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空地上,突擊隊員們整齊列隊,一個個都是精神抖擻,眼神銳利。龍飛虎掃視了一遍全副武裝的隊員們:“記住我叮囑過的,不要放單。上刺刀!—”


    “唰—”一排雪亮的刺刀閃著寒光。


    “出發!”龍飛虎一聲令下。隊員們唰地向右轉,小虎隊嘴裏都還叼著草,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跟在猛虎隊後麵。


    這時,一輛突擊警車疾馳停下,龍飛虎納悶地側臉看去,路瑤穿著警察作訓服跳下車,打開後備廂,取出霰彈槍,嫻熟地檢查著。龍飛虎愣住了。雷愷走過去:“喲,重案組也來搜山了?”


    “對,局長要求所有機動警力,除了必要的備勤都參與搜山。”路瑤套上防彈背心。雷愷看著他們,笑笑。龍飛虎黑著臉走過來,上下打量著說:“麻煩你們把鞋帶塞進裏麵。”路瑤低頭看,龍飛虎強調說,“進山以後,到處都是枝蔓,鞋帶會鉤住枝蔓把自己絆倒的。突擊隊的新人都必須把鞋帶塞進裏麵,預防不必要的危險。”


    路瑤望過去,所有突擊隊員的鞋帶都整整齊齊地塞在裏麵。路瑤有些心虛地看他:“你管得著嗎?”


    “我管不著重案組,這隻是一個建議。再會,路組長,有什麽情況可以叫我們。”說罷龍飛虎轉身走了。路瑤倔強地不吭聲,等突擊隊都走遠了,才低聲命令道:“快,把鞋帶都塞進去!”


    叢林的夜裏黑茫茫一片,一張張塗抹著厚厚的偽裝油彩的年輕的臉,雪亮的刺刀在月光下閃爍著冰一樣的寒光。猛虎突擊隊擔任尖兵任務,在隊列前方據槍搜索。小虎隊緊隨其後,嘴裏還塞著草,呈扇形散開,和隊伍保持著一米五的間隔跟隨著搜索前進。


    山林的另一邊,有手電的亮光在晃動。路瑤帶著重案組的隊員,打著手電持槍搜索。李歡穿著警察作訓服,警用軍靴,手拿著gps,滿頭是汗地站在前麵。小劉跟上來問他:“你到底行不行啊?能不能帶路啊?”路瑤走過來問:“怎麽樣,找到路沒有?”李歡拿著gps左顧右盼:“我看哪裏都一樣……不知道該怎麽拐了……”


    路瑤拿出手機—完全沒信號。小劉看著黑乎乎的山林,有些哆嗦:“組長,我們怎麽辦啊?我聽說這山裏有狼。”話音未落,叢林裏傳來一聲狼嚎,所有人都嚇一跳。路瑤拿起霰彈槍壯膽:“怕什麽?我們有槍!別那麽沒出息!走!”隊伍小心翼翼地在林間穿行。


    突然,前方叢林裏撲棱棱飛起一隻鳥,小劉一聲尖叫,大家急忙蹲下。路瑤氣不打一處來:“一隻鳥,你瞎喊什麽?”小劉不敢吭聲,路瑤站起來繼續往前搜索。“噌—”又是擦枝葉的聲音,路瑤高喊:“快!那邊!”舉槍追了過去。


    “啊!”小劉被枝蔓絆倒了,李歡急忙把她扶起來。小劉一臉痛苦:“我,我腳崴了!”路瑤看了看:“李歡留下,其餘人繼續跟我追!”李歡警惕地看著四周,握緊手裏的微衝。


    突然,後麵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李歡舉槍上膛,緊張地問:“誰?!我是警察!不許動!”


    “不動你怎麽看得見我?”戴著夜視儀的鄭直從樹後麵慢慢走出來,招招手。小虎隊的其他隊員也慢慢從樹後閃身出來。鄭直走過來:“你們是哪部分的?”


    “廢話!你說我是哪部分的?!”李歡口氣不怎麽好。鄭直笑:“重案組不是在4201地區搜索嗎?怎麽跑到我們的搜索範圍來了?我們看見前麵有人,還以為是疑犯呢。”李歡嚅囁著:“我們迷路了……這gps真不好使。”沈鴻飛摘下夜視儀走過來:“怎麽就你們兩個?”


