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錦織就紫雲眉,柳絮青青不了仙。眾芳寒顫臥凍土,遠洋雙罷涕淚難。常思皎月無心意,又歎兵戈語淒泣。朝沉暮曜夜昏陣,辛苦從來隻伶仃。


    約莫十一月的風是最急躁的,它迫切地往返於山河湖海人潮洶湧之處向著世人彰顯著存在,也許有人注意到了提早做足了準備,但更多人毫不在意,嬉嬉笑笑三五成群依舊逍遙自在。


    據說那些新移的柳樹紛紛掛上了白絹,仿佛即使無人流轉的角落仍愛自顧自哀悼,絕大多數人對此是不解的,本來每日戰鬥就夠急迫了,又移來沒什麽用的樹占地,偶爾異常艱難的戰鬥後筋疲力盡扛著武器迴去時倒還要替它讓路,真是給了它好大的麵子。


    雖然說是為了替大家排解壓力,但也許適得其反,反倒增加了不少的壓力,不過或許也沒有人在意這些,每日的繁忙已經使他們無暇他顧了,無枝的楊柳在湖光中搖曳遠看絲線連綿近觀鞭聲四震,到底應該比那些不認識高層的慰問更親切些吧。


    不曉得何時棲宿的雪,印痕連綿又水潤滑黏,稍不小心就會被動地砥礪向前衝鋒陷陣,不過大家俱是武道中人,下盤比上盤更穩,所以哪怕快步小跑也沒有半點頹然。


    在團雲鋪就的雪未曾消融,弱柳依舊孤單地背負清風,稚童們仰望著茫茫棉花飄落伸手一接便悄然盈盈化水,粼粼波光中不僅映襯了幼兒呀呀言語時的天真,也帶著些遠處屋簷下裹著厚沉望著活潑可愛孫子的老人與心頭漾起的一絲悵惘,卻又很快消融在天地茫茫的素白間,好似從未出現。


    被雪所包容的萬物是本就愛雪的純白因而心願成就此瑰麗,還是其無路可逃的權且將就呢。或許也沒有人真的討厭雪,也或許沒有人真的喜歡雪,但這些對於曹牧二人卻無甚意味,他們感受不到寒冷,並非因為他們已經凍挺了失去了應有的知覺,而是他們真的不害怕,原因自然是因為此時他們不僅不冷,而且還特別的...熱?


    二人此時赤條上身在茫茫繽紛勾畫著人類的堅韌,一招一式的熱浪仿佛將身邊幾寸間的白雪都消融了半分,但大多數時候,曹牧卻隻是喪心病狂的抓起一摞的宿雪往小乞丐身上雨點般的砸,各角度的砸,甚至拉開褲子舀起一坨雪花塞實。


    “冷嗎?”


    “不...冷”小乞丐顫抖著聲線,盡力克製身體的反應,同時大口唿吸著凜冽的寒風以加快血液循環衝刷寒意,但吸進去的是冷氣吐出來的是熱氣,如此的能量損耗恐怕也難得長久。


    曹牧點點頭很開心,亦或是其實是張啟很開心,他甚至想起了小時候打雪仗的時候,一顆顆雪球擦著自己身側、眉頭、胳膊肘、屁股蹲劃過,隻可恨那時的小夥伴們身法都敏捷的可怕,因而縱使有滿腹的憤懣可卻是命中極少,還好今天有一個不會動的靶子圓了自己曾經的夢。


    想到這裏,他又是一陣感慨,誰能想到未來還有這樣的機會呢?確實是有些不可思議了。正當他想著,小乞丐雙腿突然極致抖動,而後噗一下雙腿跪陷入雪中,兩個黑黝黝的洞如一個不可名狀的怪物的深邃巨眼,冷漠而又可怖,


    小乞丐使出全身僅剩的力氣,臉都憋得紅撲撲的,太陽穴青筋暴鼓,牙齒裸露在外沾起了瑩瑩雪沫,仿佛白玉玲瓏即將下一刻冰封入庫,光澤漸漸被零度消磨平淡,儼然失去了曾經的灼灼,他拚命握住手掌,可惜就像抓不住的海沙,平庸者的才華,貧民的幾枚金幣,重病之人的幾聲喘息之類可望而不可即的幻影,眼前雖能見能憶,可觸碰到的卻是彼岸的囈語。


