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衣的眼神飄向了對麵,和流蘇一對上,都看懂了對方眼裏的擔心。


    昨日尤雲柔帶著她們兩人連夜迴府,直接去了尤夫人的院子。


    一見麵就撲到尤夫人的懷裏哭,邊哭邊將顧表哥在臨高已經有了未婚妻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親娘。


    雖然女兒從小就被接去了顧府常住,可無論如何也是自己十月懷胎剩下的骨肉。


    聽到顧家居然聽到夫人讓下人去宜姨娘院裏喊老爺,下人迴來卻說老爺今晚喝醉睡了叫不醒。


    這話一聽就是托詞。


    尤雲柔心沉浸在悲傷中,絲毫沒有感覺到尤夫人聽到下人迴稟後,眼中散發出的寒意。


    可她身邊的心腹丫鬟婆子,自然是知道夫人所受的苦。


    老爺身為戶部侍郎家的嫡長子,雖沒有繼承老太爺的讀書天份,卻因為周圍人的刻意恭維,相信了他們說的,自己隻是生性淡薄不願攪和到那些個勾心鬥角中。


    剛成親的頭兩年,還懼於老太爺的威勢,不敢有太過分的舉動。


    等夫人懷孕生下大公子和柔小姐,就成日不歸家,與那幫因尤家的權勢圍在身邊捧著他的紈絝子弟流連青樓。


    姨娘也是一個接一個地抬進府裏,庶子庶女也生了一堆。


    夫人心知老爺靠不住,忍著傷心難過,硬是將所有心思都放在照顧一雙兒女身上。


    誰知沒多久,大姑奶奶的夫婿顧大將軍戰亡,表少爺被顧老太爺帶去了邊疆。


    看著大姑奶奶成天沒精神,日日憔悴下去的樣子,老太爺和太夫人心疼女兒,就下令將已經三歲的柔小姐送去顧府大姑奶奶膝下承歡。


    夫人雖不願,可作為媳婦,還是沒什麽本事,仰仗老太爺鼻息過活的嫡長子的媳婦,她沒辦法拒絕。


    後來得知老太爺送柔小姐到顧家大姑奶奶那,是想著長大了,讓她和顧表少爺成親,夫人思前想後,覺得這樁婚事不錯,這才沒鬧。


    可現在按小姐說的,顧表少爺已經在臨高有了未婚妻。


    那十幾年來夫人和小姐母女骨肉分離的苦暫且不說,可皇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自家小姐今後是要嫁入顧府的。


    如外人知道顧表少爺已經有了未婚妻,不知道要怎麽嘲笑尤府,嘲笑小姐。


    丫鬟婆子們所想所擔心的,尤夫人心知肚明,她還想到,如果柔兒嫁不了顧家,那在這皇城,哪家好人家還願意娶她?


    不,無論如何,柔兒都要嫁到顧家。


    “柔兒,走,娘和你一起去你阿奶那。”尤夫人攏了攏尤雲柔鬢角的亂發,溫柔地說,“你先別哭,聽阿娘和你說。”


    尤雲柔哭了一通,也有些累了,從尤夫人懷裏抬起頭,眼睛紅腫,“阿娘,柔兒好難過。”


    說著又要哭。


    尤夫人見狀,臉色變得嚴肅說,“你是阿娘十月懷胎生下來的肉,你難過,阿娘也傷心。隻不過,你要還想嫁到顧家,就好好聽阿娘的話。”


    “我,我還能嫁給表哥嗎?”尤雲柔眼底燃起一抹希望的光,想起今日見到的表哥,豐神俊朗,又有顧少將軍的身份,她一見麵就已經芳心暗許了。


    “能,隻要你按阿娘說的做。”


    “柔兒全聽阿娘的。”


    尤夫人看女兒說著臉上飛起的紅暈,自然明白她這是喜歡上了顧家表少爺了。


    這樣也好,真心喜歡,才會用心去做去爭取。


    低聲附耳將要尤雲柔做的事,細細說出。


    尤雲柔越聽阿娘的話,眼睛就越亮,到最後更是笑著一把抱住尤夫人,嬌聲喊道,


    “阿娘,果然隻有阿娘才會為了女兒著想。


    姑母就是知道了表哥有未婚妻,也未曾出言迴護我。


    枉我日日小意奉承,隻為了她能開心。”


