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離也被劍來的動作嚇了一大跳。


    男兒膝下有黃金啊,劍來,你這是想——


    折現了?


    可是,鄭福這隻鐵公雞,可不會承認收了你黃金呢!


    驕傲如劍來,為什麽忽然會給這閹奴下跪?


    她看向平王。


    可是平王眸色深不見底,什麽也看不出來。


    薑離隻能原地懵逼。


    劍來非但跪下,還膝行上前,“鄭公公,求您救救王爺!王爺再這般下去,就被王妃娘娘折磨死了!”


    薑離震驚得瞳孔地震,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什麽?


    劍來你發燒了?


    她折磨平王?你在說什麽胡話!


    雖然鄭福所見,可能確實是這樣;但是劍來非但不幫忙澄清,還火上澆油。


    好好好,原來你是這樣的劍來。


    他這麽做,有什麽好處?


    默笙也震驚得張大嘴巴。


    劍來在說什麽?


    還有,他讓自己哭什麽?哭他胡說八道?


    他這還哭不哭?


    但是默笙隻猶豫了片刻,就還是跟著跪下,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薑離再一次懵逼。


    默笙,不是,你能不能抬頭看著我,告訴我你哭什麽?


    默笙表示,娘娘啊,真不能,因為我也不知道我在哭什麽。


    一切解釋,以劍來為準。


    “王妃娘娘虐待王爺?”鄭福做出震驚的模樣,“怎麽會這樣?皇上賜婚,是讓王妃來照顧王爺的。”


    他尖尖的聲音,像是某種提醒,有一個瞬間,像閃電般照亮了薑離混沌的腦子。


    薑離覺得,她好像明白了。


    鄭福是皇上派來看望,也是監視平王的。


    他是來替皇上看看,平王到底過得好不好。


    如果過得不好,大概會憐惜?或者說放心?


    總之,讓皇上覺得,平王現在過得不好,那就對了。


    尤其是,如果皇上對平王依舊不放心的話,那知道平王過得好,甚至身體還在恢複,那平王迎來的,可能是一杯毒酒讓他“體麵”。


    還有一種情況,就是皇上想起了父子情。


    那麽平王過得不好,能最大程度的強化這種單薄短暫的情意,幫平王贏得更多的關注和憐憫。


    總之,薑離明白了劍來的意思。


    從忠心的角度講,劍來做得沒問題,甚至可能,這會是平王的轉機。


    但是問題是,為什麽要犧牲自己?


    她虐待平王,這事傳到皇上耳朵裏,她下場會怎麽樣?


    不行,她得保護好自己。


    這時,薑離聽到平王開口了:“讓鄭公公見笑了。劍來沒有成親,默笙也憨厚,並不懂夫妻情趣。王妃待我甚好,我與王妃情投意合,請鄭公公迴去替我表達對父皇的感激之情。”


    薑離愣住了。


    沒看出來,平王是個悶騷。


    他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竟然連“夫妻情趣”的話都能麵不改色地說出口。


    勇還是他勇。


    不過薑離腦子轉得快,她立刻就明白了平王這般說的用意。


    ——她都想明白了劍來這番說辭的原因,平王一定也會明白。


    原本這件事對他好,他可以順水推舟,通過賣慘證明劍來所言不虛。


    或者,如果他要臉,還不能那般做,完全可以裝傻。


    但是平王沒有。


    他非但沒有,還替自己開脫,顯然是不想讓自己被牽連。


    至於皇上之後會如何對他,平王可能都沒有考慮他自己的處境。


    還是那麽好的王爺,從始至終。


    薑離生過很多人的氣,比如劍來,比如默笙,比如王景榮之流……


    但是,平王從來沒有讓她感覺到不舒服,一丁點都沒有。


    薑離沒出息地覺得眼眶發熱。


    在最難的處境之下,從來沒有想過踩著別人墊高自己,平王真的是個君子。


    想到這裏,薑離忽然伸手甩了平王一巴掌。


    “啪”的一聲,平王的臉歪到一旁。


    所有的人都震驚了。


    看著平王臉上迅速浮現出來的掌印,薑離想,她好像沒收住力氣。


    “胡說八道,誰跟你情投意合了?我才不要你這個癱子!我堂堂國公府的嫡女,為什麽命這麽苦,要嫁給你這麽沒用的男人!”


    薑離連哭帶喊,心裏覺得自己已經得到了默笙的真傳。


    果然環境教做人啊!


    她又哭著過來拉扯鄭公公的袖子,“您是皇上跟前的人,求求您,帶我去見皇上,我要去求求皇上,求他讓我出去。我不想在這裏,我要瘋了!”


    鄭公公甩開她的手,怒道:“王妃娘娘慎言。你是皇上賜給王爺的,怎麽能說出這般大逆不道的話!”


    說完,他又緩和了臉色,對平王道:“王妃娘娘可能初來乍到不適應,日後就好了。老奴祝王爺和王妃娘娘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薑離:我就沒見過比你更會睜著眼睛說瞎話的人。


    你怎麽不自己早生貴子?


    鄭公公喊了一聲,外麵的人就把東西送進來。


    也沒什麽東西,就兩簍螃蟹和一盒宮裏的點心。


    然後鄭公公就說要盡快迴去複命,帶著人走了。


    劍來出去送他。


    見人出去,薑離一屁股坐在旁邊小杌子上,一邊抽出帕子擦臉一邊小聲地道:“別說,哭還是個體力活兒,累死我了。”


    豆蔻和梔子都沒有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到現在還是茫然的。


    ——為什麽,大家都在說謊話?


    平王卻神情複雜地道:“你不必為我做這麽多。”


    他知道薑離聰明,但是還是會時常被她的智慧和善良一次次溫暖。


    “沒事。”薑離看著他腫起來的半邊臉頰,“我剛才也想了,不會把我怎麽樣的。畢竟還有國公府的麵子在。”


    皇上沒有那麽在乎平王,也不會因為自己對平王不好,就殺了自己。


    因為婚是他賜的,人選不好,是打他自己的臉。


    最多小懲大誡,把恆國公喊去罵一頓。


    薑離想到那種場景,就忍不住笑出聲來。


    “他挨了罵,迴去就得罵老太太。老太太就得找茬罵人,反正罵不到我麵前來。”


    想想就很愉快。


    “對不起啊,剛才太用力了。我給你塗點藥膏……”薑離道。


    “是我連累了你。”


    劍來送客迴來,撩起袍子在薑離身後跪下。


    薑離隻當沒看到。


    誰還沒有點脾氣呢?


    她自己可以說,不在乎被牽連,但是那不代表,她就能原諒把她推出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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