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豔陽高照。


    冬天裏難得的好天氣。


    丙字營甲字隊裏卻是一片哀嚎之聲。


    周圍一圈的木架子上,吊著一口口的大黑鍋,底下的火燒的正旺,火舌舔舐著鍋底。鍋裏燒著水,熱氣氤氳之下,隻能看見略有些紅的水中,似乎煮著某種樹皮樣的東西。


    被燒著熱水的黑鍋轉圈圍起來的一大片空地上,擺著一個個的大木桶。


    木桶之中裝著冒著熱氣的水。


    水裏麵蹲著人。


    所有人都隻露出下巴往上的部分,剩下的全部淹沒在水麵之下。


    露出水麵的臉,都紅的比猴屁股都不遑多讓。


    額頭上的水珠,也不知道是洗澡水還是燙出來的汗。


    他們在大口的喘著氣。


    口中或是在“哎喲”,或是在嚷著“燙死了”,或是在“哦喲喲”的小聲慘叫。


    強行忍耐痛苦的各種慘哼聲,不絕於耳。


    不知道,還以為他們是在遭受什麽酷刑。


    其實不過是在泡澡。


    就是,水,稍微熱了一些而已。


    一個手拿長把黃銅色馬勺的人,背著一隻手,站在中間掃視著他們。


    這個人當然是陳玄帆,水桶裏頭的當然也就是甲字隊的軍卒。


    “陳夥長!什麽能出去呀?我想上茅房~”有人忍不住喊道。


    “先憋著!”陳玄帆嚴厲的拒絕了這個軍卒的合理要求,就像當年他的老師拒絕他一樣。


    “夥長,腿麻了,能不能站起來歇歇?”


    “不行。”


    “哦嘶~誰給我搓個後背呀?癢死了!”


    “自己撓。”


    “夥長……”


    “不行。”


    “……”


    等所有人都喘的差不多了,陳玄帆大喝道:“時間到了,閉氣!入水!”


    聲音一落,軍卒們趕緊將自己的頭埋在水裏,就恐怕滿上一刻,就要挨上一勺子。


    “一,二,三,四,五……”陳玄帆大聲的數著數,他一直數到六十之後,才有人將頭露出水麵來唿吸。


    陳玄帆看了一眼,皺了皺眉,卻沒有去管。


    六十個數,是他給軍卒們定下的,在熱水裏最低的閉氣時間。


    水桶裏的水隻是普通的熱水,柳樹皮和雞冠血都還在邊上的大鍋裏煮著。


    現在是在練習,這是為了待會泡在柳樹皮雞冠血煮的水裏的時候,能有堅持更長的時間。


    順便也讓軍卒們將身上的泥垢和頭發洗一洗,省的一會兒汙垢影響泡澡的效果。


    閉氣是為了讓軍卒們能全身都在泡澡水裏待得更久,增加吸收的效率。


    洗幹淨身上和頭發,將周身的毛孔泡開,也是為了這一點。


    陳玄帆不知道這樣的做法是不是有用,但他的直覺告訴他,應該是有點用的。


    更何況,即便是沒用,也不過是浪費一點水和時間洗了澡。


    那又何妨一試呢?


    在充斥著玄學的地方,人們的意誌力甚至都能改變一些東西。


    陳玄帆這麽做,也是讓軍卒們有一種儀式感,從而發自內心的相信,泡了柳樹皮雞冠血熬出來的水,對他們的武道修行十分有好處。


    隻要相信了這一點,他們修煉起來會對自己信心更足,也會更加的努力。


    到時候,就算他們其實從泡澡中得到的好處很少,也比按部就班的修行獲得的進步要更快。


    這就是相信的力量。


    陳玄帆就是在利用這種力量。


    他並不懂其中的原理,隻是依靠著直覺行事。


    正好也借此機會驗證一下,是不是真的有用。


    ……


    “時間到了,閉氣!入水!”


    “一,二,三,四,五……”


    ……


    “時間到了,閉氣!入水!”


