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父立刻說道,等等。我在一旁驚了一下,姨父看著老人,說那包帶子,你得還給我我才會走。老頭扯了扯繩子,但這一次,居然半天都沒動靜。


    我抬頭去看,嚇了一大跳,天花板上多了什麽東西,那是一個雙眼深凹,瘦的像是幹屍一般的老太婆,從那洞裏伸出頭來,正悠悠的盯著我們。這次,連這個老頭都驚住了,抖著嘴唇告訴我們。


    :已,已經兩年了,我上次見到老伴她,還是三個月以前。她,她這一次,居然把頭伸出來了。


    老頭莫名的激動。


    我不敢相信,一個老人,能在這暗無天日的天花板隔層裏住了兩年?


    :老先生,您和她都不容易,我勸您最好把那塊布給我拿迴來。不然可能會出你想不到的事兒。


    老頭沒讓姨父再說下去,反而歎了口氣:這把年紀了,既然我老伴喜歡,我都由著她。隻要她高興就好。


    姨父一急,還想說什麽。


    但這老人根本不理我們,已經看向了一旁的一個相框,那眼神非常的平靜,那相框裏,是一個幹練的阿姨正坐在屋子的桌前詢問來辦事兒的居民,而一旁則是這年輕一些的老先生,笑著像是秘書一樣幫自己的老婆倒水。


    :老伴這麽高興,今天,我不做生意囉。


    大門關了,門口排隊的人裏一些提著雞鴨的甚至罵了起來。我背心冰涼,不是我害怕,而是剛才我看的清楚,那老太婆從屋頂伸出頭來,嘴邊還沾著幾片雞毛。


    跟著姨父出了城中村的單元樓,姨父沒有迴答我,反而鬼鬼祟祟的帶著我繞到了單元樓的後麵,伸出個頭往裏麵看。


    透過窗戶,戴眼鏡的老人一邊忙活,一邊自言自語,顯得非常高興,身上已經穿著做飯的圍裙。怪不得他會那麽高興,因為屋子裏已經多了一個人,那是個全身很髒,瘦的不成人形的老婆子。


    我驚的張起了嘴吧,如果之前聽到的是真的,那麽這是這城中村的老兩口,兩年來的第一次相聚。那老太婆在今天居然下來了?


    但此時屋內的場景,卻怎麽都看起來別扭,老頭忙忙碌碌,那兩年來第一次離開天花板上麵的老太婆卻根本不迴答他的話,似乎當他不存在,隻是趴在桌上,鼓著眼睛,十分渴望的看著籃子裏的一堆東西,把那一堆繃帶狼吞虎咽的吃了進去。


    姨父抽了口氣:走吧。


    離開了城中村,我和姨父一路無話,隻是到了山腳的時候,他才開口告訴我,說那個老婆子以前是個幫人問米的仙婆。


    :這就是幹這一行的下場,這老兩口以前非常恩愛,隻是那老太婆幾年前發了神經病。以前賺了那麽多錢,卻沒人治得好。


    :其實,那不是神經病。


    他說,不管你信不信,有些仙婆,在最後幾年都會變成這樣的東西,然後死掉。


    我還在不斷的說,姨父卻狠狠的打斷了我的話:這是買賣,懂不?今天送出去了,我就沒想過要迴來。


    我滿腦子都是,那老太婆吃了,到底會有什麽結果?


    山腳下車來車往裏,姨父已經大踏步往前走去。這天早晨,這個熟悉的背影再次給了我一種陌生的感覺。


    :我哪裏知道?人死之前什麽事兒幹不出來?她以前比你不知道厲害多少倍,她既然敢吃,就證明她需要這東西。我們還去管那麽多做什麽?


    我找不到反駁的話,隻能在心裏狂罵,我也不知道罵誰,最終罵我自己,對啊,你就是個煞筆,你自己不就是個可憐人麽?你還去管別人?


    走過兩個街角,他居然站在一旁等我。咧嘴一笑,又露出了那副猥瑣模樣。


    :素衡她就你這一個侄兒,我剛才說了重話。


    這種場麵最是能把人鼻子弄酸,要是當年在學校,為了掩飾眼睛紅我怕是得當場打一架。這天早晨,在迴去的公交車上,我聽到有聲音輕描淡寫的提了句,


    :進那屋子你沒聞到一股腐臭味?需要糯米才請得動,你沒看過電視?你說那老婆子出了什麽問題,還需要我告訴你。


    我扭過頭,吃驚的看著他,他卻叼著煙看著窗外,似乎剛才的話根本就不是他說的一般。


    用裹腳布去問這個奇怪仙婆,終於得到了我們想要的答案。


    姨父問的刁鑽,三個問題的答案,正是我們需要的。


    那口午時三刻的氣,到底是什麽意思?


