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仙,你迴來了。”


    紫袍中年人迴過身來,麵露笑容地看著在一丈開外止步的楚留仙。


    他麵容清雋,氣質灑脫,一身象征尊貴的紫袍穿在他的身上,也顯得灑然自若如公子錦袍,書生青衣一般。


    往迴倒退個二十年,此人身上公子氣質隻會比楚留仙更甚。


    他望著楚留仙時候,臉上露出欣慰、驕傲之sè,語氣中更滿是欣然的慈父味道,即便不是在夢中見過,楚留仙也能確認其身份。


    當代神霄楚氏府主,他的父親,楚錚!


    “拜見府主!”


    秦伯、雙兒,忙不迭地行禮。


    他們兩人隨著楚留仙一起走入神霄府,一直走到了這處花園,來到亭台前,楚錚當麵。


    一直到他們出口為止,楚留仙才如夢初醒,察覺到他們兩人的存在。


    此前一路,他沉浸在複雜無比的情緒當中,渾然忘我,壓根沒有留意到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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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如秦伯、雙兒這般的下人不當跟到此處的,早當有人接走到他處等候,隻是一路上楚留仙魂不守舍,視府中下人的示意如不顧,又有誰人敢真的阻攔於他?


    “見……見過……”


    楚留仙反應過來,這個時候當是他這個當兒子的給父親見禮才是。


    他禮數到了,話到口邊,後麵的“父親”兩個字卻怎麽也吐不出口。


    在這簡簡單單的兩個字裏麵,似有山一樣的沉重。


    楚留仙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個畫麵,那是楚錚當ri偷偷抱走更強壯的他,夤夜而逃,隻是為了給他的弟弟留一條生路。


    這個舉動恍若一隻大手,直接揭開了序幕。以至於有後來這一場場大戲的登台。


    這裏麵沒有對錯,有的隻是一片為人父者無疆之父愛。


    不因為子女的美醜、強弱、慧魯而改變的情感。


    楚留仙知道,這聲“父親”他應該叫,楚錚其實並沒有做錯什麽。


    早在當初第一次得到當年真相時候,他就原諒了這個父親,也從未覺得他的弟弟奪走了當屬於他的東西,相信自己能坦然地麵對從未見過的雙親。


    可是,一直到這一刻,一直到真正站在了楚錚的麵前。楚留仙才感覺到一聲“父親”,是那麽的難以出口。


    如鯁在喉。


    無關其他,過往的十數年間,類似的字眼從未被他“喚”出過,承歡膝下是一種怎樣的感覺更是完全陌生。


    “我……”


    楚留仙閉上眼睛。再行睜開,籲出一口氣,抬頭望向楚錚。


    這一聲父親,至少在現在,他確定叫不出口。


    緊接著,奇怪的一幕出現了。


    想象中的驚怒、詫異、懷疑等有可能的反應,概未從楚錚的身上出現。反倒是完全沒有想到地,楚錚竟是苦笑搖頭,半點都不覺得奇怪,好像早在預料當中一般。


    楚留仙同時聽到。身後傳來秦伯一聲歎息,仿佛很是失望。


    “這是什麽情況?”


    楚留仙疑惑不解,不管是楚錚還是秦伯的反應,怎麽都那麽奇怪呢?


    要是隻有楚錚一人如此。他說不準還會懷疑假冒公子身份的事情敗露,對方完全摸清楚了他的底細呢。可加上秦伯那就完全兩迴事情了。


    楚錚有點意興闌珊地道:“留仙,你先去看你母親吧,迴頭再全家人聚在一起吃頓飯。”


    說罷,他揮了揮手,示意楚留仙他們可以離去了。


    楚留仙固然弄不清楚眼前情況,但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到現在他依然不知道該怎樣麵對這個男人。


    “母親……”


    想到接下來,就要去見那個曾引起楚氏和雲氏兩家齷齪,引得公子錚逃婚私奔,他的親身母親,楚留仙的心情又複雜了起來。


    沒有多說什麽,楚留仙默然地衝著楚錚又行了一個禮,旋即掉頭離去。


    他們一行三人踏出花園,步入迴廊,一直到消失於視線範圍外,楚錚才收迴了目光,麵上流露出苦惱之sè。


    迴廊外,楚留仙也在犯著愁。


    “母親她住在哪裏……”


    見過楚錚後,楚留仙清醒了過來,不再是那個渾渾噩噩的狀態,可這樣一來,也從那種特殊的情境中擺脫了出來,再沒有那種循著能找到地方的能力。


    毫無疑問,他迷路了。


    既不知道自己現在在何處,也不知道他母親居住所在。


    “怎麽辦?”


    楚留仙正想著怎麽從秦伯口中套出地點,或者是誘引其前行引路呢,耳中傳來秦伯一聲歎息:“哎,公子,你還在介懷那件事情嗎?”


