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得到消息的縣令和縣尉以最快的速度趕迴了縣衙。


    並立刻對被抓住的黑鬥篷之外的邪教弟子進行了審訊。


    沒有審黑鬥篷的原因,是因為他被陳玄帆的黑鍋砸中了腦袋,臉腫得像豬頭一樣,到太陽都快落山了,還沒能醒過來。


    風塵仆仆的盧仵作趕到監牢給他做了診治,結論是傷得不重,不過被重物砸到了靈台,需要一段時間迴複神智。


    強行喚醒,可能會出現神誌不清,甚至是失魂症。


    便用養神針法給他做了金針刺穴,等他自行醒來。


    盧仵作年約六十餘歲,麵容清瘦,頭發梳理得一絲不亂,留著三縷短須,鬢角兩縷長髯,顯得精神又有幾分瀟灑之氣。


    身上外罩了一件灰白的袍子,洗得十分幹淨。


    雖然經常和屍體打交道,但陳玄帆沒在他身上聞到什麽奇怪的味道。


    反而是有股藥草和香燭混雜的香味。


    有點像城中供奉了藥王爺的廟裏,會有的味道。


    後來一問才知道,盧仵作雖然在縣衙裏當仵作,但卻是住在藥王廟中。


    藥王廟初一十五有義診,日常也能去那裏尋醫問藥。


    平常無事的時候,盧仵作便在廟裏當大夫。


    不過他隻接疑難雜症,聽說為的是給縣裏坐堂的大夫們留口飯吃。


    反正,是個講究人。


    所以,當盧仵作提出想看看陳玄帆用來,砸黑鬥篷的那口大黑鍋的時候,他沒拒絕。


    反正也不怕被人搶走。


    這東西除了他,到誰手裏都用不了。


    傳家寶發鏈上的幾個寶貝,陳玄帆早就翻來覆去不知道研究了多少遍了。


    隨著體內修為法力不斷地凝聚,他很早就開始嚐試往發鏈上注入靈力。


    直到前幾天,再次嚐試的時候,當輸入的靈力到達一定的程度之後,小帥鍋和菜刀終於有了反應。


    將它們握在手中的那一刻,一種親切感油然而生。


    自那以後,陳玄帆就偷偷躲著人,練習了無數次,這兩者配合之下,該怎麽對敵。


    台上一分鍾,台下十年功。


    有時候,隻有充分的準備,才能有漂亮的出場。


    如果不是這樣,他怎麽敢硬扛黑鬥篷招來的鬼?


    那幾下刀砍下去容易嗎!


    除了有些物種進化中得天獨厚的天才,大部分人還是隻能靠努力才能獲得成功。


    隻有煞筆才會輕易相信別人什麽都沒做,就獲得了一般人可望而不可即的東西。


    沒事就拿出來摸索練習,陳玄帆對小帥鍋和大菜刀越來越熟悉,那種這兩樣東西原本就是屬於他的感覺,也越來越明顯。


    陳玄帆心中有種明悟,這是法器認主之後才會有的情況。


    小帥鍋和菜刀是發鏈上的一部分。


    發鏈是他的傳家寶,可以說,這是獨屬於他的東西。


    這些信息自然而然的出現在陳玄帆的腦海之中。


    讓他立刻就想到了,那本碎在他腦門上的書冊投影。


    裏麵應該還記載著許多的東西,隻不過沒有修為的他是看不到的。


    隨著他修為的精進,裏麵的內容會被觸發,然後呈現在他意識當中。就像他記憶裏的一部分複蘇一般。


    隻能感歎,不愧是自家老祖宗的手段,果然厲害。


    既然選擇了顯露出來,將會出現的後果陳玄帆也是想過的。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如果被人發現他有這麽厲害的寶貝,動了心思殺人越貨怎麽辦?


    這也是他背著人偷偷練習的原因。


    可是難道要一直藏著不在人前使用?


