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玄帆活著從鬼蜮裏出來了。


    還是從厲鬼的手底活著出來的。


    一手抱著崽兒,一手牽著胖丫,邁著得意的小步,大搖大擺的……從房頂上跳出了崔家。


    避開了守在外麵的縣衙役卒。


    在原來的地方找到了金少爺和史大俊。


    “雪兒,我是不是眼花了?”史大俊揉了揉眼睛,吃驚的道,“怎麽好像看到咱們家的陳夥長,拖家帶口的從崔家出來了呢?”


    “你再這麽叫我,我不僅讓你眼花,還讓你眼疼。”金少爺推了他一把,“讓開點,別礙事。”


    然後看向了陳玄帆,在他不解的眼神中,解釋說道:“我們剛才聽到裏麵有惡鬼慘叫,以為你和它們動上了手。”


    陳玄帆:“……”所以是以為他死在裏麵了,才會看到活人這麽吃驚嗎?


    這時候史大俊賊兮兮的過來,伸手摸了摸他的手背。


    衝著金少爺點頭道:“嗯,熱的,活人。”


    “……你這家夥,我……”陳玄帆剛要罵他,眼角就瞥見金少爺將手心倒扣住的破邪符,取出來放迴了儲物袋。


    他咬牙:“……你們還真是我的好兄弟。”


    “哈哈,這不是,防患於未然嘛。”史大俊笑道。


    “惡鬼狡詐,不得不防。”金少爺說道。


    惡鬼是能附身於人的,萬一陳玄帆被惡鬼操控了,對他們下手可怎麽辦。


    的確,鬼物附體會顯出奇怪的地方,周身的陰氣也無法遮掩,可難保沒有特殊的手段可以做到。


    獵妖軍和妖魔邪祟的關係,就像是警察和犯人。犯罪的手段總是不斷更新,且層出不窮,誰也不能說就百分百不會中了對方的算計。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謹慎點,再謹慎點。


    小心點,再小心點。


    江湖越老膽子越小,軍中老卒也是一樣,珍惜生命的最好方式是怕死。


    怕死,但也悍不畏死。


    是為老卒。


    這是劉一勇教他們的。


    丙字營甲字隊的軍卒,已經開始慢慢的朝著老卒變化了。


    不是壞事,陳玄帆甚至有點欣慰。


    兄弟靠譜,對他來說也是好事兒。


    可是吧,謹慎懷疑的對象是他,還真讓人有點哭笑不得。


    “再說了,這你要是傷了我們,定然也會很內疚的,對吧?”史大俊摟著陳玄帆的脖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剛才還在欣慰的陳玄帆被問的一愣。


    好家夥,這讓他怎麽迴答?


    說對,史大俊就得逞了。


    否認,顯得他不是東西。


    隻能罵一句:“可以呀史大爺,你變聰明了,現在說話都會兩頭堵了。”


    史大俊嘿嘿一笑,全當是誇獎,矜持的收下。


    氣的陳玄帆想給他一腳。


    嬰鬼崽兒和胖丫在邊上偷笑。


    “玄帆,崔家裏麵是什麽情形?你進去之後發生什麽了,怎麽會有惡鬼的慘叫?你和它們動手了?”金少爺問道。


    說著看了看陳玄帆,覺得不像是動過手的樣子。


    身上衣著不亂,氣血平順,關鍵是沒有一絲受傷的跡象。


    即便單打獨鬥,也不該是這麽從容不迫的模樣。


    “迴頭一起說吧,不然見到隊正還得再說一遍。”陳玄帆看了看微微有些亮了的天色說道,“我們去城門口,找地方換迴獵妖軍的戎衣,等隊正他們過來。”


    金少爺點頭同意,這裏的確不是說話的地方。


    萬一巡遊星過來,說不定會發現他們。


    雖然現在就是被發現也有無數種說辭,崔家不但買賣魂瓶的事發了,還變成了鬼蜮,已經完全處在了被動之中,不會也不敢懷疑他們,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用在這守著嗎?”史大俊不解的問道。


    這可是一個不加限製就會不斷吞噬的鬼蜮,就這麽置之不理了?


    “不用守了。”


    “守在這也是無用,我們阻止不了陰煞之氣的擴散。”


    陳玄帆和金少爺幾乎同時出聲迴道。


    說完兩人互相看了一眼。


    金少爺皺眉,眼中有疑惑之色。


    陳玄帆對他一笑:“等會兒一起解釋,我們先去城門。”


    “好。”


    三個人沒再耽擱,陳玄帆讓崽兒和胖丫迴到隊旗之中,各自貼上隱息符紙,繞開一些,趕往城門。


    跑動之間,陳玄帆有些走神的又想起了之前在崔家,厲鬼美人對他說的話。


    ……


    “飯飯?”


    “……在下陳玄帆,見過姑娘,不知道姑娘如何稱唿?”知道命多半是保住了的陳玄帆,就淡定了許多。


    “我姓李。”美人鬼輕笑道,“李憶卿。”


    “見過李姑娘。”


    “不必多禮,坐。”李憶卿坐在崔家的正堂高背椅上,一手放於桌麵,一手放於膝上,儀態萬方。


    聲音柔和,態度親善。


    “不用了李姑娘,我站著,站著自在。”陳玄帆看了一眼,地上躺著的縣尉和崔家家主等人,提醒自己,眼前的這我姐姐,可不是好惹得。


    “既然你喜歡站,那邊站著吧。”李憶卿見他看向地上,也看了一眼,臉上的笑意淡了一些,“陳玄帆,你是獵妖軍的軍卒?”