    “嗯。”


    楚留仙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同時悄然放緩了腳步,讓秦伯處在一個跟他並肩的位置。


    秦伯來最注重主仆上下之別,可是這會兒他顯然顧不得這些,毫無所覺地充當了引路人,口中道:“府主的對錯老奴不敢說,隻是都過去那麽多年了……”


    他適時而止,沒有說得太透,依然謹守著主仆之分,不曾僭越。


    楚留仙心中暗歎,他寧願秦伯僭越上一次。


    很明顯,秦伯口中說的“那件事情”,就是楚錚以及秦伯反應古怪的根源所在。


    “沒事了。”


    看秦伯沒有繼續的意思,楚留仙淡淡地,模糊地應著,不著痕跡地隨著秦伯前行,向著神霄府偏僻處行去。


    他勢必無法追問,隻能將疑問埋在心裏,且待以後。


    一行三人,行走在神霄府中,漸離人跡,無車馬之嘈雜,無人生之喧囂,一片鳥語花香,田園風光。


    “她怎會居住在這個地方?”


    楚留仙臉sè稍稍一沉,心中疑惑。他們前進的方向明顯偏往僻靜,實在不像是一府之主正妻的居所。


    “公子~”


    秦伯的腳步遲疑了一下,望了望前方,道:“等會見了主母,最好再行勸慰一番,她還是不願意原諒府主,離群索居,族中長老都有些意見了,覺得失了體麵。”


    “嗯?”


    楚留仙從鼻子中發聲。在心中盤算,態度模棱兩可。


    這番反應落在秦伯的眼中,感覺卻是自家公子在不屑地冷哼,顯然是不以為然。


    秦伯索xing徹底停下腳步,苦口婆心地勸道:“公子。事情都過去這麽多年了,府主這兩年也沒有再行納娶,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哎,也就是公子的話,主母有可能聽得進去了。”


    秦伯沒有注意到,他說到關鍵處的時候,楚留仙吃了一驚般咽了口唾沫下去。


    開什麽玩笑……


    秦伯說得算隱晦了。可楚留仙留心於此,哪裏還聽不出來?


    “這怎麽可能?”


    楚留仙麵上不顯,心中著實是驚濤駭浪一般。


    在他印象裏,楚錚的形象是相當不錯的。他是能為摯愛抗拒家族安排。不惜放棄公子尊崇的情種,是大愛無疆的慈父……


    這樣的人物,或許不足以支撐、複興一個家族,但楚留仙一直是欣賞、敬佩的。


    可是秦伯話裏話外的意思。分明完全顛覆了楚錚留給楚留仙的印象,至少“癡情種子”是絕對稱不上了。


    “竟然是……這樣……”


    楚留仙禁不住想要苦笑。


    弄明白這個之後。很多疑問也就隨之迎刃而解了。


    真正的公子留仙對楚錚的作為介懷於心,應當是很久沒有叫過他一聲父親了。


    故而,無論是楚錚還是秦伯,對楚留仙之前的舉動充其量隻是失望罷了,不曾萌生過半點懷疑。


    楚留仙的生母離群索居,當也是無法原諒楚錚導致。


    他還在沉吟著呢,秦伯見得無法勸動楚留仙,隻能搖頭歎息著,接著向前走去。


    前行數十步,眼前豁然開朗,一座木屋,樸實而jing致,屋前有井,井旁幾攏田畝,耕牛愜意地臥在樹下,悠然地甩著尾巴。


    這般景象,出現在其他地方是林泉悠然之樂,可出現在這神霄府中卻是那樣的讓人格格不入。


    遠遠地眺望到木屋輪廓,秦伯就止住了腳步,連帶著把雙兒都給攔了下來。


    麵對楚留仙疑惑的目光,秦伯苦笑道:“主母還是那樣,除了服侍她的侍女,以及公子外,其他誰都不見,老奴並雙兒就在這裏等公子迴返吧。”


    楚留仙點了點頭,了然於胸。


    定然是楚氏族人,多有勸合之意,讓楚母不勝其煩,索xing誰也不見了。


    今時今ri的楚母可不是十幾年前楚氏族人不曾放在眼中的凡人少女,她怎麽說也是公子留仙的親生母親,為神霄楚氏誕下一個謫仙人,地位超然。


    族中長輩,沒有人會為了這種家事去難為楚母。


    楚留仙走到那處小小的鄉間庭院柴扉外,深吸了一口氣,雙手按在了柴扉上。


    “咿咿呀呀”的聲音,從中傳來。


    “戲?”


    楚留仙腦海中浮現出戲子那座迷樓玉苑,不休的戲曲歌舞。


    不同的是,柴扉內傳來的唱腔如九曲十八彎的河道,婉轉中時而激蕩,時而平複,總體卻透著一股淒涼的味道。


    唱戲的,當然不可能是楚母。


    楚留仙能清楚地判斷出院中隻有兩個平穩、均勻的唿吸,既再無第三人在場,那唿吸也明顯不是在唱曲的樣子。


    他沒有去計較戲曲聲何來, 又是在演繹著什麽,雙手微微用力。


    “吱呀~~~~”


    柴扉洞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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