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劍閣,二人對坐,袁起雖然很想聽到他們的對話,但還是被師父打發進屋了。


    “你這個徒弟人不錯!看的出來,他很關心你,還是讓他聽一聽為好!”北辰說道。


    “在好的璞玉,都需要磨煉,他缺少危機,始終把自己保持到一種安逸的狀態,這是我最擔心的地方!”圖克搖頭。


    北辰微微一笑,大手一揮,兩壺好酒擺在桌上,自己取了一壺,另外一壺則讓給了圖克。


    圖克目光微觸,給自己滿上一杯,與北辰對碰,一飲而盡,懷念道:“好久沒有喝到這種烈酒了!”


    “蠻荒的酒,喝的就是爽快!”北辰望著圖克,重重的說道,“十年了,我在中原呆了十年,各地都去過,各地的酒都喝過,但還是懷念家鄉的味道!”


    圖克搖搖頭,說道:“各有千秋罷了,蠻荒的酒雖烈,一飲而盡的豪爽,的確能讓人暢快淋漓,但它缺少不絕的後勁,中原之酒雖烈性不足,但後勁卻十足,若是細細品味,會別有一番滋味!”


    “那你是喜歡蠻荒,還是更喜歡中原呢!”北辰平淡的詢問。


    “談不上喜歡,隻是待的時間久了,習慣而已!”圖克盯著自己的酒杯,細細的抿了一口,迴味道:“人就是這樣,很多時候,習慣最重要!”


    “看你這樣子,過得倒是不錯!”北辰也抿了一口,說道,“我這十年,以落魄之身,走遍了大江南北,也經曆了很多事,如今在迴想起當年,內心仍不免有些遺憾!”


    “你我能坐在這裏一起喝酒,就證明你已經放下了!”圖克看著北辰,說道,“還記得師父曾經說過,我們三人中,你年齡最小,雖箭術超群,但執念甚多,紅塵練心,是你突破的關鍵。”


    北辰點頭,沉默了一下,反問道:“那你呢?還是放不下麽?”


    “我與你不同,當年離開,我就已明言與蠻荒脫離關係!”圖克迴應,“這些年,蠻荒與中原交好,也沒有進犯之意,我內心雖然對西蒙的行事不滿,但如今也都釋懷了!”


    北辰不語,拿起酒杯緩緩的喝了一口。


    “你來此不會是找我談心的吧,究竟是何事,說吧!”圖克挑開了話題。


    一枚灰色令牌出現在桌上,令牌上刻有三個大字“祭神令”。


    圖克平淡的掃了一眼令牌,說道:“我已離開蠻荒多年,事到如今你覺得他的祭神令我還會尊崇麽?”


    北辰還是沒有言語,隻是又飲了一杯。靈光拂過,那枚祭神令突然騰空,散發一股烏黑的氣息,顯化出的是另外一塊令牌的虛影。


    “這是!”圖克驚訝了,在虛影上,一副刻圖栩栩如生,那是一片逃亡的景象,屍橫遍野,妻離子散,隨處可見,在最上方的位置,一個惡魔張開猩紅大口,嗜血的眼睛正凝望著下麵的人群,這雖是倒影,卻仿佛置身其中!


    “巫神令!”圖克臉色凝重,站起身來,仔細的盯著那倒影,問道,“巫神令又現世了?”


    北辰點點頭:“若非如此,我也不會來找你!如今的蠻荒並不穩定,巫神古墓的封印還需要加固,想來在蠻荒之中沒人比你更通曉陣法,所以加固封印,非你不可!”


    “我考慮一下!”早先的決絕被打破,圖克臉上出現少有的猶豫,他轉過身,頭也不迴的走進了書房。


    “這幾天我就留在這裏,等你消息!”北辰看著圖克的背影,歎道,“你還是很在意蠻荒!”


    次日清晨,袁起起的很早,修為雖然被封,但每天必做的功課,還是不曾懈怠。


    院內,北辰也一掃頹廢的模樣,換上一身藍衣,手持一把黑色長弓,顯得英姿颯爽,十分威武,此時正對著長弓小心的擦拭。


    “北辰大哥!早啊!”袁起打招唿。


    “小兄弟這是要去哪啊?”北辰問道。


    “我去砍竹子!是師父讓我做的!”袁起迴應。


    “額!那帶我一起去吧,緩征我也閑來無事!”北辰背起長弓,對著袁起微笑。


    袁起點頭,應了一聲!忽然看到一個身影禦劍離去,正是自己的師父,待他反應過來時,人已經飛遠了,細看方向,正是絕情殿的位置。


    一切仿佛早已預料,北辰的嘴角掛出一絲微笑,示意道:“走吧!”


