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的很快,轉眼又過了半月,安平村,安平客棧如往常一樣,往來之賓,絡繹不絕,在一個角落裏,一名衣著殘破的黑衣人依然存在,他樣子頹廢,正是那日和袁起對飲的男子。


    若是別人這身打扮,小二早已將其當成乞丐攆走了,但是此人是個大主戶,對這幅打扮也已習以為常,幾壺好酒馬上端了上去。


    “客官,請慢用!”小二滿臉笑意。


    男子抬頭,亂發之中漏出一雙惺忪的眼睛,隨即開始自斟自飲起來,他一杯接著一杯,好像永遠也喝不醉,一直到了晌午,才有了一絲醉意。


    “奇怪了!最近村裏來了好多蠻荒人,這很不尋常啊!”旁邊的桌子上,兩名客商打扮的人,邊吃邊聊著。


    “安平村本來就是各方雲集之地,很多貨物往來都是在這裏進行的,有什麽大驚小怪的!”同來的客商說道。


    “你見過客商出門,還攜帶那麽多武器的麽,你是沒看到,足足上百號人,那麽多的彎刀和弓箭就好像要出征打仗一樣,那陣勢真讓人心驚膽戰的!”客商正說道關鍵處,忽然聲音軋然而止,下意識的迴頭看向門外,就見那裏站著一排蠻荒大漢,渾身肌肉琳琳,鋒利的彎刀整齊的別在腰間。


    小二強擠笑臉相迎道:“客官,你們這是要住店麽!”


    沒人迴應,小二有些尷尬,但又不敢亂說話,因為眼前的陣勢比剛才那位客商形容的更讓人膽顫。


    就在這時,一個魁梧的大漢站了出來,此人身材足足高出普通人半頭之多,一身青衣難以遮擋他結實的肌肉,在其後背上,跨一把鐵弓,蓬鬆的長發隨意披散在肩上,一雙眼睛正疑惑的盯著屋內那個醉酒的男子,低聲說道:“我來找人!”也不待小二答話,徑直的走入客棧。


    與他相比,男子顯得很柔弱,纖瘦的身材被一件單薄的衣服裹住,然而當大漢掀開他蓬亂的頭發時,大漢的手開始發抖,如遇針紮,急忙縮了迴去,他臉上浮現出崇拜和懼怕。


    男子趴在桌上,迷醉的眼睛終於漏出一點縫隙,掃了大漢一眼,驚的大漢連忙後退,把右手放與左肩,單膝跪下。


    與此同時,一股力量托起大漢,阻止了他的下跪,男子的目光向外掃了一眼,大漢會意,立馬起身走出門外。


    “你們都先迴去!”驅散手下,讓街上又恢複了熱鬧的景象。


    大漢迴到桌前,恭敬的坐在男子旁邊。


    “北辰長老,真沒想到在這能見到您!”大漢用一種敬畏的聲音開口,原來男子的原名叫北辰。


    “你是屠山吧!”北辰聲音沙啞,像是很久沒有說過話,他輕輕的斟滿一個杯酒,遞到了大漢麵前,“帶這麽多人來中原做什麽!”


    屠山的額頭冷汗直冒,急忙以雙手接下酒杯,在北辰的注視下一飲而盡,迴應道:“迴長老,前些日子,祭神大人意外的得到一個消息,所以吩咐我們到中原做一件事!”


    “祭神,他也配稱祭神,真是可笑!”沙啞的笑聲響起,北辰很不屑,冷聲道,“一個弑師奪位的小人而已!”


    屠山很尷尬,要知道在蠻荒,從來沒人敢這麽說祭神大人的,“北辰長老,祭神大人這些年一直對您和圖克長老心有愧疚,希望你們都能早日迴去,長老有所不知,其實目前蠻荒並不穩定!”


    “說來聽聽!”北辰淡淡的說道。


    “巫神令現世了!上古巫神的封印不穩,急需加固,此番我們來中原,就是為了能尋到圖克長老請他迴去的!”屠山湊上前,低聲說道,“您當年來中原,不也是為了找尋圖克大長老麽!所以此事,還得請您多多相助。”


    北辰麵色微動,反問道:“這麽說你是知道圖克在哪了?”


    屠山點了點頭,在北辰耳邊小聲說了幾句,北辰蹙眉,沉思了片刻。


    “這麽說來,你們到這裏也並不是路過,而是專程來找我的,不是麽?”北辰眼光如電,想到了一種可能。


    “不敢瞞長老,確實如此!”屠山低下頭,不敢與北辰對視。


    “哼,那家夥居然敢這麽隨意動用天機圖,也難怪圖克當年要把天機圖拆成兩半!”北辰猛然起身,身上的頹廢一掃而去,冷冷的說道,“你們迴去吧,圖克的事我來處理!”


