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天黃世仁在城裏做大生意的兒子黃喜兒突然迴來了,還拿出萬兩銀票,叫我們翻修房子,還好我老爹黃小明頂住了糖衣炮彈的攻擊,說實話,別說我了,我老爹也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恐怖的一萬兩銀票,不動心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我們不能背信棄義,本姑娘畢竟已經和你訂了終生,不能因為誰出價高就賣給誰吧?他們從哪兒看出本姑娘是商品的?”


    “你是我的珊妹妹,生生死死不分離,你是我的無價之寶,我就是用生命來換你,都不及你的十分之一。你是……”


    “行了,都這個時候了,你就別當詩人了,我覺得我那天裝醜雖然嚇退了黃喜兒,但他的兒子黃渤可不是好惹的。我們不得不防。畢竟他不住在我們土彎村,和何洪金胖子不一樣,何胖子天天都能見著我們,還覺得可以細水長流,但黃渤爛杆就不一樣了,他會擔心夜長夢多,如果再次提親不成,我擔心他會做出過激舉動來,上次他老爹來時,好大的排場,把我家門外那塊地裏莊稼都踩死了不少,如果他們要用強,我現在都沒有辦法站在這林子裏跟你說話了。”黃綺珊終於說出了自己的擔心之一。


    “哇,不會吧,我是聽說黃喜兒坐著八抬大轎去了你家,還拿出一萬兩銀票叫你老爹收下,沒想到他們說親不成,還敢強搶民女呀,就不怕犯王法嗎?”


    “王法,這世道還有王法嗎?黃喜兒一家在嘉州城裏說一不二,連縣大老爺都要給麵子,可以說他們隻手遮天,銀子就是他們家的王法。如果他們文的不行,就來武的,我們怎麽應對?就算我被強搶進府,還有一條命在,萬一他們玩更狠的,比如針對你……”黃綺珊不敢再說下去了。


    並不傻的馮紹峰這下才聽出要害了,比起強搶黃綺珊進府嫁人來說,直接讓馮紹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顯然更有利於娶到黃綺珊了。男主都死了,女主還會受那紙婚約的約束嗎?何況婚約上早就注明了,一方出了問題,另一方就不再受婚約的約束,也就是可以另娶另嫁,畢竟,你死了,人家還活得好好的,不管多少情多少愛,人一死便啥也沒有了。活人還得繼續好好地活下去,走完自己的人生旅程。


    “你這麽一說,還真有這種可能。我們是得小心提防,可是我們人微言輕,家裏那幾間破草房,風大一點都晃來忽去,就算那些土老肥想使壞,我們又怎麽能夠預防呢?”馮紹峰一想到自己手無縛雞之力,而黃綺珊雖然冰雪聰明,但也是一個纖纖弱女子,兩人和案板上的肉沒有區別,就算什麽都知道,卻仍舊無法逃脫被人宰割的命運。除非……


    黃綺珊似乎也想到了這層,她說:“實在不行,我們惹不起,但躲得起呀。”她的語氣在“躲”字上加重了。


    馮紹峰點了點頭,這也許是目前最安全最有用的方法,但他們身無分文去哪兒躲,怎麽躲,要躲到什麽時候呢?他心裏這麽想的,嘴裏就這麽問了。


    黃綺珊顯然也思考過這個問題,她說:“這些天,我們可以作好隨時離開土彎村的準備,至於去哪兒嘛,我們可以去省城成都呀?那兒人多,我女扮男裝,可以給人做幫工來養活我們,然後等鄉試的時候,你仍舊可以去報考。萬一中了舉,你就有功名和身份了,我們就更容易養活自己了,萬一哪天你再中了進士,做了官兒,就不怕黃世仁和何少周他們欺負咱們了。”


    “你這是叫我們私奔?”馮紹峰一下想到了這個不太好聽的詞兒。


    “什麽私奔?我們的婚姻是雙方父母都同意了的,隻是外麵強敵環伺,我們為了修成正果守護愛情,離開村子去大城市,是為了幸福地生活,而不是等強敵前來把我們拆散。我不想做祝英台,你也不要做梁山伯,你明白了嗎?”黃綺珊果斷糾正了馮紹峰的措詞。


    馮紹峰臉都紅了,趕緊向黃綺珊道歉,說:“還是珊妹妹明事理,我啥都聽你的,如果有危險,我們就趕緊走人,遠走高飛後,他們就找不到我們了,我們就可以雙宿雙飛,永結秦晉之好。”


    “嗯,這才像繈褓夫妻,那接下來,我們就‘小心謹慎,暗中準備,一有不對,趕緊撤退。’”黃綺珊果然有才,張嘴就是八字訣。


    馮紹峰趕緊雙手抱拳,滿臉笑意地盯著自己美若天仙的心上人,小聲說:“遵命,為夫記住老婆的八字訣了。”


    “討厭!貧嘴,還沒有過門呢?誰是你老婆?”黃綺珊一跺腳,便生氣地轉過身去。


    馮紹峰卻借著機會撲了上去,緊緊地把自己的小寶貝摟在懷裏。黃綺珊掙了幾下掙不脫,隻好由他抱著了,還撲閃著大眼睛盯著馮紹峰,馮紹峰讓她這麽一盯,骨頭都快融化了。


    兩人不知擁抱了多久,直到黃綺珊一聲歎息:“唉,說得熱鬧,我們身無分文,要逃出去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呀。”


    馮紹峰其實也想到了這個問題,他們還不到十五歲,從來沒有離開過土彎村,連最近的縣城西衝都沒有去過,更不要說嘉州府和成都省了。


    他說:“的確,在家千日好,出門難上難,尤其是去大城市,聽說,那兒喝一口水都要收錢,借用別人家茅廝也要給錢,沒有錢一天都活不了。我們除了讀書吃飯幹活,身上連一個銅板都拿不出來,怎麽往成都跑呢?就算走路過去,也得多準備點衣物,順便還得背上兩把傘吧,不然,遇著個刮風下雨都得出大問題。”


    這個時候,一說起眼前麵臨的困難,兩人就不擁在一起了,心裏都非常惆悵。


    黃綺珊想了想說:“活人還能讓尿憋死嗎?我們讀了那麽多書,不會越讀越傻的,我們可以學諸葛亮,草船借箭嘛!”


    馮紹峰眼前一亮,說:“對呀,我們沒有,可某些人身上卻能弄出很多錢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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