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術,我們一定要弄死它。


    離開教學樓,姨父的話裏反反複複都是這個意思。但我沒有迴答,我根本就還沒有從這件事的震驚中迴了神來。死了三十年的人能夠複活?這已經遠遠超出了我的認識。如果姨父將的傳說是真的,那麽現在這個人算什麽?活人?死人?還是其他更加恐怖的東西?


    姨父告訴我,說你不用那麽怕,


    :你老師留的這一手,幾乎已經要了他的命。都說讀書人賊,張善守這老頭子果然心狠手辣,那把正官位的椅子在古時候上麵可是有一整個州道的氣運,錦都市在古時不過也隻是個州道。別人發揮不出作用,但那隻命官可是陰位加身的正統鬼官,一把官位當頭打下,其他再邪的東西早就當場魂飛魄散,它雖然跑掉了,現在也肯定慘不堪言。


    姨父的話讓我多少鬆了口氣。


    這人很有可能是我們在街上遇到的任何一個人,出了校園,我們兩人走在學校附近的夜市中,姨父一雙猥瑣的眼睛不斷的到處看。


    那堆奇臭無比的裹腳布被他收了起來,整整一個包裹,我想不出他拿著東西還有什麽用。誰知一路上姨父打開口袋朝著裏麵不斷的聞。


    旁邊一個男學生路過,問他這裏麵是什麽東西?你怎麽聞的這麽起勁?姨父告訴他,這是老家拿來的陳皮布,你舔一口我就給你兩百塊錢。兩張明晃晃的票子,這學生真的舔了一口。接著差點吐了出來。


    姨父問他什麽味道。


    :酸死人了。


    趕緊離開現場,這人居然令人發指到了這種地步?誰知他卻罵道,你懂個屁。


    :隻是酸,卻沒有腐臭。證明這具屍體在很久之前就停止了腐爛,並沒有滲進布裏,也就是說,這個人可能是真的活過來了。


    從這天晚上開始,姨父帶著我去做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在城北找了一個打鐵鋪。


    看著那破舊低矮的房屋,這現代城市中居然還有小時候那種打鐵鋪子?


    老板叫崔四兒,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姨父親自去一旁的鐵堆裏挑了生鐵。撕下兩塊布,用水打濕交給崔四兒鐵匠。


    一般的鐵匠聽了姨父的話可能早就驚的說不出話來,但這人隻是微微的念了句,像是在提醒他:上幾次的你都還沒給我錢。


    :幹你的活就是,廢話那麽做?我一個電話打去派出所,你這勾當還想不想幹了?


    後來我才知道,這崔四兒居然是個通緝犯,這人以前犯過什麽事兒姨父怎麽都不說,隻是提起的時候他明顯有些起雞皮疙瘩的樣子,罵道,這人千萬不能先給錢,不然他不會打好貨。


    那是我從未見過的手藝,半夜十二點,這鐵匠當場殺了隻雞,一碗雞血灑在燒紅的鐵上,火焰轟的燃了起來,嗙嗙的聲音中,一錘一錘,居然那幾塊濕破布,合著鐵塊一起鍛打。


    半夜打鐵,最後交到我們手裏的是一根樣子奇醜的黑鐵釺子,那兩塊布在燃燒之前就已經融進了裏麵?姨父非常的滿意,沉默寡言的崔四兒鐵匠雙手捏起那隻死雞,問我們一起留下來吃燒雞麽?


    姨父頭搖的飛快,拉著我立刻便離開了。路上他告訴我:你永遠不會想和這人一起吃那隻雞的。


    之前聞布都沒事兒,但他此時的表情卻像是想起了什麽惡心至極的事情,幾乎嘔了兩口。


    我扭頭看了看,這鐵匠鋪居然是開在一座公墓的旁邊。


    姨父嫌髒似得把鐵釺丟進了口袋:這種汙東西,隻有這崔四兒打出來的才管用。這地方,來一次我都覺得惡心。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到了錦都的郊區,那是一座破落公園旁的老小區。


    第二件事,是來這個地方。


    姨父告訴我,這地方的這事兒,比昨晚的打鐵還要重要。大清早的公園裏,很多老頭老太太鍛煉身體。姨父帶著我徑直從旁邊小區上了山。


    上山的路上我看了路牌,這上麵的地方叫做城中村。我們到的時候,這棟樓前已經排了很多人,大多數的都是一些老頭子老太太。


    :還在做生意就好。


    迴到前麵排隊,姨父悄悄地告訴我,這些人都是來求事兒的。


    求事兒?