    “其餘的人跟著我們組長去追了!”李歡說。沈鴻飛一下子緊張起來:“追誰?”


    “不知道是誰,一閃就沒影了,跑得特別快!”


    沈鴻飛緊張起來,對著陶靜和何苗:“母老虎和孟加拉虎留下,其餘的人跟我追!記住,不要放單!他們往哪兒去了?”李歡一指,沈鴻飛拉下夜視儀,快速往那個方向扇形搜索過去。


    2


    密林深處,路瑤帶著重案組的三個民警跑過來,氣喘籲籲地站住,觀察著。四周一片漆黑,一個民警問路瑤:“組長,我們往哪邊追啊?”路瑤左顧右盼,看哪裏都一樣。路瑤咬牙:“我們分頭追,兩人一組!我就不信他能土遁了!”四個人分開兩路,快速前進。


    少頃,小虎隊從密林裏閃身出來。鄭直伸手,隊員們就地蹲下,沈鴻飛慢慢地低姿運動過來:“什麽情況?”鄭直低聲說:“他們分開了。我們怎麽辦?”沈鴻飛戴著夜視儀,觀察著前方:“分成兩組,保持無線電通暢。”


    “明白。”鄭直起身,趙小黑和段衛兵迅速跟上,小虎隊分開前進。


    更深的密林處,枝繁葉茂。路瑤帶著民警小田小心翼翼地前進。這種林子平時少有人行走,到處都是凹凸不平。突然,小田“啊”的一聲慘叫,路瑤拿著手電照過去—小田的腳腕被捕獸夾夾住了。路瑤著急地撕開他的褲腿:“你流血了!”


    小田臉色煞白,痛苦地呻吟著。路瑤剛想說話,突然“噌”的一聲,路瑤轉身舉槍,一隻手猛地捂住她的嘴,把她帶到地麵上。路瑤一驚,霰彈槍也被奪走。路瑤掙紮著,龍飛虎戴著夜視儀,躺在地上緊緊抱著她,湊在她的耳邊:“別出聲。”


    路瑤一愣,轉臉看向小田,沈文津緊緊捂住小田的嘴,俯在耳邊低語:“自己人,噓—”小田痛苦地點點頭。沈文津咬下左手的手套,塞在他嘴裏:“兄弟,忍一下。”小田死死咬住手套。


    龍飛虎還捂著路瑤的嘴:“別出聲,我就放開你。”路瑤點頭。龍飛虎慢慢放開她。路瑤一把推開他,壓低聲音:“你們在幹什麽?!”龍飛虎坐起來:“你們闖進我們的搜索範圍了。”瞬間,戴著視儀的突擊隊員從龍飛虎身邊湧出來。路瑤氣不打一處來:“那……那你就可以攻擊我?”龍飛虎低語:“目標就在前麵,大概100米。”路瑤一愣:“你怎麽知道?”龍飛虎指著自己的夜視儀:“我有晚上的眼睛。別出聲,我們已經包圍他了。”龍飛虎示意她輕聲,慢慢起身。隊員們跟著他往前慢慢低姿態前進,路瑤緊張地看著。


    山穀裏,一支獵槍慢慢地從樹叢裏伸出來。突然,斜刺衝出一個黑影,一陣慘叫聲從樹叢裏傳出來—獵奇咬住那人的右胳膊,直接把他帶倒在地上。獵槍槍口被帶歪了,“砰”的一聲直接射擊到了天上。


    密林當中,淩雲一個激靈:“哪裏打槍?!”沈鴻飛判斷了一下,一揮手:“那邊,走!”兩個人快速往那邊狂奔。


    山穀裏,獵奇咬著那人不撒嘴。韓峰打了一個唿哨,獵奇這才鬆嘴。那人剛想起身,獵奇汪汪叫了兩聲,那人又倒下了。


    隊員們戴著的夜視儀反著綠光,從四麵八方冒出來。龍飛虎打開頭盔一側的手電,楊震拿著那把獵槍過來:“土造的。”龍飛虎接過來:“看看他的傷。”韓峰蹲下:“皮外傷,守著勁兒呢。”說著從包裏拿出急救包,開始包紮。楊震拎起旁邊的一個蛇皮口袋,“咣!”一隻死山雞丟在地上。“咣!”又一隻死掉的穿山甲丟在地上,還有幾個捕獸夾。


