廬州有一個武官叫陳平安,他智而多謀,頗有俠義心腸,路遇不平,必拔刀相助,哪怕因此受傷也不後悔。因為他喜歡頭戴紅巾,紅為絳色,所以大家都以“絳幘生“稱唿他。


    這一年夏天,陳平安有事要前往六安,由於路上錯過了時辰,到了晚上還沒找到打尖的地方,隻好星夜策馬夜行。突然,不知道從哪刮來了一片烏雲,沒多久,暴雨傾盆,周圍沒有避雨的地方,看到道邊有一堆草垛子,就將馬係在樹上,鑽了進去。


    過了不知道多久,雨漸漸地停了,陳平方剛要出發,突然聽到對方的草垛子裏有窸窸窣窣的聲音,沒多久,一個人從裏麵探頭走了出來,他披散著頭發,袒露雙臂,手裏拿著一隻碗,坐在草垛上溜邊“吸溜吸溜”地喝著;一道閃電劃過了半空,就著電光,陳平安發現那竟是一個女子。


    大半夜,這荒郊野外竟發現一個年輕女子,莫非是鬼?


    如果是普通人,早嚇得躲在草垛子裏不敢出聲,陳平安素來膽大,悄悄地拔出了腰間的長劍,慢慢地走了過去,要一探虛實。那個女子一抬頭,看到一個壯漢手執利劍向她摸了過來,嚇得轉身就要逃走,但陳平安的速度更快,上前已經將她的長發抓在了手裏,喝道:“你是人是鬼,快快說出來!不然我一劍殺了你!”


    那女的嚇得直打哆嗦:“大爺,我是人!”


    “是人,你一個弱質女子,怎麽大半夜在這裏?”


    剛開始這女子不肯說,在陳平安的再三逼問之下,才說了實情。原來她是一個書生的小妾,叫柳月,本是滁州人。剛剛生下來沒多久,慈母就離開了人世。她的父親是一個瞎子,卻精於星相占卜,給人算命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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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年,有一個書生前往南京城參加科考,路過滁州的時候,看到了柳月,被她美貌所吸引,就托人上門說媒,要納柳月為妾。


    讓女兒作妾,這不是送入火坑嗎,柳月的父親不願意,但柳月從小也讀過父親的命術書籍,對占卜算命也有一定的造詣,她曾經給自己算過命,卦相上顯示,她是福薄之人,聽說書生是世家子弟,就自告奮勇告訴父親自己願上門當一個小妾。


    書生聽說之後很是感激,直接拿出了五百兩銀子作為彩禮,她的父親才不情願地答應了。書生帶著柳月迴到家裏,卻被正妻所不容,動不動不就打就是罵,飽受淩辱,拿柳月當奴婢來對待。


    三天前,柳月失手打碎了一個花瓶,正妻大怒之下,拿起棍子將這柳月打得滿地打滾,書生卻坐視愛妾挨打,除了歎氣別無他法。


    想著自己的悲慘生活,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何時才是頭。柳月想死的心都有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她來到了窗前,拿出父親送他的一枚銅錢,給自己算了一卦。卦詞是:“堅冰泮春,陌路逢親。卵完石碎,替舊更新。”


    她仔細讀著這卦詞,應該是絕處絕生之卦,生機未斷,就姑且忍受。


    第二天一大早,她早早起床,服侍正妻梳妝,哪知道一不小心,衣袖碰到了梳妝台上的一個玉釵,玉釵落地碎成了兩截。


    隨著那清脆的斷裂聲,柳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正妻拿著這玉釵,氣得大罵:“你這個小蹄子,這可是我當年成親之時,父親尋巧匠專門為我雕刻的,我一生的吉兇都在這上麵,你故意給我弄斷,想讓我陷於大兇之地是吧。”


    柳月跪地求饒,正妻揪著她的頭發,扒光了她的衣服,用鞭子抽她。這還不解恨,就對柳月說,如果她不在一日之內給她賠一個相同款式的玉釵,有她好看。


    柳月害怕,就逃了出來,躲在這草垛子裏,已經好幾天了,哪料到今天晚上被陳平安發現。


    說著,她害怕陳平安不信,捋起了自己的衣袖,隻見光潔如玉的手臂上,一道道傷痕觸目驚心。陳平安大怒,就與柳月結拜為兄妹,讓她在這草垛子裏先休息一晚,看他明日行事。


    第二天一大早,陳平安騎上馬就來到了書生家裏,他說奉父親之命,來這裏看望自己的妹妹。


    書生與妻子走了出來,看到陳平安,就問道:“誰是你家妹妹!”


    陳平安指著書生說道:“我妹妹叫柳月,當年你從我家娶走了我的妹妹,你忘了嗎?”


    聽到他這麽說,書生的夫人柳眉一豎:“原來是那賤婦的哥哥,她死了,你到地府去找她吧!”


    聽到這話,陳平安大怒,他抽出長劍,猿臂一揮,庭前的柳樹就被斬成了兩截。他手指著那對夫婦大罵:“我妹妹青春年華,嫁到你們家裏,怎麽死的?你不讓我妹妹出來見我,這棵樹就是你們的下場!”


    書生的妻子對柳月不是打就是罵,村裏的鄰居都為她打抱不平,如今看到人家的哥哥尋上門,紛紛圍了過來看熱鬧,沒一個人替書生夫妻說話。都慫恿著陳平安找他們算賬。


    陳平安聽了更加憤怒,他罵道:“如果你們不將我妹子給我找來,我先燒了你們的房子,再帶你們去見官!”


    說罷,他一拳將牆壁打了一個大洞,引起了一陣驚唿。書生夫妻這才知道害怕,求大家幫他求情,派下人四處尋找柳月,終於在一裏外的草垛子裏發現了柳月,要將她帶迴來。


    柳月不願迴來,嚇得直打哆嗦,尋找她的人安慰道:“不要怕,你娘家哥哥來了,他會替你撐腰的!”


    聽到這話,柳月驚喜地抬起頭:“真的,我哥哥來了?”


    得到肯定的迴答之後,才高興地抹著淚,迴到了書生家裏。看到陳平安,兄妹二人抱頭痛哭。眾人看到二人感情這麽好,都在安慰他們。書生夫妻也沒有懷疑,連忙準備了酒菜,接待陳平安,留他在家裏住了三天,噓寒問暖,無微不至。


    眼看自己的歸期已近,陳平安離開時,當著大家的麵,對書生夫妻說:“我十五離家從軍,妹妹跟著父親生活,不幸成為您家的小妾,這是我妹妹的命不好,我也不埋怨。昨天迴到家,父親告訴我妹妹嫁到了這裏,就來看望,哪料到妹妹竟受到如此虐待。誰家裏沒有骨肉,被打成這個樣子,你也忍心,今天與你們夫妻約定,如再敢這樣欺淩我家妹妹,我必然迴來報仇雪恨!”


    眾人聽了都點頭稱是,書生夫妻也連連表示,不敢再犯。書生親自寫了一封信,讓陳平安捎迴娘家告訴嶽父不要掛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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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曆了這一件,書生的正妻知道了柳月娘家的哥哥很厲害,再也不敢欺負柳月了。


    一年之後,陳平安公幹歸來,又路過了柳月家裏,在那裏住了一晚,發現柳月被照顧得很好,長胖了許多。


    後來,聽說書生的妻子得了怪病,食不下咽,她病死之後,柳月被扶正,後來還生了一個大胖兒子。


    這個故事出自《裏乘》,講了一個嫁到外地的小妾被正妻欺淩的故事,幸好遇到了仗義執言的降績生,在對方的幫助之下,才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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