    :等會進去,裏麵會有一個老先生,不管他問什麽,你都不要迴答,隻是說我們求的事兒,他辦不了就是。


    姨父的話怎麽聽怎麽都奇怪,辦不了那我們還來做什麽?我看了下周圍排隊的人,就像是菜市場一般,手裏拿著雞鴨,甚至有些人手裏拿著小狗崽兒。這些人相互之間全都不說話,眼睛都盯著這棟居民樓其中一個門口。


    等了半個小時,終於輪到我們了。


    進去之後是一間考究的屋子,一個老頭正坐在桌子後喝茶。撿起可能是之前人留在地上的一隻雞,放在了一個吊籃裏。接著喊了一聲。


    :兩斤烏骨雞一隻,事成。


    溜的一下,那籃子就被拉到了屋頂上麵。


    我抬頭向往上麵看,姨父卻猛的把我拉到座位麵前坐下。老頭拍拍手,接著低頭在紙上開始寫什麽,問我們帶的什麽東西?


    重複了三遍聽沒人迴答,這才抬頭看著我們。


    姨父用手在桌子下麵猛戳我,我開口道:我問的東西,你迴答不了。


    戴眼鏡的老頭咦了一聲,姨父接著說道:我們是慕名而來,遇到的東西有點兇,我們來,不是問您的,我們想問您這房頂上的那一位。


    老頭當即變了臉色,姨父慢慢從一旁拿起一個布包,擺在了桌子上。


    這是我們來之前準備的一口袋糯米,這老頭看了看這袋糯米,反而的打量著我們,接著盯著姨父的眼睛,說:你真的要問上麵的那位?


    自從這袋糯米一拿出來,我便聽到頭頂上有什麽聲音,但姨父一隻手抓著我的腦袋,始終抬頭往房子的屋頂上看。


    見姨父不說話,這老頭慢慢把糯米放進了那個籃子裏。


    :上好糯米一斤半,老伴,他們有事兒求你。


    屋頂的方向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沒一會兒,等到那籃子又放了下來,裏麵的東西已經空了。老頭慢慢轉過身去,坐在椅子上背對著我們喝茶。


    :我老伴收了你們的東西,我什麽也聽不見,有什麽話,你們就問吧。


    姨父清了清嗓子,頭也不抬,就像是對著這屋裏的空氣說話,


    :我想問這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死人借命?


    安靜了好一會兒,接著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沒有。


    這聲音就像是從這屋子不知道什麽角落傳出來的一般。姨父看著桌上,卻明顯驚了一下。


    :我想問的第二件事,在錦都市的北邊,是不是有一個死人已經活了過來。


    這一次,屋子裏陷入了更久的安靜,突然,有什麽東西在碰我,扭過頭,居然是個用繩子綁著的空籃子,落到了我們之間。姨父將繃帶全都放到了裏麵,籃子慢慢的升了上去,幾乎是過了五分鍾,那聲音才再次的迴答我們。


    :已經活了。


    姨父蹬的從座位上站起來,猛的抬起了頭。


    :那你告訴我,要怎麽才能找到它?又要怎麽才能殺了它?


    這屋子上方居然是個閣層?有一塊天花板居然是缺的,就像是個黑漆漆的小洞。姨父的眼睛死死的盯著這一處。


    這一次,那傳出來的沙啞聲居然有些抖:它要還陽還差一樣東西,它要一口午時三刻的氣。


    房頂的聲音再也沒有響起。反而是在迴避了的老頭又走了迴來,用筆在本子上一邊寫一邊喊。


    :屍布一具,事兒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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