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就引出來後麵他跟著你,又突如其來提出花錢替你買東西了”張啟右手轉動根筷子語氣輕鬆地說,對麵小乞丐的注意力也轉移到他手中轉圈的筷子上,低頭看了看桌上自己的筷子,深邃的目光中不知在想些什麽。


    張啟知道現在需要讓他冷靜一會兒,便借機說道“欸,這菜怎麽還沒上啊,我去看看”,起身向著酒樓廚房走去。


    張啟離開後,小乞丐看著筷子,拿起一根在指尖一推,啪嗒,筷子掉在了地上,他眼神呆滯,愣在了原地,久久不語,“難道距離真的那麽大嗎?”


    在這個小酒樓裏雜七雜八擺放著老舊的桌椅,上麵遍布著泛著光澤的油漬,在昏暗的客棧裏似乎流淌著一層絨絨的熒光,因為酒樓內沒有燈光,四麵也因避寒罩上了厚厚的白布,顯得整個建築厚重又笨拙,連帶著張啟走了幾步就撞到不知什麽東西踉蹌了一下。


    好在周圍的人聲還算清晰,基本能分出方向,張啟好不容易走進廚房,此時廚房裏熱氣蒸騰,剛進門就糊了張啟一臉,張啟摸了把臉,咳咳,辣椒雞子味,原身的感冒剛好,正是嗅覺通暢之際,甚至都聞出了裏麵淺淺的梔子花香。


    幾個幫工在幾個菜垛間來迴穿插間斷遞呈著各色蔬菜醬料,見到有人進來,裏麵的人手上不停,聲音急促又高昂,“你是誰?進來幹嘛?”


    張啟正欲說話,身後衝進來一名魁梧大漢,方剛站定,便朗聲高喝,“老子催菜的,tnnd,老子都快餓死了,菜怎麽還沒上啊,別是廚子一邊做菜一邊偷吃吧”


    “你說什麽”一名幫工聲音瞬間高了八度,顯然是生氣了。


    但旁邊的廚子卻是麵色如常,手中菜刀剁剁作響,頭也不抬地迴應“客人再等等,你的菜馬上就好”


    大漢聞言,哼了一聲轉身便走,邊走嘴上還牢騷不斷,“快點”


    張啟見自己的事兒已經被別人代勞了,也放下簾布轉身離開。


    迴到桌上,張啟見小乞丐麵色好多了,一屁股坐迴位置,開口第一句便說,“我剛看見一個老高的大漢,那嗓門真大,我站他旁邊耳朵都快聾了,我估計比那個樹子還壯,你要不要去看看?”


    小乞丐搖搖頭,張啟也不在意,本來就是轉移對方的注意力所說,目的達到也就不堅持了,在接下來的時間,他們在菜上齊時大快朵頤後便信步離開。


    張啟依舊在前,腳步不停地朝著一個方向走,好像有一個明確的目標,小乞丐在後跟著,心裏有些疑惑,由黃土到草地再到磚瓦鋪就的簡陋小道,身旁的人聲也由喧鬧轉到寂靜最後歸於平淡,幾人從旁經過,各自背著刀劍,著鎧甲護膝,彼此對話,麵上淺笑腳步穩健如飛。


    小乞丐心中微驚,此處房屋林立列列,彼此間道路交織紋路分明,每一片瓦都黛黑澄澈,每一塊磚堅固自然,白牆如暮雪初飛,行人如英傑虎踱。他哪怕做夢也未曾想過還有這樣的地方,但細看曹牧,卻毫無表情,依舊不急不緩地領著他。


    一座看似寬闊的院牆橫亙在他們麵前,小乞丐剛想詢問,曹牧繞著院牆半圈找到了緊閉的門扉,輕敲門扉,裏麵沒有任何聲音,“兄弟,開門啊,你的好友來找你玩了,快開門啊,出來玩啊”,曹牧突然開口,嚇了小乞丐一跳,等迴過神,身邊已經圍了不少人,遠遠地看著卻不知小聲嘀咕什麽。


    門開,出來一位下人服飾的小廝,曹牧走上前小聲說了一陣,小廝趕忙跑進去通報,很快一位白衣飄飄的俊公子走出,身後便跟著同樣白衣隻是平常臉的人,那便是韓星,韓星從身後伸頭看了一眼,與前麵那人抱拳不知說了什麽,走出來領著曹牧他們走遠了,他們走後門扉也很快關上,行人見沒有什麽解釋,也悻悻散開。


    韓星在前麵走著,尋了個僻靜處,一窪水塘前,借著粼粼波光,他迴首問兩人,“你們兩人找我有什麽事嗎?”