    尤夫人聽到女兒的話,心中寬慰,不枉自己日日為了一雙兒女費盡心思。


    次日一早,尤夫人帶著尤雲柔去了太夫人院裏請安,等太夫人問起孫女什麽時候迴府。


    尤夫人便拉著女兒跪到了太夫人跟前,讓她給可憐的女兒做主。


    太夫人出嫁前也是高門貴女,夫君更是一步步升到了戶部侍郎的位置,就隻等著年邁的戶部尚書退了,就能順理成章,成為新的戶部尚書。


    她從年輕就高貴到現在。


    也是因此,聽孫女說顧老太爺已給顧安清定下未婚妻,太夫人心裏油然而生一股被欺騙的惱怒。


    但太夫人當著媳婦和孫女的麵,隻臉上的神色變了變,就溫聲安慰哭得難以自已的尤雲柔,自己會為她做主的。


    等被自己安撫好的媳婦孫女離開了,尤太夫人這才吩咐心腹,等尤侍郎下值迴府,請他來一趟。


    這邊尤雲柔和尤夫人迴了院子,就見尤老爺已經等在正屋裏。


    與尤夫人的慈母心不同,尤老爺的兒女多,一心隻關心自己的利益。


    知道顧安清有未婚妻後,他也並未出聲安慰,反而是罵她無用。


    堂堂侍郎府的嫡姑娘,居然被個鄉野村姑搶了先。


    如果她不行就早些說出來,他好另外送個女兒過去陪妹妹。


    尤雲柔被親爹這麽一罵,小臉煞白煞白的。


    她本就心驚膽顫了一夜沒睡好,一激之下,更是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尤夫人先一步抱住了女兒,忍不住罵了一聲尤老爺,然後又是讓下人去請大夫,又是叫丫鬟婆子一起將尤雲柔扶上床躺好。


    尤老爺看女兒被自己說得暈過去了,又當著下人的麵被尤夫人罵,麵子上下不來台。


    看屋裏的下人忙成一團,無人理自己,他又低聲罵了一句無用,拂袖而去。


    尤夫人聽丫鬟說尤老爺走了,隻冷聲說了句,“知道了,你再去看看,大夫來了沒。”


    丫鬟領命急匆匆出了正屋,留在屋內的丫鬟婆子們私下偷偷交換了眼神,默默做著手裏的活。


    一時之間,屋內寂靜一片。


    等大夫來了,給尤雲柔一番把脈後告訴尤夫人,尤雲柔心中鬱結,又因氣急攻心,這才暈了。


    讓她好好睡一覺,醒來再喝幾次安神湯,就沒事了。


    尤夫人知道女兒沒大礙,這才放下心來,吩咐人送上診金,並送大夫出府。


    尤雲柔睡了一個時辰才悠悠轉醒,一睜眼,就看到尤夫人一臉關切地看著自己。


    為了不想讓尤雲柔繼續胡思亂想,尤夫人陪著女兒去花園裏走走散心,順便勸慰她,阿奶和阿爺會為她出氣的。


    等走累了,她又一路將女兒送迴院子。


    兩人才坐下沒多久,院門外守門的小丫頭就來稟報,姑奶奶身邊的梨花姑娘來了。


    聽到這個消息,不僅彩衣和流蘇感到開心,尤夫人也是心下一鬆,心想大姑奶奶心裏還是記掛著柔兒的。


    看尤雲柔捂著臉哭,尤夫人也不安慰。


    就要讓梨花看看,迴去告訴姑奶奶,自己女兒因為她那好兒子,受了多少委屈。


    “去帶人進來,也說說你家姑娘的委屈。”尤夫人給彩衣遞了個眼神,見她心領神會福身離開,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等聽到細微的腳步聲傳來,尤夫人這才裝出一副怒其不爭的表情,對尤雲柔怒罵道,


    “你不想在你姑母麵前哭,讓她掛心,就來為娘麵前哭,是想挖阿娘的心麽?


    是阿娘沒用,沒能力讓你嫁給你顧表哥。


    將來皇城若有人嘲笑你,你就自請去白雲庵修行吧。”


    說著將尤雲柔抱入懷中,拍著她的後背,自己也落下了淚來。


    這一番話有怒有怨,剛好走到正屋外的梨花,聽了個清清楚楚。


    梨花明白尤夫人這是想借自己的嘴,將表姑娘的委屈和為難,告訴自家夫人。


    “夫人,小姐,梨花姑娘來了。”流蘇看到了屋外站著的梨花,低聲提醒道。


    尤夫人這才用帕子擦了擦臉上的淚,又將懷裏的尤雲柔扶好,輕柔拭去她臉上的淚痕。


    做完這些才開口道,“請梨花姑娘進來吧。”


    梨花走進屋內,大方得體對著尤夫人和尤雲柔福了福,“請夫人,柔表小姐安。”


    “梨花姑娘多禮了。你來是有什麽事?”尤夫人看女兒一聲不吭,也故作不知地開口問梨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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