    張啟無言搖頭,可能也是看慣了這份莫名的堅持,也許也有自己心急的歉疚吧,他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入手仍有一絲溫暖,隻是抓緊之時內裏寒涼薄薄,“行了,起來吧,穿上衣服,今天就先這樣吧,以後自己記得定時練習,雖然也不是特別厲害,但起碼冬天不冷夏天不熱,能省你幾套買衣服的銀錢,對你來說應該也算不錯了”


    小乞丐使出最後一絲未凍僵的氣力朝下方厚厚雪地猛一發力一拳砸下,整個人驀然騰空,又或者隻能稱跳躍,即使雙腿並沒有發力,卻依然身形乍起。


    張啟旁觀這一幕,感慨一聲“起飛啊,不錯,但是你在我麵前裝逼我很不開心,看來你還是缺練”


    小乞丐空中挺直身子,落地一刻瞬間一滾抓起衣服趁勢向身側一甩,左臂穿袖而過,雖彎彎曲曲不太像話,但借著一套動作身上湧起的熱血勉強還是達到了效果,餘下右臂慢吞吞又以自身此時氣力所能催動的最快速度再次穿過另一袖,而後馬不停蹄係好衣帶,唯恐落後一步便會被凍死。


    張啟在旁邊看得無語,不禁心唿“至於嗎,這都至於嗎,晚一步難道就會凍死了?年輕人就是矯情。”


    說完,他拍了拍全身被雪蒙上薄紗的筋骨,並不健壯的體表水流帶著雪花如瓔珞垂落,原先埋葬的溫熱此時漸趨幾縷熱氣,雖極為渺小難察,但周身如沐水般的光華卻是難以掩飾,活像冬天洗了個冷水澡般,身側滴落入雪泛起白梅扶柳之痕的水漬飄飄墜落,而張啟抹了一把身子,又抹了抹臉,笑言“好久沒洗過這樣的澡了,還怪有些懷念”


    隨後一腳提起積雪的衣服抓在手上環圈一抖,飛揚下各態的雪雨,落地即隱沒無有,化為這茫茫蒼潔的縮影,緩慢而精致穿好衣服,拉拉袖角扥扥衣領拽拽下擺,“身上有點黏,算了先這樣吧,走吧,咱們還有正事兒呢”,迴頭叫了一聲小乞丐,便頭也不迴地往前走,好像也不在乎後麵的人跟不跟上來。


    小乞丐踩著綿軟的白道,一步一坑地往前走,好似根本不害怕被徹底掩蓋不知何物的腳下坑窪,撞碎了一片片沿著自我軌跡蔓延而下的雪,前麵沾著無數的雪,後麵亦是無數之雪。滿不在乎地跑到張啟身側,卻又在剛能超過時驟然停滯,轉而閑庭信步般與其並肩而行。


    張啟視線卻一直沒有看他,而是看雪,看著無源無跡漫天紛揚的小雪,既好奇為何不是大雪,也好奇為什麽有雪。感受著身旁的少年一直似有似無地觀察他,他笑了笑,“你想跟我玩裝逼還太嫩了呢,我裝逼多少年了還能怕你,不過也不要灰心,努力堅持不放棄你還是很有希望在我死後超過我的”


    小乞丐別過臉,也不知是生氣還是別扭,此時張啟的話又緩緩傳來,“其實我是真不希望你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死了,又或者莫名其妙的活,說實話,也許隻有你才能達成我所設想的夢吧,可是路太難了,就像不知何時而落的雪,就像不知何時被埋葬的眾生。”


    小乞丐目光遊移不定,不知在想些什麽,也不知是聽懂了還是裝懂,可能應該是不懂吧,連張啟自己都未必能全懂,這種閱讀理解和修辭是當時當地無論費盡多少腦筋都無法參悟的理想啊,現在談起來也隻是一場無病呻吟罷了。