    那不是明珠暗投了,再說了,除了這個,他也沒有別的拿得出手的東西了。


    陳玄帆很是糾結。


    直到他在書齋中看到,隻要是需要法力驅動的法器,都能夠變化大小和自身重量。


    而且,竟然還有不需要法力,就由小變大的器物。


    其中最普通和常見的,就是幾乎大一點的村子都有的——土地廟。


    官府統一發放,由官坊批量燒製而出的大青磚摳成。


    用以監察鎮壓各村風水地氣,收納福運氣運,留宿孤魂野鬼,驅趕普通邪祟妖魔等等。


    一般就放在村口路邊。落地後受人香火,便會變成半人高的廟宇,裏麵的土地公的神像也會隨之變大。


    本村人口越多,香火越旺盛,土地廟就越大。


    傳說,若是一村的土地廟,能變成真廟大小,就會真的有土地神就職。


    隻是無人親眼得見,未知真假。


    後來,陳玄帆又在萬家管家口中得知,他們家就有兩架銅馬車,需要用靈石催動,專門用來接送身份貴重的客人。


    縣城的富戶家中,多少都有一兩件這樣的東西。


    人們稱之為法器或者靈器。


    或是買來的或是其他手段弄來的,總之不算多麽新奇。


    幾百兩銀子就能買一件。


    雖然這個價格,已經足夠一個一年到頭,隻能掙二三十兩銀子的普通人鋌而走險了。


    但對於修煉者來說,應該還不至於。


    凡事都講究一個迴報率。


    誰會去搶一個隨手可得的東西。


    也就是說,在小帥鍋和菜刀沒有被人察覺到,更了不得的地方之前,隻能變大變小的它們並沒有陳玄帆以為的那麽惹眼。


    更何況,還不確定搶了之後能不能用。


    有些家族會請煉器師,煉製一些隻有本家族血脈能用的法器,供族中修為低劣的族人使用。


    所以認血脈的法器也很常見。


    相比較而言,陳玄帆發鏈上自帶儲物空間的鈴鐺,在別人眼中還要更有價值一些。


    得小心隱藏。


    昨天晚上,從黑鬥篷那撿到的牛棚,也是一件法器。


    王牢頭都讓陳玄帆自己拿著了。


    說是他的戰利品,囑咐他等有人找他來要的時候,要個四五百兩銀子就行了,千萬別獅子大開口。


    這還是因為巨靈牛比較稀有,而且很受文人墨客喜歡,才能到的高價。


    可見,一般的法器並不難得。


    陳玄帆當然知道傳家寶的品級,應該不隻是一般的法寶。


    可是就連他這個主人,對小帥鍋和大菜刀的用處,都還在摸索當中,所以絲毫不擔心,修為和自己一樣,隻是練氣初期的盧仵作能看出來什麽。


    何況寶器自晦,無緣之人不可見。


    腦海裏冒出的這句話,更是堅定了陳玄帆的信心。


    於是,幹脆大大方方的把大黑鍋取出來,遞給盧仵作去看。


    一邊遞過去還要一邊說道:“祖上傳下來的,我爹走得早,我以前又腦子不好。還是無意中修出法力,才能夠驅使。不過除了能變大變小,好像也沒有別的用處。聽說盧叔你是有修為的人,正好你給看看,這是什麽品階的法器。”


    順杆爬的叫上一聲盧樹,探聽一下法器的品階。


    “哦?小友你說話還真是有趣。”盧仵作也少見有人這麽直白的講出,自己以前腦子不好的,所以忍不住讚了陳玄帆一句,小心的將小帥鍋接到了手中。


    入手隻覺得頗為沉重,恐怕有大幾十斤。


    和鍋顏色一般烏黑的木製把手,不知道是何種木材,手感細膩溫潤,暗金色的紋理十分玄妙。


    盧仵作雖然不是煉器師,但這鍋鑄造所用的是玄鐵,最普通的一種靈材,這他還是能看得出的。


    這也符合他之前的判斷。


    又從陳玄帆手中接過菜刀,刀把和鍋把的木材一樣,菜刀的刀身所用的材料是玄靈鐵,比鐵鍋要好一些,但同樣也是常見的基礎靈材。


    普通的材料不可能煉製出高階的法器,這也是修煉之人都知道的常識。


    盧仵作沒有在這兩樣法器上看出被煉化的痕跡。


    見此,他十分坦蕩的當著陳玄帆的麵,嚐試往黑鍋注入修為,見黑鍋毫無反應後。


    便爽朗的笑道:“小友這法器品階雖然不高,但卻是成套的,這點十分難得。而且作為無法煉化的低階法器,卻在我注入法力之後,沒有任何反應,應該是小友家族之中人才可使用。想來小友的出身也是不凡,是有傳承來曆的。”