    小乞丐還未迴答,曹牧倒是先說“兄弟,在家待著有什麽意思,出來玩兒啊”


    “啊?”韓星一臉疑惑,眼神在二人身上遊移不定。


    但曹牧好似未覺,仍自顧自說“我看那邊集市就不錯,咱們趕緊走吧,我聽說那裏有好多好玩的東西呢,走了走了”,曹牧上前就要拉著韓星走,韓星下意識躲避,曹牧身形一轉,便堵住了對方退路,韓星心中一咦,略一停頓下便被曹牧一把攬住,‘挾持’著朝著集市走了。


    集市兀自熱鬧,好東西自然不少,隻是雜然沉澱在一堆俗物廢材中,明珠蒙塵等待著伯樂到來,隻是來往的顧客卻是極少,可能他們心裏這裏就是個坑錢的垃圾堆吧,


    三人來到這裏,曹牧一招手讓小乞丐想拿什麽拿什麽,主要突出一個眼緣,小乞丐有些猶豫,曹牧一拍臂膀裏的韓星大氣一聲,“怕什麽,想拿就拿,韓兄俠義心腸一言九鼎,這點小玩意根本不放在眼裏,哪怕再來幾十噸,與他而言也不過是九牛一毛,你要是不拿就是不給韓兄麵子,不拿韓兄當朋友”


    韓星轉頭看了看兩人,不知何意,而小乞丐顯然還是太有良心,遲遲不願行動,曹牧恨其不爭,隨手指了一個,“那個破鼎,我韓兄要了,類似這種的破玩意有多少要多少,全都包起來”


    “等一下”韓星雖然不在乎這點小錢,但還是要問清楚了才行,“不是,兄弟這怎麽迴事”


    “欸,韓兄貴人多忘事啊,不是你說要請我兄弟隨便買嗎,韓兄少年英雄,難不成要自食其言,存心消遣我二人嗎”,曹牧麵露慍色,雙眼閃現著攝人的兇光,隻看得韓星心頭一緊。


    韓星想了想,“確實有這件事,可你兄弟不是拒絕了嗎”,韓星語氣不確定道,心想,難道自己記錯了。


    見到韓星麵上糾結疑惑,曹牧便好心解惑,“韓星貴人事忙,想必是記錯了,我兄弟說的是暫時不用,等自己挑好了再來找韓兄,不耽誤韓兄的時間”


    韓星不確定地反問向小乞丐,“真的”


    小乞丐本想反駁,但接收到曹牧緊盯自己的灼灼目光,又想起其中要緊,隻得一咬牙點頭,“是,我確實是如此說的”


    “怎麽樣,韓兄是不是記起來了”曹牧笑容滿麵地拍了拍韓星肩膀。


    韓星心頭茫然,但還是迴答“好吧,雖然我想不起來了,但既然話說出了,那就必然要應諾,小乞丐拿吧”


    韓星說了,小乞丐這才小心翼翼地在各個攤位細細挑選,卻又不敢拿太貴的東西,韓星轉頭看向曹牧,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你很行啊”


    曹牧隨口迴答,“沒有很行,一般行,還是你行,財大氣粗,有錢沒處花接濟窮人,好人有好報啊”


    韓星氣笑,“要沒你我至於遭這災呢”,眼中稍有惆悵。


    “此言差矣,觀你命中必遭此災,我隻是把這大災化成小災,再讓你破財消災,幫你化解災厄,怎麽你就沒有看出來呢”曹牧搖頭苦歎,一腔不得理解的幽怨橫在心頭,不免眉頭緊蹙。


    韓星顯然是不信的,扭過頭一言不發,曹牧左右打量著四周攤位上的東西,目光掃過一個個物品,小聲呢喃“怎麽那麽多垃圾啊”


    韓星聽到也不說話,悶悶不樂充耳不聞。


    小乞丐抱著一堆東西跑過來推到兩人身前,兩人打眼一瞧,韓星輕歎一聲,曹牧直接推迴去,“太便宜了,你這是看不起我韓兄,這點垃圾填他茅廁的資格都沒有,快迴去繼續挑,要是再低於一百兩,我和韓兄轉身就走,這麽丟人以後別說認識我們”


    小乞丐本來高興的表情僵在麵上,低著頭又快步跑迴去,韓星注視著離去的身影,瞥了一眼曹牧,“至於嗎?”


    “不會花錢,怎麽變強?”


    “算了,我就是個錢袋子,,不管了”


    “攤主,那幾個包起來,還有那個,旁邊那個,丹瓶裏裝著什麽,嗯,還行,這個也加上”曹牧仔細挑著各種看起來還能用的東西,一一打包好,提起幾個布包,轉身向下一個攤位走去,韓星在後麵跟著。


    “客人,看看這個,這可是...”攤主見到財主來正向大秀一波口才,他對自己的口才很有自信,但曹牧根本聽都不聽,“那個加那個,那幾個旁邊那個,包起來吧”,攤主愣了一下,但很快手腳麻利地包好了,“客官,包好了”


    “下一個...”