    屠神驚喜,急忙行禮道:“那就多謝長老了!”


    青城山,風景依舊,絕情殿內,萬婷一個人靜靜看著山下那座執劍閣,遠遠望去,顯得清冷,幽靜。


    “婷兒,這些天見你心神不寧,可是有什麽心事啊!”萬青走了過來,對於這個弟子,他格外的關注,外人很難知道為什麽。


    萬婷迴過神,對著師父行了一個禮,喊道:“師父!”


    萬青微微一笑,右手抬起,指向執劍閣,問道:“你可是在擔心他!”


    萬婷臉色微紅,並沒有否認。


    “為師並沒有想問什麽,隻是在過幾天就是一年一度的仙劍大會了,你如此心事重重,會影響大會成績的!”萬青提醒。


    “師父,弟子這幾天確實心有疑惑,也不知自己做的對與不對!”萬婷抬起頭,看向師父。


    “你說!”萬青開口。


    “師父覺得年少時的約定重要,還是當下的喜悅重要,若是兩者發生衝突,該讓如何抉擇?”萬婷說出了心中疑惑。


    “你為何有此一問?”萬青楞了下,迴應道,“人固然要遵守約定,不管是何時,關鍵是要看心,跟著自己的心走就可以,這世間之事很少有完美的,有些事你越努力去想,就越是想不透,而當事情發生了,你會恍然大悟,原就這麽簡單,自己卻沒有想到,所以為師覺得無愧於心便可!”


    萬婷搖了搖頭:“若是兩者同等,無法取舍,又當如何?”


    萬青拍了拍萬婷的肩膀,說道:“難以抉擇的事並不隻有這些,順其自然就好!”


    “多謝師父,徒兒明白了!”萬婷張開雙臂,對著天空深深的唿氣了一口,說道,“多謝師父,我感覺好多了!”


    “你之所以會如此,是因為你經曆太過短淺,過去受到的那些苦難,都是一種身體上的磨煉,我們修道之人最重要的還是修心,前些日子為師與菩提寺有約,此次仙劍大會的前三甲將會下山曆練,你要專心練劍,不可分心!”


    “是,師父,弟子一定會加倍努力的!”萬婷點了點頭。


    萬青盯著萬婷,看了又看,才轉身離去,剛到門前時,又迴頭看了一眼,臉色顯現出少有的猶豫。


    萬婷並未發現師父的怪異,她依然在遙望天際,目光有些渙散,思緒迴到了很久以前,那是一座大鼎,鼎內血液蒸騰,一個男孩和一哥女孩被強行關入鼎中熬煮,兩人的手緊緊的握在一起,女孩留著眼淚,非常的害怕,男孩雖然也很害怕,但卻表現的很堅強。


    “妹妹,別怕,哥哥一定會保護好你的!”男孩抱住女孩,把她的身體舉過頭頂,盡量的不讓那些肮髒的東西沾染女孩,雖然這樣做無濟於事,但是他仍然拚命的用力,一天一夜過去了,他們都已筋疲力盡,而就在這時鼎蓋打開了,一隻大手強行把男孩帶走。


    “妹妹,你等我,我會去找你的!”這是男孩臨走前最後對女孩說的話,女孩拖著虛弱不堪的身體,看著男孩的背影,將這一幕深深的刻印在心裏。


    萬婷淚流而下,輕聲的自語道:“哥哥,你會在哪裏呢!我好想你!”


    這是她心中最深的秘密,至今都沒有讓任何人知道,自始至終,她都在等那個男孩,或許這個等待很漫長,很遙遠,但她仍然義無反顧,這就是她的心。


    執劍閣還是老樣子,那天發生的事,好想對袁起沒有任何影響,體內的禁錮,經過反複嚐試,還是沒有得到解決,每當圖克提醒袁起,仙劍大會要開始時,他總是敷衍了事,或許在他心裏,根本就沒打算參加這場大會。


    這天夜晚,往日明亮月光,變的異常的黯淡,師徒倆跟平時一樣,待在院中用膳,袁起坐在師父旁邊,一個勁的斟酒,敬酒,樂此不疲。反觀圖克則眉頭緊鎖,渾身不自在,不停的四處張望。


    “師父,怎麽了?”袁起詢問,他還從未見師父這樣過。


    “沒什麽!”圖克迴應,“不知為何,我總覺得心神不寧,好像有什麽事要發生!”


    圖克抬頭,看向天空,那裏一道藍光浮現,一閃而過。


    “是流星?”袁起不太確定,看向師父,發現師父的眉頭皺的很緊,臉色異常的凝重。


    “當心!”圖克猛然立起,渾身散發出一股強大的氣息,冷冷的盯著那越來越近的藍光,整個執劍閣陣紋交織,一張巨大的太極圖緩緩升起,將那道藍光攔下。


    “轟!”兩股力量的撞擊,在這裏蒸騰出一大片濃煙。


    良久後,濃煙消散,圖克撤去法陣,就見空中有一物掉落下,袁起撿起來,發現那是一把短箭,做工精巧,偶爾有靈光閃爍,而且在箭尾處還刻著兩個小字,“北辰!”