    “是嗎?”陳玄帆眨了眨眼睛,俊臉上露出了向往之色,“那可好了,等我混不下去了,就想辦法認祖歸宗,也能有個吃飯的地方。那不知它們具體是什麽等級的法器?”


    “哈哈,小友你真是有趣。”盧仵作不著痕跡的又將兩樣東西查看了一遍,才將它們遞還給了陳玄帆道,“小友可知法器為何物?”


    “不知。”陳玄帆誠實的搖頭。


    知道就不在這和你這老頭浪費時間了,我去飯堂等著蹭飯下班不好嗎?


    “法器,顧名思義,就是修士用法力驅動之器物。它們被統稱為法器。”盧仵作簡單明了的說道,“靈器,則指的是需要注入修為或者其他力量,能夠驅動的法器。”


    不隻是比如青磚雕刻的土地廟,需要的就是香火之力,所以它也是靈器。


    除此之外,還有些法器上會雕刻陣法,鑲嵌靈石。使用者甚至不需要有修為在身,達到觸發條件就能被動激發。


    一些護體法寶多為此類。


    “低階的法器便是在凡器之上,再之後便是玄器和高階法器。”


    高階法器威力強大,但激發此類法器需要有高深渾厚的修為,普通低階修士無法使用。


    可以供低階修士使用的玄器便應運而生了。


    但很少有人去煉製,因為不僅對煉器師的水平有要求,而且威力上也有所減損。煉製此等玄器屬於吃力不討好,因此數量較為稀少。


    其後便是法寶了。


    能跟隨主人成長,能自我修複和進階的法器,便可稱之為法寶。煉製極其困難,而且靈材稀有十分難尋。


    在修真界也不多見。


    還有一類靈寶,能夠自主對敵,而且不需要消耗主人太多的法力,屬於高階靈器。


    和法寶一樣罕見。


    “再之上便是仙器了。大唐鎮國之寶九龍鼎便是天下十大仙器之一,其餘幾件都在幾大宗門手中。具體如何就不是老朽能知道的了。”


    盧仵作不知出於什麽目的,對陳玄帆的問題迴答的十分詳盡,甚至說到這裏時,不待陳玄帆詢問。


    便自己接著道:“這些是法器大體的分類,不過其中低階法器又分九品,玄器、法寶、靈寶則分上中下三等。小友這兩樣法器,應是低階法器中的六品法器。”


    低階法器的九品判斷十分簡單。


    最低九品,能大小變化者八品,大小變化重量亦能隨之改變,便是七品。能傷鬼物的六品。


    陳玄帆手中的鍋和菜刀,剛好七品。


    玄鐵和玄靈鐵能打造出的法器,最高也不過是五品。


    “低階法器,還是個六品?”陳玄帆撇了撇嘴,將小帥鍋拿在手中,來迴掂動了幾下,隨後往腦後一掛道,“我還以為能是個法寶呢。”


    “嗬嗬,小友莫要太貪心了。六品低階法器不低了。小友日後修為精進,再換便是。對了,我看小友似乎是練氣和武道雙修?”盧仵作話鋒一轉說道,“練氣九境,引氣入體。武道九品,入道煉皮,不知小友修煉多久了?”


    “不到半年。”什麽練氣九境武道九品?陳玄帆聽得一頭霧水,但後麵問他修煉多久了,這個他卻是之前就想好了。


    將真正的修煉時間一個多月說成半年,應該不至於暴露什麽了吧?


