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必殺也是必死的突襲成為全軍特戰圈子傳唱的鳥事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實際上在戰爭中出現這樣的人不是什麽稀罕事情。但是這不是和平年代嘛,故事的背景、人物、情節進行了換位,再加上萬分之一的巧合,結果自然也就是不一樣的——換句話講,這件子突襲一做,我小莊就是想是不出名的小鳥人都不行了。隨著我的突襲被無限製地誇大,搞得後來演習的時候各個兄弟特種大隊的主官都要來看看,誰是小莊啊?哦你就是啊!沒事沒事我就看看!好了好了忙去吧!我一轉身馬上就是倆大隊長打哈哈,你這個鳥兵不錯啊!我跟你換一個!何大隊就說不換不換,你拿倆我都不換!然後那個大隊長就說我給你一個中隊長!何大隊就說你自己的中隊長你自己留著,我的兵一個不給你!……出了帳篷我還一身汗,成為公眾人物是個什麽感覺你就知道了——真不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我就是去軍區總院也有一堆不認識的女兵女幹部過來看看,我心裏說你們看個屁啊?!但是還是滿臉堆笑,小影也沒脾氣。我們趕緊出去,連個私人空間也沒有。其實還真要感謝小菲,好多時候,要不是她站在門外橫眉冷對,我們真的就連接吻都要到公園裏麵了——但是還是難受啊!


    說了這麽多,你們覺得我一定是在故意吊你們的胃口。


    真的不是,那就是事實。


    所以我說,幹什麽都可以,就是不要成為公眾人物。


    我在林間穿行,腳步輕盈落地無聲,我隻能聽見自己的喘息聲。好幾次搜索隊就從我身邊不到2米的地方拉網經過,但是就是沒有發現我——一個是我命好,一個是人不可能每次都是那麽全神貫注的,搜索隊搜索的時間久了,在敵情不嚴重的情況下打馬虎眼的事情不是沒有,畢竟不是真打仗。


    我端著95背著81滿身迷彩滿臉迷彩就是一個謎彩的小莊,迷彩是我身上的顏色,也恨不得是我心裏的顏色。我真是恨不得幹脆就是迷彩的內髒,和林子連為一體。真的是緊張啊!因為我當時覺得我們狗頭大隊的榮辱就在我這一擊上了,連特勤隊都被人家收拾了你還有什麽好說的?!就算是你在別的地方得手,但是你的狼牙的尖子被人家連根拔掉你覺得有麵子嗎?


    ——問題就在他沒有徹底拔完,就剩下我一個小尾巴一個小列兵。一個不起眼的小列兵。我小心翼翼,胸中卻是火焰升騰。攥著步槍的手心濕了又幹幹了又濕,汗珠從額頭從鼻尖滑落,脖子上也有汗珠,流到衣服領子裏麵很不舒服,但是我顧不上了。我的心裏隻有一個念頭——打他個狗日的!


    我接近指揮中樞的時候天色擦黑。我靜悄悄低姿匍匐上了山梁,俯視整個山穀。炊煙升起人聲鼎沸狗聲自然也是鼎沸的,你們在電影上見過的越戰美軍基地也是這個樣子的所以我就不再贅述了。層層警戒警戒層層真的是無處下嘴,天線滿天滿天天線你就可以想象電波的繁忙。看得見的警戒哨看不見的警戒哨到處都是,你也不知道怎麽滲透進去。


    隻有一個機會,就是天黑。


    隻有一個缺口,那就是貫穿基地的那條小河。


    我的計劃就有了,就是趁著天黑從小河潛水進去接近指揮部的大帳篷扔進一顆發煙手榴彈,然後就是等著被錘。但是贏了。


    就等天黑。你知道看著底下的兄弟部隊開飯是什麽感覺?就是流口水啊!我就咽著口水在等天黑,我都想好了被他們錘完就要吃的他們也不會不給,還得給我好的。是個好漢誰都佩服,其實最佩服你的就是你的對手,這個真理現在也沒有過時。


    然後我就聽見隆隆的馬達聲越來越近。我就知道是陸航的直升機。我拿起95步槍的白光瞄準鏡裝上——我沒有帶望遠鏡,白光瞄準鏡的倍數雖然不高但是還是看得清楚點。


    我就看見一架迷彩米8跟隻大蜻蜓似的降落在遠處的機場上。我還看見附近戒備森嚴。然後就看見一群明顯不是士兵的穿迷彩的官員下了飛機。當時我就樂了!兄弟部隊的頭頭來了!這迴我可給你們好看了!我靠!譜子真大啊!還有個一步三搖的明顯是女兵啊!解放軍什麽時候也有女秘書了?!


    我當時還真傻了一下子。我就看著他們進了大帳篷再也沒有出來。要是實戰我真的不用下去,手頭要有40火我一顆下去這個一等功我想不要都不成,但是問題是我沒有40火啊!有也屁用不頂啊!我打也打不了啊!就冒個煙,我說我打中了,人家就說沒有,人家人多啊!我一張嘴說了也不算啊!——這種對抗性很強的演練都涉及部隊的榮譽感,所以誰也不會讓步,然後又是無頭案。部隊這種鳥事多了去了,誰讓是軍隊呢?這種事情誰也不會謙讓。


    沒轍了,我還是得下去冒險。等吧!那個女兵還在小河邊洗手洗臉。她就沒進帳篷就在附近忽悠。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幹啥的,我也沒想出來野戰軍什麽作戰職務是女幹部幹的。她那個樣子看上去也不像作戰幹部啊?這麽自由?也沒人管?誰啊?!譜子這麽大啊?!