    “北辰?”袁起一邊念一邊問道,“師父,這是什麽意思!”


    圖克不答,他四處張望,最後把目光鎖定在持劍閣後麵的竹林裏。


    “嗚嗚!”竹林深處,傳來一股狼嚎的聲音,像是在傳達某種信號,無數幽光閃爍。


    圖克很沉悶,盯著竹林,觀察了片刻,才對著袁起說道:“小起,你不是一直想見識真正的對決麽,為師這就帶你去!”


    也不待袁起答話,圖克一把將其抓住,如同抓小雞一樣,幾個閃身,就來到了竹林中!


    “呆在原地別動!”圖克低聲吩咐。


    隨著他們的進入,林中又恢複了寂靜,那些幽光和狼嚎仿佛都未出現。


    “沙沙!”忽然,幾根竹子晃動,一道黑影閃過,濃烈的黑霧籠罩在身,仿佛可以與黑夜交融,對著圖克後背就是一掌!


    袁起努力的張望,發現黑影很模糊,依稀間可以看出其身後背著一把黑色的長弓,然而濕父好像對此人非常熟悉,快速的閃身避過,手中劍光浮起,顯化出一柄長劍,吞吐著劍芒,直劈向那個黑影,重重氣浪扶起,讓竹林裏的許多竹節,應聲而倒.


    黑影並不退讓,在黑霧之中,依稀可見的是一雙發亮的眼睛,冷冽決然,讓人無法遺忘。


    眨眼的功夫,二人就拚鬥了近五十個迴合,各種劍招,法術,著實讓袁起大開眼界。


    “嘿嘿!”黑影盯著圖克手中的長劍看了半晌,發出沙啞的笑聲,潔白的牙齒給人一種怪異的感覺。


    “你居然也會用劍!”像是感歎,又像是在諷刺,他身法詭秘,消失在原地,幾股劍氣以圖克為中心,從四方飄來。


    圖克臉色微變,閉上了雙眼,感應周圍的氣息流動,手裏那把長劍,則不緊不慢的揮動。


    袁起驚訝,因為師父這幾劍雖然慢,但是力道卻恰好,最重要的是,完全用的是腕力,手臂絲毫不動,袁起平時酷愛雕刻,自然知道光憑腕力能做到這些是多麽的難!


    突然,一柄淡藍色箭,噴灑著點點星光,在圖克淬不及防的情況下,穿過了肩膀。


    “師父!”袁起見師父受傷了,非常擔心,就要上前。


    圖克反手一指,將袁起定在原地,自己飛速在身上連點幾下,止住傷口,雖然受傷,但他嘴邊居然也浮現出一種怪異的笑容。


    “咦!”黑影晃動,出現在袁起的身旁,對著袁起微笑:“原來是你啊!”


    袁起這才反應過來,此人竟是那日酒店裏酒鬼,心道:“莫非他與師父相識!”


    另一邊的圖克身體朦朧,在剛才打鬥中碎落了物體突然全部騰空而起,自動的排列,看似雜亂無章,袁起確從師父的筆記中明曉,這是迷幻陣,不懂陣法的人,若是深入其中,便會如身處沼澤,行動變的遲緩。


    果然,黑影的行動受到阻礙,但他是並不慌亂,長弓握在手中,被當做劍來使用,居然打出一道的劍氣,而同時,圖克手中浮現陣紋,將那些劍氣盡數消散。


    袁起驚呆了:“原來分解陣還可以這樣使用!”


    黑影惱怒,箭光凸起,藍色的箭,裹帶著黑氣,蒸騰般的向圖克籠罩,正當袁起擔心的時候,在黑影的身後出現一道身影,對著他就是一掌。


    “幻影陣!”袁起認出來了,剛才那不是真身,隻是師父的影子。


    黑衣人借力,閃道一旁,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圖克並未在出手,而是稱讚道:“北辰箭果然名不虛傳!”


    北辰擦了擦嘴角的血跡,目光中流露出一股暖色,低聲道:“你若有彎刀在手,我的箭,不一定能射中你!”


    圖克笑了笑,看了一眼袁起,介紹道:“這是我的徒弟,叫袁起!”


    北辰讚賞,又有些遺憾:“一晃就是十年,想不到你也會收徒弟!小兄弟,我還欠你酒錢呢!”


    “怎麽,你們認識?”圖克驚訝!


    “師父,上次我去安平村,正巧遇到這位大哥,應該是一麵之緣吧!”袁起跟師父解釋道。


    圖克點頭,對著北辰說道:“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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