯,不由地一甩扇子,轉身就跑來找了陳玄帆,問他們昨天吃的什麽好吃的。


    怎麽能不叫上自己呢?


    大家都是一起抗擊過狼妖的兄弟了,這麽見外是不是不合適呀?


    林高寒帶著役卒也一起跟了過來,他倒不是過來問陳玄帆他們昨天吃了什麽的,而是想問問甲字隊的人準備定那幾家的粽子。


    又要定哪一家的飯食酒菜。


    要不要坐在一起吃喝,如此也熱鬧一些。


    範陽郡外麵的最熱好看的時候是晚上。


    晚上有放河燈的。


    白天雖然也熱鬧,但也顯得有些喧囂,而且多是些畫了王字的孩子,在街麵上亂跑。


    所以林高寒他們準備上午去拜訪一些朋友,然後到一處文人聚集之處看字畫品詩句,中午就在外麵隨便吃點,到了下午迴來休息一會兒,吃了豐盛的暮食之後,再出去看放河燈。


    問明了來意,劉一勇就和林高寒到一旁去商議,定哪家的粽子和酒菜好。


    雖然陳玄帆就在包粽子了,但甲字隊的軍卒都是些大肚能容的好漢,這種普通的吃食,有多少都是來者不拒。


    反正也是不差錢,就不如多訂上幾種也好嚐嚐新鮮。


    來一趟範陽郡也不能白來。


    大青腦袋上頂著貓小花,甩著尾巴尖跟在後麵,賊眉鼠眼的聽著。它現在能聽懂人話了,雖然還說不利索,但要是像讓人明白它的意思,那有的是辦法。


    比如用尾巴尖戳戳劉一勇的後背,告訴他,這個我想吃,來點來點。


    蛋黃就冷靜多了,它就守在陳玄帆的腳底下,昂著頭等著接他扔下來的紅棗,鴨蛋,臘肉塊,香腸丁等等。


    反正有大青跟著,少不了它的那份。


    直到被陳玄帆用腳尖踢開,罵道:“兄弟,真不能給你吃了,再吃下去咱包粽子的都不夠了!”


    主要他也是邊包邊吃,顯然這準備的材料不夠支撐填滿兩個飯桶的。


    然後蛋黃就去蹭王學文的褲腿,讓他接替陳玄帆的位置,給自己往地下扔吃的。


    來追問昨天吃什麽了,為什麽不帶他的王學文,王舉人,在見到陳玄帆在包粽子以後,就把這茬撂到了腦後。


    把扇子“啪”的一收,往脖領子後麵一插,洗幹淨手之後就開始了,他興致勃勃禍禍糟蹋糯米和紅棗的行為。


    別的陳玄帆不準他碰。


    因為所有的材料裏麵,紅棗和糯米最多,也經得住蹂躪。不敢管誰包的,怎麽包的,隻要最後再加上一層葉子紮結實,不散架的煮熟了都能好吃。


    至於好不好看嘛,那陳玄帆就不管了。


    反正也是要送一些給給林高寒他們吃,不如就送王學文包的這些吧。


    糯米是提前泡好的,包完了粽子蒸熟,太陽也升上了半空。


    陳玄帆將各種餡料的粽子都分出來些,用禮盒裝上帶好了,轉身就要出門。


    “夥長,你這是要出去?”


    “嗯嗯,我去走個親戚。”


    走,走親戚?


    史大俊一愣,撓了撓頭,夥長在範陽郡還能有親戚呢?


    沒聽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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