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離給平王清除了身體的餘毒之後,發現他身體恢複得比想象之中快,於是又大膽嚐試給他用針灸刺激神經。


    ——神經手術還是太精細,技術要求她倒是沒什麽,畢竟從前也做過很多。


    但是對條件要求太高,這個很難。


    好在薑離發現,在銀針的刺激下,平王還能有那麽一點點感覺。


    雖然不多,但是已經讓她很激動。


    所以這會兒,平王躺在躺椅上,褲腿被卷到膝蓋處,薑離正用銀針紮他,讓他自己嚐試著動右腿。


    平王隻能動一點點,幅度有限,而且稍微一動,不知道牽扯到哪裏,鑽心地疼。


    平王已經忍痛忍得滿頭大汗,但是薑離還不滿意,手裏拿著銀針“威脅”他。


    另一隻手裏則拿著一根短棍,指指點點,讓平王繼續按照她指的高度用力。


    這樣的場景,別說默笙那個水做的男人受不了,就連劍來也不忍心看。


    他們都在廂房裏坐立不安地等著,不敢往外看。


    “我,再試試。”平王艱難開口。


    他已經很努力,但是總是不能讓薑離滿意。


    薑離表示,她要看看平王的極限在哪裏,來判斷他到底能恢複到什麽程度,需要怎麽樣的治療。


    當她進入大夫的角色時,尤其是康複大夫的角色,心就要變得很硬。


    ——這時候不痛,以後就得長久地痛。


    這就是長痛不如短痛。


    所以即使平王已經疼得都在發抖,薑離還是讓他繼續。


    “我,實在做不到了……”平王滿臉通紅,額頭鼻尖全是汗,微微抬起的腿已經在打顫。


    他還在堅持。


    薑離見狀,拿起銀針對著他小腿直接紮了下去。


    平王這次再也忍受不住,發出痛苦壓抑的呻吟聲。


    “這是在做什麽?”身後傳來了一個尖利的聲音,陰柔誇張,是王景榮。


    薑離頭也沒迴,“怎麽,本王妃做什麽,還需要對你交代?”


    她不能讓人知道她在給平王治療。


    有太多人見不得平王好。


    王景榮還不知道是誰的人,所以薑離沒打算解釋。


    就讓他覺得自己是個惡婦,在欺負平王好了。


    可是當她站起身來,餘光瞥見王景榮身邊還站著一個人時,不由愣住。


    來人五十歲上下模樣,身形高大,後背卻略佝僂,手持拂塵,身穿蟒袍。


    薑離雖然沒什麽見識,但是見到穿蟒袍的太監,心裏也有些猜測。


    蟒袍尊貴,除了王公貴族,也隻有皇上寵臣能得到這樣的賞賜了。


    果然,來人上前給平王行禮,雖然努力做出平靜模樣,眼底的震驚還是來不及好好掩飾。


    “老奴給王爺請安了。”


    “嗯。”平王態度淡淡的。


    默笙和劍來從廂房出來,對著來人行禮,口稱“鄭公公”。


    薑離心說,果然是鄭福。


    鄭福是皇上身邊最受寵的大太監,追隨皇上多年,對皇上的心思了若指掌。


    這個人,極能放下身段,就屬於皇上說他像狗,他能跪在地上爬著汪汪叫,逗皇上開心。


    麵子什麽的,是不存在的。


    此人在宮裏教徒弟,有一句名言就是,“咱們子孫都不要了,還要什麽臉?”


    他來做什麽?


    看到鄭福的目光落在平王布滿針眼的小腿上,薑離默默地把平王的褲腿放下。


    ——她其實挺欺軟怕硬的,也就欺負欺負王景榮。


    遇到鄭福這樣的,她自知不是對手,又不知鄭福來意,她還是不要刷存在感好。


    “這是在做什麽?”鄭福倒是先開口責問她了。


    既沒有跟她請安,也沒有稱唿,語氣居高臨下。


    薑離沒有迴答。


    她相信,鄭福肯定知道她的身份,不過揣著明白裝糊塗,不想給自己行禮。


    這種捧高踩低的東西,連敷衍都懶得敷衍自己一下。


    見薑離沒有接話,默笙怕鄭福生氣,忙道:“也沒做什麽,就是王妃娘娘跟王爺……玩,玩呢!”


    薑離:是,玩呢,你一個閹人,懂什麽小夫妻情趣。


    “什麽風把您老給吹來了?”默笙狗腿地上前繼續道,“幾年不見您,您比之前看起來還年輕。”


    薑離:好家夥,真沒看出來啊,默笙,你有兩下啊!


    之前以為他遇到事情隻會哭,沒想到,還有這般八麵玲瓏的一麵呢!


    默笙,你行啊!


    鄭福皮笑肉不笑地道:“你少哄咱家。讓你伺候王爺,你怎麽伺候的?咱家迴去要告訴皇上,你們一個個的,都不在王爺跟前伺候,讓王爺吃苦,到時候看皇上怎麽責罰你們!”


    說話間,他的目光一直在薑離身上徘徊,帶著審視和威壓。


    薑離:沒關係,我眼瞎心盲,不看你,也看不懂。


    “鄭公公,您饒了小的吧。”默笙的眼淚說來就來,比自來水還快。


    ——自來水還需要開水龍頭呢,他不需要。


    “小的還想好好伺候王爺……”


    “鄭公公來做什麽?”平王忽然問,“父皇最近身體安康?”


    鄭福這才拱拱手說明來意,“皇上龍體安康,隻是明日就是八月十五,宮裏賞賜東西。皇上惦記著王爺,讓老奴來看看王爺,給您帶了些螃蟹和宮裏的點心來。”


    這可是平王被幽禁以來的第一次。


    薑離卻不知道,還以為逢年過節,都得來這麽一套流程,心裏還覺得膩味。


    都把人關了,還裝什麽父子情深?


    怎麽,不是你關的?


    劍來心裏卻是一震。


    皇上這是,態度鬆動了?


    他派人來看王爺,是什麽意思?


    “王爺,您近來可好?”鄭福裝模作樣地問。


    “尚可。”平王語氣平靜,惜字如金。


    劍來心思微動,忽然掐了默笙一把。


    默笙吃痛,卻不明所以,不解地偷偷看向他。


    劍來掐他做什麽?


    劍來唇形微動。


    默笙看懂了。


    他說了一個字——


    哭。


    這是嫌他剛才哭得不夠?


    要怎麽哭?出聲還是不出聲?真哭還是假哭?哭到什麽程度合適?哭多久?


    這不把話說清楚,他這個專業選手很難辦啊!


    他正猶豫斟酌著怎麽哭,就忽然覺得身邊的劍來身形一矮——


    竟然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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