    龍飛虎把槍扔給韓峰:“疑犯交接給重案組了。”路瑤看著他:“你是幹什麽的?”那人哆嗦著:“俺是洞頭村人,俺叫吳思寶。”路瑤問他:“槍是你的?”那人痛哭流涕:“警察阿姨,俺錯了!俺做夢也沒想到,俺就是偷偷打個山雞穿山甲野豬什麽的,咋今天這麽大陣仗,足有好幾百警察到處抓俺……”


    3


    清晨,朝陽逐漸在群山之間升起。用簡易帳篷臨時搭建起的指揮部前,小虎隊和突擊隊員們蹲在地上,狼吞虎咽地吃著盒飯。路瑤走出帳篷,憂心忡忡地看著茫茫群山。李歡走過來,遞給她一個麵包:“組長,你說他是不是不在山裏?”路瑤搖頭:“不可能,他買了這麽多的戶外專業用具,一定想隱藏在山裏的什麽地方,隻是我們還沒找到。”這時,龍飛虎走過來:“要想在這麽大的山裏找到一個人,真的是很困難的。”路瑤白了他一眼:“分析案情,需要你嗎?”龍飛虎笑笑:“路組長,不要太敏感了,我隻是提供一個建議。”


    “組長,我去指揮部看看有什麽新的情況。”李歡識趣地轉身走了。路瑤沒說話,龍飛虎看著她:“你太累了。”


    “累又能怎麽樣呢?”路瑤倔強地抬頭看他,“出了這麽大的案子,一點頭緒都沒有,唯一的線索還沒任何進展。上千警力都因為我調動到這裏搜山,我能沒有壓力嗎?”龍飛虎沉聲說:“你需要休息。你這樣熬下去,大腦會越來越遲鈍,不要自責,這是我們的工作。”


    “偵察是我的工作,不是你的。”


    “都一樣,”龍飛虎說,“我們都想抓住他。不要多想,我不是要越俎代庖,我隻是提醒你—燈下黑。”


    “什麽意思?”路瑤不明白。


    “古代的一個諺語,油燈照亮了整個屋子,但是油燈的下麵,卻是黑的。”龍飛虎說,“你去睡一會兒吧,我們更需要你敏銳的頭腦。”


    “我睡不著。”


    “睡覺不是為了安逸,是為了辛勞。”


    路瑤看著漫山遍野的警察,眼淚在打轉。龍飛虎心裏湧起一絲柔情,從戰術彈匣包裏掏出一條手絹,遞給她。路瑤一把奪過來,捂住眼睛:“我隻是迷了眼!”龍飛虎沒說話,路瑤擦了擦眼,一看,很眼熟。


    “按說我應該送給你,但是這對我很珍貴,我還是得等你用完了要迴來。”


    路瑤看著熟悉的手絹,嘴唇翕動著,良久,才緩緩地說:“……我送你的?”


    “我一直帶著,這是我的幸運手絹,那以後我再也沒受過傷。”龍飛虎說,“所以這條手絹對我真的很重要。”路瑤呆住了,慢慢把手絹遞給他,龍飛虎接過來塞進了彈匣包。


    “去睡一覺,醒了,我們還等著你敏銳的大腦。”龍飛虎轉身走了,身影孤獨而堅定,軍靴踩在堅硬的地上落地有聲。路瑤看著他走遠的背影,眼淚唰地從她的臉上滑下—這個有著山一樣身軀的男人,她深愛過的男人,一個視國家、責任、警隊、榮譽如生命的驕傲的男人,他就像一台不停運行的機器戰警,盡管他已不再年輕氣盛,但他從不讓自己有片刻的停歇。眼前的這個男人,曾經是那麽真實地存在於她的心裏……路瑤努力地抑製著,不讓自己哭出來。


    空無一人的樹林裏,龍飛虎摘下墨鏡,淚水無聲地從他的臉頰滑落。鐵血柔情在這個如同戰神一樣彪悍的男人身上淋漓盡致地顯現出來。


    4


    密集的山林裏,警用直升機在低空盤旋,龍飛虎帶隊快速搜索著,獵奇不停地四處嗅著往前搜索。


    指揮帳篷裏,路瑤站得筆直,吳局長臉色憔悴,憂心忡忡地看著路瑤:“已經是第三天了,我不能把所有的機動警力都鋪在山區,幹警也缺乏休息,連軸轉是不行的!”路瑤點頭,吳局長端起茶杯:“你有什麽看法?”