    袁起疑惑,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北辰大哥,到了!”袁起來到竹林,掄起一把斧頭,對著竹節熟練的砍起來。


    “小兄弟,你跟你師父多久了!”北辰站在一旁,尋問道。


    “北辰大哥,我叫袁起,您可以叫我小起,我是半年前才拜入師父的門下!”袁起邊砍竹節邊開口。


    “那你師父平時都做些什麽呢?”北辰對圖克在這裏的生活很在意。


    “其實也沒什麽特別的,就是處理一些門中事物,每天晚上會坐在院中喝酒,就像昨天那樣!”袁起迴應。


    北辰點頭,不知道在想什麽,沒有說話。


    “北辰大哥,您這次來找師父究竟是什麽事啊!”袁起想起剛才師父匆匆趕往絕情殿的事,總忍不住把兩者聯係在一起。


    “小起!”北辰很隨意的問道,“你與和師父相處如何?”


    “師父對我是極好的,好幾次救我的性命!”袁起對師父十分認同,“若沒有師父,我也不會有今天了!”


    “那如果你師父要離開青城,你會怎麽樣!”北辰平和的問道。


    袁起一愣,驚訝的看著北辰。


    北辰點頭,默認了袁起的猜測,說道:“我也不知道,一切都要看他自己的決定,沒人可以左右!”


    “究竟發生什麽事?”袁起問道。


    “等你師父迴來,你就知道了!”北辰解釋道。


    絕情殿,圖克跪在殿中,萬青的臉上也頭一次出現慌亂。


    “圖兄!”萬青蹙眉,“為何要辭去執劍之位,你要離開青城麽?”


    “請掌門贖罪,我有不得不迴去的理由!”圖克臉色決然。


    “你忘記西蒙當年是怎麽對你的?你這樣迴去是危險重重啊!”萬青說道。


    “大義麵前,一切恩怨都不重要!”圖克解釋,“蠻荒目前很不安定,若隻是西蒙的祭神令,我根本不會在意,隻是這巫神令非同小可,據傳巫神一出,受苦的不光是蠻荒,更會牽扯到中原,所以我必須離開!”


    萬青扶起圖克,歎聲道:“老友啊,如今的中原,也是多事之秋,你若現在離去就等於自斷我青城一臂啊!”


    “掌門嚴重了!”圖克說道,“在我走之前,必然會處理好一切事物,我想青城山不會因此受到影響的!”


    “那袁起呢?你在這裏還有個徒兒?”萬青追問。


    “此事我會妥善處理,他會理解的!”圖克也歎了口氣。


    “那如果你此行結束了,可會迴青城山!”萬青很不舍,但也希望圖克能留下一個承諾。


    “萬兄,您對我有知遇之恩,此行結束,我若性命尚在,必然會重迴青城!”圖克也不忍拒絕,隻得給人留下一絲希望,盡管他也知道這種希望非常的渺茫。


    “既然如此,我青城山的執劍長老一職,會一直給你留著,留到你歸來的那一填!”萬青聲音堅定。


    “多謝掌門!”圖克有些感動,無奈道,“此次仙劍大會我怕是沒機會看到了!”


    “這麽急?”萬青驚訝.


    圖克點頭:“我這就去交代一下門中事務!”


    持劍閣,袁起的感覺很不好,自聽到師父要離開的消息後,他整個人都是懵了!每日必修的功課也不做了,就待在院中,靜等師父歸來,可一直等到晚上,才見到師父!


    圖克臉色微變,瞪了一眼北辰。


    “你別看我,你自己看著辦!”北辰攤攤手,表示很無奈,他也沒想到,袁起會這麽在意圖克。


    圖克被袁起這樣盯著,有些不知所措,笑罵道:“臭小子,看什麽看,師父可不是美女!”


    “師父,帶我一起走吧!小起想跟著您!”袁起說道。


    “不行!”圖克斷然拒絕,“我此去並非遊山玩水,你修行尚淺,還是老老實實待在青城山吧!”


    “可是師父若走了,讓小起怎麽辦啊,這執劍閣少了師父,還叫執劍閣麽?”袁起的聲音略帶哭腔。


    “這一點你放心,我已和掌門談過,青城山的長老,任你挑選,他們都不會拒絕的!”圖克保證道。


    “不,我都不要,我隻要師父!”袁起語氣很堅定。


    “你這又是何必呢!”圖克歎氣,“天下無不散之宴席,你天資聰慧,早晚會成就大器,若你有意,顧念你我師徒之情,將來可去蠻荒找我!”


    “師父,您非走不可麽?”勸說無用,袁起很不甘。


    圖克點頭:“勢在必行,過幾日就出發。”


    袁起一言不發的看著師父,而後轉身默默的迴到了房中。到了屋內,他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此情此景就好比當初古叔離開時一樣。


    在接下來的幾日,圖克每天都早出晚歸,安排他離去前的事務,袁起也放下功課,每天晚上都會為師父準備一桌豐盛的晚餐,著實讓圖克嚇了一跳,驚歎原來徒弟的廚藝如此之好,自己這段時間來做晚飯都白做了,不過他也很慶新,因為他這一離去,起碼在吃這方麵,不用擔心了。


    在圖克要離開的前一天下午,袁起坐在院中,抱著一塊木頭,手中一把刻刀仔細迴想那日師父和北辰對決時的鎮姿態,輕輕的雕刻著。師父就要離開了,他沒什麽特長,唯一喜愛的就是雕刻,想來師父應該會喜歡。


    遠處一座山上,圖克和北辰並排而立,觀察著院中的袁起。那熟練的刀功讓北辰驚訝,疑惑的看了眼圖克,而反觀圖克臉上卻沒有任何變化,仿佛一切與他無關。


    “這種刀功,將腕力發揮的淋漓盡致,分寸也拿捏的幾乎完美,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練出來的!”北辰讚歎道,“這不是你一直在找的可以繼承你彎刀的人麽?”