    “哦?不到半年,小友就能初入門徑,前途不可限量啊!”盧仵作笑容眼中精光一閃,笑容更深的道,“我看小友對修行之事似乎知之甚少,我那裏正好有幾本書,都是些修行界裏的基礎法門,就送與小友做見麵禮了。”


    “那我就先謝謝盧叔了。”陳玄帆趕緊拱手道謝,“盧叔也別叫我小友了,直接喚我的名字,玄帆就好。”


    “好,玄帆。”盧仵作沒有推辭。


    兩人說著話,陳玄帆將盧仵作送到了監牢門口。


    盧仵作讓他迴去,自己帶著挎著藥箱的小徒弟上了馬車。


    剛迴到藥王廟,縣衙四位巡遊中的一位,便前後腳的上了門。


    “盧老,如何?”


    “不過是低階法器。”


    “低階法器?那盧老你的意思是?”


    “他的身世可查清了?”


    “查清了。陳玄帆,王村人,以前是個癡兒。父親不知所蹤,由後娘養大。和萬家有娃娃親。”


    “哦?”盧仵作一愣,忍不住笑道,“原來他說的竟是實話。那是萬家讓他進的監牢做獄卒?”


    “是,萬家走了縣令的門路。盧老,你是覺得他的修行方法,來自萬家?”


    “不是萬家。萬家主有手段人脈廣,他家要是有修行之法,也不會窩在這小縣城裏了。而且小獄卒的法器是血脈認主的,顯然和萬家無關。”


    “那我們?”


    “低階法器不值得冒險。少年郎資質不錯,值得下一注。”


    “好,我這就去將話帶給其他兄弟。”


    “等等。”叫住巡遊,盧仵作去書房取了幾本書,“這是老夫的禮物,你們一並送去吧。”


    巡遊一怔:“那他豈不是知道我們是一夥的了?”


    “不送,他也知道我們是一夥的。無事,送去吧。”


    “行,聽您老的。”


    盧仵作看著巡遊離去的背影,微微搖了搖頭。


    對於陳玄帆的身世,他心中有了猜想。


    把家裏一些有潛力有氣運造化,但不是頂尖的子嗣,隨便扔在一個山溝裏,任其自由成長,以期能遇上仙緣。


    幾十年前,女皇當政,有不少家族這麽做過。


    這個陳玄帆說不定就是其中一個人的子息。


    而且他對自己的身世也有所了解,否則一個普通人,剛踏入修行之路,當然是謹小慎微,如何敢將法器顯露於人前?


    這是有所依仗。


    還有萬家家主,更是不會和一個普通人定下娃娃親。


    所以陳玄帆的來曆,定然不簡單。


    更何況他修行半年便練氣和武道都已穩穩入門,可見資質不錯。


    低階法器還是血脈認主的,不值得下手。倒是可以與之交好,以後說不定能受其照拂。


    ……


    另外一邊。


    送禮這事兒,趕早不趕晚。


    四個巡遊一商量,既然盧仵作說陳玄帆知道他們是一夥的,那這話的意思,不就是說陳玄帆猜到他們是在試探他了嗎?


    如果是這樣,他會不會以為自己幾個人是在踩點,想要幹掉他?


    雖然在四位巡遊看來,他們這是本地修煉者,對地盤上新冒出的修士的一次,再正常不過的摸底。


    畢竟一個縣城內,能獲得的修行資源本就是有限的。他們拿到手的都是上麵挑剩下的殘羹剩飯了,再來一個分一杯羹的,摸一摸對方的底細,過分嗎?


    當然,不排除可能存在的覬覦之心,但那不是沒發生嗎?


    論跡不論心。


    小獄卒是個少年郎,少年人血氣旺盛容易多想。


    所以未免橫生枝節,消除誤會要趁早。


    都是場麵上的老油條了,對付這樣的年輕氣盛的小郎君,他們很有經驗。


    “兄弟們,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咱們把禮物往他跟前一放,笑臉說話,再是愣頭青也不好意思博咱們的麵子。”


    “就是這個道理!”


    “可他要不懂事怎麽辦?咱們也別熱臉貼了他的冷屁股。”


    “嗯,那你說怎麽辦?”


    “怎麽辦?這麽辦!”


    於是,半個時辰後,剛從縣衙飯堂蹭了飯迴來,準備到監牢轉一圈,看看巨靈牛的陳玄帆,就遇到了要給他送禮的四位巡遊其中的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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