    “是。”陳玄帆點頭。


    “幫我辦件事。”李憶卿道。


    “請姑娘吩咐。”陳玄帆抱拳拱手。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大丈夫能屈能伸。


    厲鬼姐姐太厲害,乖巧聽話不丟人。


    先把命保住再說。


    “幫我傳話給你們隊正,念在他處置了崔山,又妥善安置了院子陰魂的份上,我給他一個麵子。”李憶卿淺笑道,“春耕時節,你們不想鬧出亂子,給他人可乘之機。我也不想多造無為的殺孽。既如此,隻要他答應我做到幾件事,我便饒了這些人的性命。”


    “姑娘請說。”


    “第一件事,你們將清河縣城內,所有買過魂瓶的人都找出來。挖出魂瓶,像之前一樣,送他們重歸輪迴。”


    “第二件事,我要所有買過魂瓶的人,給魂瓶之內的魂魄立牌位。他們踩在魂瓶上多少年,就供奉多少年。”


    “第三件事……我想想。”李憶卿說到這停了下來,眉頭微皺的擺了擺手,“算了,我還沒想好,等我想好了再說。”


    “……行。”陳玄帆眼角直抽抽。


    好家夥,綁匪綁票提要求都現想。


    最後還沒想好。


    是不是有點太草率了?


    “對了,你是不是就能超度陰魂?”李憶卿問道。


    “是。”


    “那你說,超度過的鬼魂,是不是都能變好看些?”李憶卿又問道。


    “……這個,超度是將陰魂從斑駁的陰煞之氣中解脫出來,使得他們可以恢複一些神智,變得更像生前的模樣。”陳玄帆委婉的說道。


    所以能不能變好看這事兒,得看之前好不好看。


    李憶卿一笑,“你誤會了,我可不是想讓你超度我。我是想讓你超度我的那幾位手下。”


    接著道:“它們長的太醜,又過於聒噪,讓人不喜。你可能做到?”


    “要是它們不反抗的話……”


    “好,等著。”李憶卿不等陳玄帆說完,就閃身出了正堂。


    陳玄帆隻看到一道殘影從眼前飄過,一股淡淡的鬼氣從她身上溢出,頓時後背汗毛倒豎。


    趕忙調轉法力護住神魂和胸腹,血氣流轉經脈竅穴和皮肉,將鬼氣擋在身外。


    “唿。”


    那一瞬間,他有一種錯覺。


    如果鬼氣是衝著他來的,他恐怕會立刻因經脈阻塞而躺下。


    幾個唿吸之後,李憶卿用繩子拴著一群惡鬼迴來了。


    將它們往地上一扔,拍了拍手,“喏,砍吧。”


    “……”


    “……”


    惡鬼們和陳玄帆麵麵相覷,前者紛紛獠牙外呲,擺出兇狠的表情,後者則是微微一怔後,露出了略顯猙獰的微笑。


    “神刀出鞘!我砍!”


    請出刀爺,唰唰唰,連砍十八刀。


    激動的心,顫抖的手,這還是陳玄帆第一迴有機會,這樣砍惡鬼。


    砍挽救順手把小帥鍋給請了出來,接住了從惡鬼們身上掉下來的,拳頭大小的黑紅色果子。


    接完了才發覺,這有點太順手了。


    迴頭一看,就見李憶卿正在看著自己。


    “……李,李姑娘,這個?”陳玄帆把小帥鍋往李憶卿麵前放了放,“我們一人一半?”


    “鬼李果嗎?”李憶卿看了一眼,擺手道,“你都拿去吧,不好讓你白忙一場,便算作酬勞了。”


    “多謝李姑娘。”陳玄帆喜滋滋的收了。


    完全無視了邊上,十八個壯漢侍衛的冷眼。


    惡鬼超度的確是讓他們褪去醜陋,變迴了原本的英武模樣。


    可他們的實力也損失了小半,看陳玄帆這個砍他們砍得十分歡快的家夥,能高興才怪。


    “陳玄帆,天快亮了,我就不多留你了。”李憶卿又是一抬手道,“去辦事吧。”


    “好嘞!”


    就這樣,陳玄帆才從崔家出來。


    他們剛到城門之前,換好了衣服,城門就開了。


    片刻之後,劉一勇聽完了陳玄帆的講述,臉色變得很是奇怪。


    “你這家夥,還真是好運氣呀。”都誤入厲鬼鬼蜮了,還能毫發無傷的出來。


    “他這不是運氣好,他這是靠他兒子的娘多。”霍山看向陳玄帆,“不知道令公子到底有幾個好娘親?玄帆你倒是可以好好問問,說不定下次還能救命。”


    “……他山大爺,我謝謝你的提醒了嘿。”陳玄帆嘿嘿一笑,“有本事,等會兒在崔家外麵,你衝裏麵喊一聲嫂子,我敬你是條漢子,怎麽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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