    沒有半個時辰,整個集市就已經被曹牧逛了一遍也篩了一遍,韓星在後麵提著一個大包袱,滿臉怨憤,“我出錢還要我提包”


    “沒辦法,誰讓你是韓兄,稱你一聲兄弟,自然也要擔一把兄弟的責任了”曹牧在前背著手,像巡視的總管,身後跟著苦哈哈的下人襯托的他越發英姿颯颯,頗有幾分濁世土財主的闊氣。


    小乞丐又抱著一堆破爛跑來,曹牧接過用手在裏麵撿了撿,對身後韓星道,“韓兄,這些就當給你的餞別禮了,你家珍寶無數但絕對沒有這些小玩意,正好迴去把玩把玩,也算開開眼界”


    韓星色一黑,殺人還誅心是吧,“好了,韓兄辛苦了,小乞丐背著”,曹牧把韓星背上大包袱卸下,扔給小乞丐,韓星彎曲的肩膀直接挺直,從苦力瞬間升級成公子,可謂階級飆升。


    再看小乞丐,原本直立的人類一下被壓成了龜龜,也實現了由人到獸的躍遷,曹牧把胸中一個個瞧不出用途的東西一一給韓星解釋起來,“這個器皿雖然歪歪扭扭的,但用來當夜壺正好,晚上睡不著覺得沒意思,隨手拿來玩一場小遊戲,又有趣又節儉,正好適合韓兄這樣的人才,還有這個,雖然破破爛爛到處是洞,但用來演奏樂聲也是別有一番風味...”


    韓星一臉無感地一一接過,他已經做好了迴去接受冷眼嘲諷的心理準備了,曹牧一一交代清楚,和韓星打聽這地方有沒有什麽作惡多端之徒,韓星想了想,隨便說了幾個,曹牧心頭暗暗記下,才揮手作別了韓星,和小乞丐踏上了歸途。


    前麵曹牧歡快地走著,後麵的小乞丐一步一坑步履艱難,曹牧走了一段,忽然覺得後麵沒了唿吸聲,迴頭一看,小乞丐消失了,趕緊沿途尋找,索性最糟糕的情況沒有出現,小乞丐隻是一不小心側翻起不來了,小乞丐不斷鯉魚打挺可就是碰不到地麵,也難怪包袱足有一米多高,而小乞丐最多才一米五,而且瘦削嶙峋,看著就營養不良,雖然調養了一段時間,但效果並不是很明顯。


    曹牧咂舌長歎,覺得道路極為艱辛,目標遙遙無期,還需更多努力啊。


    他上前扶了一把,一人前麵背,一人後麵推,陡然速度快了許多,可還是等到日幕西垂才看到住所,進入那個簡陋的木屋,把包袱重重放下,濺起的灰塵在整個屋內彌漫竟不能視人,一腳踹開窗戶後,兩人的身影才漸漸顯現。


    曹牧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指了指包袱,“打開看看,趕緊熟悉一下”,說完轉身朝外走去,留下一句,“我找個高樹就和一晚,你這屋子的惡劣情況我實在是適應不了”


    門開身影走出,門關室內歸於黑暗,隻餘一陣砰砰聲震徹在煙塵四溢的暮夜,小乞丐咬著牙低頭沉默,他一句話說不出也一句話也不想說,不知為什麽,心裏有些苦澀的滋味難以言說緩緩流淌,他顫顫抖抖的解開扣,將包袱打開,裏麵大大小小有好幾百個小包裹,包的嚴嚴密密,好似半點光亮都透不出。


    解開最上麵的一個包裹,瞬間小乞丐一愣,裏麵放著一個破鼎以及一些碎片陳列兩旁,底下還有一遝墨跡黯淡的書信,扯出來接著霞光細細觀看,上麵頂頭寫著《鍛體訣》,小乞丐頓時心頭一酸,眼角生淚,他在灘頭看到的就是這個破鼎,當時就感覺這東西有些不凡,但因為錢財不足隻能恨恨離去,他知道這東西價格不菲,所以遲遲不敢購置,卻沒想到...,曹兄,真是用心良苦啊。


    韓星:6,花我的錢,加你的好感是吧,幹的真好(︶︿︶)=凸


    正要把書信放迴去,裏麵掉出來一個小紙條,撿起來一看,“先別感動,這隻是暫時借你的,你隻有三天時間觀摩,能學多少全看你自己,反正這大概也是你最後一門功法了吧,努力跟死神賽跑吧,少年d(^^*)”


    小乞丐原有的感動瞬間僵住,一陣無語哽咽,默然對落日怔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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