    前麵介紹過了,這處抗屍營地在城正南方,城北部是一望無際的黑暗森林,雖然森林裏並沒有什麽三體人,但是數不清難以名說的可怕妖獸也是相當強大的,畢竟他們沒有智慧,隻能靠強大的武力真刀真槍地折服,沒有任何轉圜迴旋的餘地,稍有少數也許有些智慧,但絕不類人,大多還是野性難服,因而智慧在這裏的效果並不大管用。


    營地橫跨東南西三處呈圓弧狀反包清城,營地裏帳幕分列嚴明,小乞丐所在的營地就在正南靠前列,大概屬於炮灰的那種,雖然很不甘心,但可能也一定程度彰顯了其部分的實力和地位,實力和地位開始總是差之甚多的,這倒也不是什麽奇怪到需要鳴不平的事。


    今天大概是營地的休沐日吧,來來往往似乎平時多了許多人,除卻還在前方恪盡職守的哨兵,應該大家都很開心放鬆吧,他們三五成群搭伴不知都迴去哪裏,說說笑笑好不熱鬧的樣子,不過與他們不同的,有些哪都不想去去哪兒都沒意思的家夥也開始蠢蠢欲動想著給自己找些樂子了。


    南營偏西北的方向上住著一群奇怪的家夥,他們不趁著這難得的休息日盡情唿朋引伴好生玩耍,卻在各處營地內四處閑逛像是在找些什麽,


    “大哥,好像是在那個方向”隊伍在一個偏瘦的猴子狀男人指著南偏西方向,向著被團簇在中央的精壯中年男子說,那男子抖了抖眼皮上猙獰的刀疤,使勁眨了眨眼睛,似乎打算辨識清楚方位,等看清了手指方向,轉向那人“你確定?老三,你都指八百迴這個方向了,結果屁都沒尋到,你要分不清方向就找個大夫治治,別在這兒耽誤哥的大事”


    左邊一胖臉精壯身子的男子也應和一聲,“對啊,老三,你這路癡的毛病確實得治治,上次差點把我們引到屍群裏讓那幫惡心玩意一鍋端,要不是都知道你人品,大家夥差點就把你當成內奸了,你要是在乎錢的話,大不了哥哥貼錢給你”


    那老三聽了,不好意思摸了摸頭上雜亂蓬鬆的野雞窩,臉上一紅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大哥,這次真沒錯,之前也沒錯,我打聽過了那娘子隻是偶爾來這裏幫忙,而今天我特意問了王婆婆好幾遍,她今天肯定迴來”


    老大和左邊的老二對視一眼,皆是狐疑,“真的?那王婆婆都七老八十了,說不定老糊塗了,她說的話可信嗎?”


    “正是覺得有點不靠譜,所以我才多問了幾遍啊,我感覺應該沒錯”


    “你感覺?”老大盯著老三看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歎了口氣,“算了,再信你一次吧,兄弟們哥哥的終身大事就交付在你們身上了”


    “沒問題,哥哥”老二拍拍自己厚實的胸膛啪啪作響,“哥哥的終身大事就是我們的終身大事,我們絕對不會掉鏈子的”


    “對”老三也點點頭稱是。


    老大聞言一人拍了一下肩膀,“好兄弟,事成哥哥絕對不會虧待你的”


    不消片刻,一夥人很快就到了一處空地,不遠處一座茅屋矮矮挺立,前方是一群婦人拿著木砧搗衣,左邊是一口打水的深井吊著破舊的木桶,右邊是吊著破舊木桶打水的一口深井,婦人忙裏偷閑地攆過額角香汗裹進袖袍,又一次提起砧狠狠搗衣辛勤不停。


    三人老遠打量過眾婦,老大轉問老三,“哪一個”


    老三左搖脖子右靠頸仔細分辨,“好像都不是”


    老二看著大哥的一臉失望,趕緊安慰,“大哥沒事,其實也可以都是”


    大哥憤怒地打了一下老二的後腦勺,“說什麽胡話呢,這麽多你大哥我吃的消嗎?”