    那仙婆迴答的第三個問題才是重點,但我卻始終沒想通那裏麵的意思。


    姨父告訴我:你不需要想通,按照我說的話去做就成。


    難道他已經知道了?


    接下來的事兒更奇怪,我們分頭行事,他讓我去找錦都最大的屠宰場。地方越大越好,最好是那種有悠久曆史的。


    說完便急匆匆的離開了。


    當天下午,按照姨父的吩咐,這麽多天來我首次享受了公款待遇,打著把錦都三環路周邊全逛了個遍。據我所知,錦都出名的屠宰場都在這一帶。


    但打電話過去,姨父隻是問了問情況就搖頭,說這種小場合怎麽行,他要的,起碼要比我當時站的肥膘屠宰場得大三倍。


    他要找個什麽地方?


    到了第二天下午為止,最終,我在繞城公路旁的一道繡鐵門邊停了下來。放眼望去,這地方圍牆內全是密密麻麻的牲口棚,而在更遠的中間,還有一大片放養牲口的空地。即便此時還是下午,裏麵卻依舊想著此起彼伏的殺豬聲。


    我拿出早就準備好的一條小狗崽放在這地方的門口,口袋裏的狗崽根本看不到外麵的場景,居然立刻開始往後退,嘴裏嗚嗚的叫非常的驚恐。


    就是這兒了。


    七八個屠戶還拿著殺豬刀走了出來,問我有什麽事兒?


    我拿著手機,一邊和姨父通話,一邊說了句:我要租用整個殺豬場一晚,多少錢,你開個價。


    :小子,你瘋了?你看看這地方多大,你圍著走一圈都得半個小時,不說整個三環外的肉市場,你知道我們一晚上供多少貨?


    我打開了身後的一個口袋,看到裏麵放著的鈔票,七八個人全都閉了嘴。


    我拿著手機,盯著這幾人手裏明晃晃的殺豬刀,補了一句。


    :我不僅要租殺豬場,一晚上的時間,我還要租你們這些人。


    其中一個領頭的猶豫了很久,他手裏的殺豬刀光是看便讓我覺得脖子痛。最後他幹脆的說了句,


    :好,小子,隻有一晚上,不管你要幹什麽,我們幾個都聽你的。今晚上加班幹,去打電話告訴老板,過兩天我們可能要歇業。


    隔天晚上,我和姨父在一家快餐店裏碰了麵。我問他,你到底要做什麽?


    姨父的聲音很小:其實午時三刻,是一天中陽氣最盛的時候。但午時三刻死的人,有一個特點,那就是死不透,喉嚨裏會留一口活人氣兒,到了當天午夜子時才會慢慢散去。正好午時三刻死的人非常少,老子守了好幾天,這周圍醫院和事故都被我盯了個遍。你說怎麽會這麽巧,直到今天中午還真的有一個。


    兩天不見,我發現姨父的衣服穿的工工整整,頭發也梳過了。隻不過臉上卻顯得很疲倦。他這兩天去做什麽了?就在此時,遠處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


    我正問他,到底你要做什麽?


    這家快餐店在三環路邊上,非常的偏僻。從未來過,他偏偏選擇在這裏碰麵。我看了出去,那是在主城區絕對看不到的場景,傍晚的天色下,一群送殯的隊伍,正在經過外麵的馬路。


    姨父笑了笑,嘴角露出一絲冷色,


    :我要讓那個活過來的人,這隻東西,死無葬身之地。


    此時一個戴孝的人慌忙走了進來,快餐店裏的人紛紛讓開,這人看到姨父之後很是焦急,但說話間卻又不敢得罪姨父一般。


    :先生,我找的您好苦啊。您可急死了我。我爹他這過世不久,您給的日子是今晚上出殯,選的地方到底在哪兒?


    當著麵,姨父露出一副高人的模樣,扭頭問了我一句:地方在哪兒?


    我呆住了,這一刻我總算明白了過來,他要把這隻出殯的隊伍,帶進那個殺豬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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