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並不是自己想的那樣,而是要吩咐她明日的事。


    繃緊的背部鬆弛下來,顧南枝耷拉雙肩,偏過腦袋不看他,「哀家曉得了。」


    「那個人,太後應是想見的。」


    他留下高深莫測的一句話就走了,顧南枝並未放在心上,畢竟身處牢籠,性命掌握在他手裏,他要她做什麽,她便做什麽。


    從前,她是母親的傳音筒,楊家的提線木偶;如今她關節上的絲線都被攥在雲中王掌心。


    秋日欲近,庭院的紫藤花開始凋零,緲碧執著掃帚清掃殘花落葉,顧南枝坐在花蔭處的石桌欣賞景致,繁花落盡,綠葉泛黃,亦是別樣風景。


    「陛下駕到——」月門外的宦官高聲宣唱,顧南枝手裏緩搖的羅扇停下。


    少年皇帝從宮外走進庭院,眉心的紅痣在落葉枯榮的景色中尤為鮮明。他急急走到顧南枝身邊,攙扶起行禮至一半的她,喘著粗氣道:「母後不必多禮。」


    陸靈君琥珀色的眸子裏盛滿擔憂,上上下下將她度量,生怕遺漏掉半分她的傷痕。當他見到她手腕上粉色的疤痕時,瞳孔驀地一縮,「是誰傷了太後?」


    顧南枝沒有製止握住自己的小臂,仔細端詳傷口的陛下,揚起一個寬慰的笑容,「沒有誰,是哀家不仔細弄的。」


    不仔細怎麽會弄出這般規整深刻的疤痕?位置還恰巧是手腕。


    陸靈君想說他不是小孩子了,母後不必撒謊騙他,哪怕那謊言充滿善意。


    可是,他的憋屈都藏在心底被世俗深深壓下。指尖在她的傷疤處輕輕摩擦,期望能擦掉那刺目的疤痕。


    「母後受傷時,該有多疼吶……」


    顧南枝安慰他,也像在安慰自己,「都已經過去了。」


    知曉母親死亡的痛,被舅舅利用作為擋箭牌的痛,親人失散流離的痛,匯集在一起,這點皮肉疼痛在他們麵前,不值一提。


    她既然活著,就有希望,就要好好把握當下,救阿姊出牢獄,找到失蹤的弟弟和雲遊的父親。


    顧南枝和陸靈君步入殿內,兩人都極有默契地沒有談及那夜的宮亂。


    顧南枝讓緲碧換茶,斟的是陛下最愛喝的君山銀針。


    熱茶端上來時,陸靈君晾到合適的溫度才遞給顧南枝。他還自然地撿起一旁玉碟裏麵的蜜糖鬆子,為她剝鬆子。


    幾近半月未見,陛下變了許多,從前的他隻會跟在自己身後討要小玩意,兩人如同姐弟,嬉笑玩耍,事實上若無進宮一事,他們本該是表姐弟。後來,先帝仙逝,他亦未收起貪玩的性子,常常黏著她撒嬌,沒個皇帝樣,埋怨帝師的嚴苛與古板。


    而今時易世變,他再不能像以前一樣肆意放縱,變得謹小慎微,畏畏縮縮。


    顧南枝還注意到,他剝鬆子的手清瘦許多,手背青筋明顯,筋骨突出。


    這半個月他一定不好過,而她因為事情接踵而至,遺忘了他,隻記得宮亂那日喪鍾未鳴,天子無虞,但他定然寢食難安,否則也不會身骨消瘦了。


    茶香從揭開的茶蓋裊裊縈繞,陸靈君打斷她神遊的思緒,「母後在想什麽?」


    「哀家在想陛下會不會怨哀家?」


    「寡人怎麽會怨母後,如今這個世上,寡人隻有太後一個親人了。」


    皇室內的兄弟為爭儲君之位,都會手足相殘,鬥得頭破血流,更別談他一個羽翼未豐的帝王對上虎視眈眈的王叔。


    在陸靈君心裏,雲中王從來不是他的親人,是值得警惕的敵人。


    顧南枝一怔,心底的愧疚越發凸顯,她都能去看生病的宮人,卻隻憑藉喪鍾未鳴,就判斷他形勢安好,天子腳下兩軍內鬥,血流成河,他的形勢怎麽會安好呢?


    「哀家以為陛下會怨哀家這期間沒有來探望陛下……」


    「不怨的,寡人知道母後有苦衷,另外就算母後想來甘泉宮怕是也進不去。」陸靈君輕描淡寫地述說雲中王裹挾幼帝之事。


    說完,他轉開話鋒,將半碟剝好的鬆子放進顧南枝的手心,「鬆子都剝好了,母後快吃吧。」


    顧南枝手捧鬆子,眼眶泛酸,疾風驟雨之下的幼帝長大了。


    陸靈君在顧南枝這兒坐了半個時辰,便乘坐龍輦迴甘泉宮。


    富麗堂皇的正殿裏一道頎長的身影背對陸靈君而立,他背負雙手,氣勢明銳似劍,正打量牆上一丈長的堪輿圖描繪的錦繡江山。


    聽聞背後動靜,他轉過來,語調一如以往的沉冷威嚴,仿佛他才是睥睨天下的帝王,「陛下見到太後,安心與否?」


    陸靈君緋紅袍袖的拳頭攥緊,眼裏迸出兇狠的光。


    陸修瑾絲毫不在意,從書案拿起早已擬好的詔書,「陛下親眼見到太後無恙,這詔書陛下就簽字蓋印吧。」


    陸靈君盯著詔書上的旨意,紫毫玄筆握在發白的指間,幾乎快要被攥斷。


    那日宮亂,南北軍與雲中軍兵戎相接,南軍薄弱的兵力護不住他,讓雲中軍攻破甘泉宮。他的九王叔、雲中王浴血而來,謊稱外麵亂象未平,讓他居於甘泉宮並派兵保護,實則是一種變相的軟禁。


    他一無兵權二無權勢,朝中的清流被雲中王誆騙,他不得不困於皇宮。這一困就是半個月,他與外界的聯繫全然被切斷,傳遞進來的消息皆是雲中王故意為之,他明明知道九王叔是故意的,可在聽到太後母族被肅清,曌夫人與楊宇赫引頸受戮後,仍舊止不住地擔憂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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