    老三見老二被打有些幸災樂禍,“對,大哥這身子確實是吃不消啊,二哥你不能仗著自己身子壯就內涵大哥啊”


    老三還沒說完,就也後腦勺挨了一下,“什麽叫我身子吃不消,再來十個我身子也吃的消,我是說我錢袋吃不消,懂了嗎?”


    二人吃痛的點點頭,含糊道“懂了懂了”


    正在他們和和樂樂的時候,一聲清脆悅耳如黃鸝高鳴清泉叮咚泛著三分天真七彩華章的沁心之言飄過這方不大的空地,“大姐,這件衣服裏麵好像有一塊木牌,你來看看”


    不遠處一個秀發過耳約莫三十多的少婦聞言起身,將耳畔垂下的幾縷黑發輕巧地撥弄到耳後,十指上瑩瑩水華在陽光下仿若一顆顆絢爛綺麗的白晶玉石,隻是留存稍許便順著白皙皓腕墜落下皚皚塵土,叫人好不歎息。


    “是嗎?估計是那個小夥子毛手毛腳忘了吧”她盈盈一笑,仿佛當真是什麽天大的樂趣,逗弄地一群婦人也隨著她低頭掩笑起來。


    可惜那三位大男人的注意力卻並不在那少婦身上,雖然我不理解為什麽,但也隻好按下心計,此時三人的視線竟都詭異地朝向一處,茅屋內一襲綠裙白袖緊身襖,腰佩玲瓏小字閨中束腰,百迭裙擺堪堪遮住嬌柔腕足,竟一時不知是否是盈盈一握的細腰投影下的恍惚,隨著少女的話語唿吸,若隱若現的精致玉足被纖塵不染的麻鞋緊密包裹,卻又乍然間尋不著片履分毫,初想時的淩波浩渺點點熒火竟漸漸離得近了,可依舊在心頭是那樣的遠,捉摸不著唯恐化夢。


    三人是有些癡了,但時間卻並未停滯,少婦踏著盈盈小步上前,接過少女手中的木牌瞧過,而後仿佛得了什麽極好的心情似的,“我就說是個毛頭小子,一瞧還真是,算了,先給他收好吧,免得他發覺不見了尋不著”


    說罷,將著那塊木牌找了個窗台上放好,其上漫漫的水漬在暖洋洋的光線下似乎結出了晶瑩的毫氣,嫋嫋間又被微風晃蕩折磨不見,於是,一場本不算歡鬧的熱切又漸漸歸於平靜樸素無趣的搗衣陣陣,仿佛一波煙流漣漪又迴歸鏡麵無波。


    “大哥,就是她”老三簡直就要高興地跳起來了,手指比鐵鉗更筆直堅定地指著那個綠裙少女。


    “我看見了又不瞎”老大看著老三這副不成才的樣子,沒好氣地拍了一下對方後腦勺,可反觀他自己卻是舔了舔幹澀的嘴唇,擦了擦頭頂即將奔流的汗水。


    老二此時倒是平靜地詭異,不發一言地直直站立,全身似乎肌肉高度緊繃,除卻某處鼓起一個不大不小的帳篷外,並無甚稀奇之處。


    三人彼此左右對視一眼,嘴裏發出了一聲奇怪的嗚咽,


    “欸嘿嘿嘿嘿...”,不是,這是在座各位發出的聲音。


    正確的應該是,“咕咚”吞咽了一口大大的口水,仿佛久旱經年的災民第一次看見曾經夢中循環往複魂牽夢繞的甘泉,既不甘心一口吞下又不甘心一口吞不下,如毒蛇垂涎著即將到手的獵物,有如虎豹躲藏在深林中窺探著矯健有力的兔子用可口的潔白短腿飛越過縹緲蕩漾的綠雲一步登天。


    “走”三人彼此拖拽著彼此向前踱步,就像整個下身都被麻痹了使不上半點力氣,三人彼此借力靠近在靠近,一步步走進了眾位婦人的視線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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