    “燈下黑。”吳局長看她,路瑤想了想說,“或許他根本沒有逃到城市外的山區。他能做出這樣的案子,智商一定不低。我們能想到的,他不一定想不到。我甚至在懷疑,他買戶外用品是故意給我們露出破綻,吸引我們進山。”


    “那這樣的話,他很可能還在市區?我們的搜索方向就要進行調整了。”吳局長眼前一亮。


    “我隻是懷疑,還不敢肯定。”路瑤說。


    “不管是懷疑還是肯定,這樣搜下去肯定不是事兒,上千公安和武警連軸轉,疲憊不堪,一點線索都沒有,這樣下去隊伍會垮掉的。”吳局長思索著,抬頭說,“留下觀察哨和機動小組,大部隊撤迴去休整。外鬆內緊,繼續在市區進行摸底排查—我就不信,他不露出一點的馬腳!通知大家,除留下潛伏哨外,其他人收隊。”路瑤敬禮,轉身出去了。


    山路上,特警車疾馳開過,車裏一片沉悶,沈鴻飛擰著眉頭思索著。


    “這……這就走了?太憋屈了!”趙小黑坐在車裏,怨聲載道。段衛兵皺著眉,說:“我怎麽覺得,另有安排呢?”大家都看他。段衛兵說:“都看我幹嗎?”


    “說說你的看法?”鄭直說。


    “我?我能有什麽看法?既然大張旗鼓地來搜山,沒有結果就收兵,上麵的麵子上怎麽下得來?”


    “如果是確實沒有線索了呢?”淩雲問。


    “不會,刑警都聰明著呢!”段衛兵搖頭,“你們也不想想,刑警要不聰明不厲害,能把那龍頭治得服服帖帖的嗎?”鄭直恍然大悟:“你在說我們組長啊?”


    “那還能有誰?你們說,龍頭和你那組長到底有什麽故事?”淩雲白了他一眼:“你個男人怎麽還那麽八卦?”沈鴻飛低吼:“別鬧了!我求求你們了—我的腦子真的都要爆炸了!難怪龍頭要我們拿草把嘴封上,你們就不能消停一會兒嗎?”


    段衛兵歪頭仔細看著沈鴻飛。沈鴻飛一愣:“看什麽?我臉上也是一個鼻子!”


    “你越來越像他了。”


    “誰?”沈鴻飛問。


    “龍飛虎!”


    沈鴻飛一愣。鄭直也點頭:“沒錯,你越來越像他了。”沈鴻飛臉上浮起一絲苦笑:“怎麽可能?”淩雲點頭:“是真的,我也這麽感覺。”


    “當局者迷啊!”陶靜歎了一口氣,“—話說男人經曆過感情的坎坷,是不是都容易變成大尾巴狼啊?”沈鴻飛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陶靜急忙捂住嘴:“多嘴的習慣不好,我自己知道!”淩雲關切地看著沈鴻飛。沈鴻飛努力擠出一絲笑,帶著冷峻。


    5


    特警支隊停機坪上,左燕駕駛直升機,穩穩地降落在不遠處。艙門打開,左燕跳下直升機,摘下頭盔,疲憊不堪地往迴走。獵奇蹲在不遠處,叫了一聲,左燕一愣。獵奇顛顛地跑過去,脖子上掛著一袋吃的,望著左燕。


    左燕幸福地一笑,摘下塑料袋,從裏麵掏出一根火腿腸遞給獵奇:“獵奇,獎勵你的,替我謝謝他!”獵奇吧唧著嘴,轉身走了。左燕幸福地笑著,拎著塑料袋往迴走,忽然看到機場對麵的河邊,吳迪正拿著瞄準鏡,衝著左燕拋飛吻。左燕笑著伸了伸大拇指,幸福地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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