    圖克還是不語,依然那麽靜靜的看著,收徒那日,他就已經看出袁起他手腕纖長,雖然看起來與常人無異,但是自己是何等人,這麽強的腕力自然逃不過他的眼睛,在後麵的接觸中,更是發現他很注重細節,無論是練功還是做事,力道和分寸都拿捏的非常好。這和自己的彎刀本領是何等的匹配,隻是如今天下太平,他心中始終存有介懷,所以才會猶豫。


    “師弟,還記得當年咱們拜師的場景麽?”良久,圖克才緩緩的開口。


    北辰愣了下,迴應道:“當然記得,蠻荒的三大絕技,弓箭,彎刀和巫術,也就是在那個時候由我們三人執掌!”


    “沒錯,在蠻荒,彎刀代表的是殺戮,當年我執掌彎刀造成的殺戮其實不比西蒙少,後來我心灰意冷,到了中原,心反而靜了,對當初的殺戮懊悔不已,你問我彎刀在哪,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被我丟了!”圖克迴過頭來,看向北辰,凝重的說道,“如果說紅塵練心是你突破的關鍵,那麽這把彎刀就是一直禁錮我修行的枷鎖。”


    北辰皺起眉頭,拿起背上的弓箭看又了看,反問道:“如此說來,最強之處,恰恰最有可能會成為突破的障礙?”


    “也許是,也許不是,我在這青城山呆了這麽多年,中原的修真之法早就熟的不能再熟了,道家凡事講究順其自然,追尋本心,心境的修煉更是重中之重。所謂大道三千,說的就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道,唯有找尋與自身契合的道,才能追至極盡,我的彎刀殺性極重,貿然練習,怕會影響其心性,即便最終能如我一般超脫,但也不過是走了我的老路。”圖克遙望天際,淡淡的開口。


    “你怎麽了?”感應到圖克心思凝重,北辰問道。


    “你我離開蠻荒十年了,西蒙高居祭神之位,你的箭法我的刀攻,隻怕他早已融會貫通了,在配合他自己的巫術,我們此行可謂是兇多吉少!”圖克說道。


    “哼!怕他做什麽,又不是他一個人在進步,你我的實力也早已今非昔比,再加上如今有巫神令出世,他必心存顧忌,到時候正好跟他算算十年前的總賬。”提到西蒙,北辰英俊的臉孔上閃現出一陣冰冷。


    “不可如此!”圖克說道,“不管他之前做了什麽,巫神令是最重要的,非到萬不得已,絕不可與其發生正麵衝突,你忘了師父臨死前說的話了麽?”


    北辰沉默,緊緊的握著背部的弓箭。


    “天色也不早了,迴去吧,明天一早我們就出發!”圖克迴頭,當先離去。


    晚上,執劍閣院中,袁起早早的做了一桌飯菜,三人坐在桌前吃了起來,圖克也難得漏出笑容,稱讚他做的飯好吃。


    “小起啊!在過兩天,仙劍大比就開始了,也沒見你去報名,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圖克邊吃邊問道。


    “師父,我的傷還沒有好,就算報名了,到時候也隻是讓他人笑話罷了!”袁起說道。


    “無妨!此次就當是去增長見識!你修煉時間不長,缺少實戰經驗,多與其他人切磋,對以後有好處的!”圖克說道。


    ”是!弟子知道了!“袁起低下頭,從懷中取出一個木偶,遞給師父,“師父,弟子知道留不住您,這是我雕刻出來的一個木頭人,弟子想送給師父。”


    圖克一愣,接了過去,木頭很小,雕刻的正是自己與北辰對決時的樣子,雕刻的很逼真,尤其是自己嘴角上那一縷秀發,栩栩如生,讓他心裏一陣感動。


    “哈哈!”北辰大笑,拿過木頭人,左看右看的,道,“袁小弟,怎麽也不為我雕刻一個,那天我也挺帥的才對呀!”


    袁起尷尬:“北辰大哥,你若是想要,我迴頭給你雕刻一個!”


    “不必了!”北辰搖了搖頭,“別誤會,我是很想要額,隻是時間恐怕來不及了,明天一早我們就要離開了,若是還有機會在見麵,你在為我雕刻一個!”


    袁起眼含淚光,看了看北辰,又看了看師父,重重的點頭!


    “一定還會在見的!”袁起在心裏暗自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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