    “一,二,三,四,五……”


    ……


    循環往複十數次之後,木桶中的水沒有開始那麽燙了,變得溫熱起來。


    軍卒們有些不耐煩了,陳玄帆停了下來說道:“好了,身上的灰也都泡的差不多了,給你們時間好好搓搓,洗洗幹淨,還有頭發。哦對了,給你們這個。”


    說著從儲物袋裏取出來幾塊巴掌大小,淺黃色的東西,隨手扔給了最近的幾個軍卒。


    “這是什麽?”接到手的軍卒,捧在手裏不解的問道。


    “肥皂。”陳玄帆隨口答道。


    這要是在沒有獵妖軍存在的大唐,這東西才是他的神器。


    早前見到豬油和燒堿,一時手癢,做了這麽幾塊。


    做完就扔儲物袋裏了,整理的時候被翻找了出來。


    正好用的上。


    “肥皂是什麽?”那軍卒眨巴著兩下眼睛,“吃的?”說著聞了聞,覺得味道有點怪,不像是陳夥長會拿得出手的飯食。


    不過出於對陳夥長的信任,他不介意嚐一嚐。


    張嘴就要咬,陳玄帆趕緊抬手讓他別吃。


    “好家夥!你別吃!這是給你們洗澡用的,跟澡豆和皂莢一樣的用法。”


    “澡豆?”霍山伸手從邊上軍卒手中接了一塊,拿著看了看,在緊實的小臂上試了試,果然搓出了白色泡沫,不由的點頭,“有些意思。”


    史大俊嚷道:“要是有些香味更好了。”


    “俊爺,咱們一群漢子,要什麽香味呀?”


    “你懂個屁!有了香味,咱們金少爺肯定更喜歡~”


    “史大俊,我看你是想死!”


    “哎呦喂,怎麽?生氣了?生氣了你來打我呀!正好咱們倆一個桶裏泡,還能互相搓個背~”


    “你想得美!我……”


    “行了行了,不許鬧!”陳玄帆扭頭喊劉一勇,“隊正!你管管他們呀!”


    “我可不管,你自己管吧,”邊上的劉一勇臉上蓋著手巾,手臂搭在木桶上,愜意的道,“我這泡的正舒服著呢,別打擾我。”


    “……”


    “我管就我管!誰再鬧,勺哥伺候。”陳玄帆氣道,“一個搓完給下一個,趕緊洗!洗完了換水,金禽碧玉湯都快要煮好了,誰再耽擱,就沒他的份!”


    好家夥,我弄出個肥皂,可不是讓你們給我玩撿肥皂的。


    還能不能好了?


    胡鬧!


    陳玄帆狠狠地無情地製止了,這種可能會產生超友誼關係的行為。


    “金禽碧玉湯是什麽?”有人小聲的問。


    不等陳玄帆張嘴,邊上有明白人就迴答了他:“這你都不知道?金禽就是公雞,碧玉就是柳樹。金禽碧玉湯就是公雞的雞冠血和柳樹皮一起煮的水。”


    “咋起了個這麽好聽的名字?我都沒對上號。”


    “陳夥夫說了,這樣顯得高級。”


    “高級是什麽?”


    “就是很厲害。”


    “哦哦,聽著,確實很厲害的樣子。”


    “……”


    陳玄帆不由的“嘖”了一聲。他娘的,老子好像裝到了,但似乎又沒有完全裝到。


    不管了。


    “洗幹淨了沒有?洗幹淨了趕緊衝幹淨身上和木桶,換湯!”


    於是,片刻之後,空地之上,又響起了被燙到的慘唿聲。


    “謔謔謔!燙死了!”


    “哎喲娘的,熱!太熱了!”


    “乖乖滴,本大爺感覺自己的屁股要熟了!”


    “夥長,我蛋疼啊~~~疼啊~~~”


    陳玄帆:“……”這他娘喊疼還能喊出腔調的?


    “……噗!”


    “哈哈哈哈!”


    “……誰他娘喊的蛋疼?讓老子馬步都沒紮住!直接就坐下了!”


    “……”


    “好了,咳咳,別笑了!趕緊適應適應!”陳玄帆忍著笑喊道,“時間到了,接著閉氣修行!”


    話音一落,驚起唉聲一片。


    幾個唿吸之後,陳玄帆的聲音再次響起。


    “時間到了,閉氣!入水!”


    “嘩啦啦”的入水聲後,他開始數數。


    “一,二,三,四,五……”


    ……


    “時間到了,閉氣!入水!”


    “嘩啦啦~”


    “一,二,三,四,五……”


    ……


    軍卒們雖然還在嬉笑,卻每一個都在按照陳玄帆的號令,一次次的將腦袋埋入滾燙的洗澡水中。


    不,不是洗澡水,是金禽碧玉湯。


    甚至和自己較勁一般,堅持更多的數,實在忍不住再冒頭。


    沒有人偷懶,沒有作弊。


    他們都在渴望變強。


    “時間到了,閉氣!入水!”陳玄帆大喝。


    “汪嗚~”


    他腳邊的小木盆裏,同樣放了一盆熱水。長相醜陋的小狗崽子,肚皮朝上的泡在裏麵,甩了甩尾巴,對著天空上燦爛的陽光,呲著它地包天的小狗牙。


    狗爪子下麵,藏著一顆瑩白光潔的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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