    他們出來一次,吃了點東西說了會子話。我正在擔心,壞了!這下子他們要上飛機走了咋辦啊?這個大便宜不就沒了嗎?!但是他們說說笑笑又迴去了。我就放心了。天黑得很快,帳篷裏麵的燈早就亮了。從打開的窗戶裏麵我就看見一片人頭還有煙霧升騰。


    野戰軍的領導不抽煙的少,煩心的事情多啊!我又等了一小會,等天徹底黑了。我就下去了。還是低姿匍匐悄悄地接近小河。當然有哨兵,但是是遊動哨。我早算好了他們的規律,知道他們多久換一次哨,視線怎麽交叉的。


    我抓緊那不到一分鍾的空差就下河了。河水不深,剛能沒我的頂我就潛水。當然嘴裏叼根蘆葦管子是少不了的,解放軍前輩偵察兵的老套路其實還是管用的,就看你怎麽用了。機動靈活的原則也是特種部隊的原則之一,不能老是覺得自己不行,咱們老前輩的聰明才智還是要繼承的。


    水底當然有鐵絲隔網,這個我早就想到了。我一看差點沒噴出來。借著上麵的探照燈光我看見一大堆各種魚類還有蛤蟆老鱉都在網子那邊跟我大眼瞪小眼,水是向我這邊流的,所以它們就被擋在那邊——事後我得出的結論就是軍轉民真的沒那麽難,軍用水下隔網就可以作淡水河的漁網,那個質量比一般的漁網好得多的多!我就拿出多功能特戰匕首開始切割。我深吸一口氣就到最下麵,傻子都知道上麵絕對有鐵皮罐子甚至是有防步兵雷達的,那個是不能切的。我在那兒割啊割,極小的動作,割的當然也極慢,割一會就上去叼著蘆葦管子換口氣。


    再下去割。割開了一個小口子,魚啊蛤蟆啊老鱉啊就擠著往外出啊!那個熱鬧啊!我還得伸手去維持一下交通秩序。它們也不知道感謝我,自己走自己的路。我就等它們走了再下去繼續割。終於割開一個我可以進去的口子。


    我就進去了。我遊啊遊啊,揣摩著差不多了就看上麵沒探照燈就上來小心翼翼地換口氣,還是不敢全出來,就出來個鼻子輕輕換了一下。然後才觀察四周。


    一個中尉在遠處晚點名,一群士兵在唱《說句心裏話》。一個哨兵在打哈欠。狗爺搖著尾巴剛剛過去。大帳篷還是亮著燈。戒備當然森嚴,但是沒有外圍那麽嚴了。


    我找了一片蘆葦悄悄上去了。怎麽接近呢?到處都是人啊!我就藏在蘆葦裏麵看啊看啊!眼睛剛剛晃過去我就又迴來了,我看見了炊事班在河邊刷鍋。離我大概有30多米吧,但是有幾個人抬著大鍋在刷。我拔出一顆發煙手榴彈窩在手中。投彈不求遠求準——這是我們反複強調的原則了,也練了無數遍了!


    去你奶奶的!手榴彈就出手了!在空中旋轉著劃了一道漂亮的弧線!都沒注意,大黑夜的半天飛來個手榴彈你能注意啊?!


    咣!就落在兩個炊事兵剛剛洗好往迴搬的大鍋裏麵。


    “啥玩意啊?!誰跟老子搗亂啊?!”一個兵就罵,還是東北的。


    “砰”!都是軍人反應不是吹的,幾個炊事兵趕緊臥倒。其實不是真的,要是真的他們早都報銷了。黃煙起來了(我就不知道這個鍋子他們要刷多久了,那玩意的顏色不好去)。就開始喊:“敵人進來了!敵人進來了!”


    就都過去了,腳步嘈雜。我右手握住95槍,左手拿著又一枚手榴彈衝向大帳篷!——我的100米成績是11秒剛剛出頭,所以我的衝刺絕對快!喊沒喊我不記得了但是我的表情絕對是猙獰的!日你奶奶的老子拚了!警戒在大帳篷的兵們趕緊把槍端起來,但是已經晚了!手榴彈已經出手!


    ——什麽叫快!準!狠!


    這就叫快!準!狠!


    記憶裏麵,我好像看到慢動作。一個渾身濕透的士兵猙獰著自己18歲的臉,右手端著95步槍,身上還背著一支81槍,左手在甩出一顆底火嗞嗞冒煙的手榴彈!他的麵前是幾個士兵在忙亂地持槍!手榴彈在空中旋轉著。它在空中旋轉著,帶著這個18歲的士兵的希望和決心!


    這是我必死的突襲必須命中的!如果不命中我的突襲就沒有任何意義了。換句話說就是白死了!我看見手榴彈極慢極慢地旋轉著滑過那些戴著鋼盔的士兵的頭頂,他們還張大嘴抬頭看,但是他們誰也不是守門員,誰也不可能跳起來撲住那顆冒煙的手榴彈!


    他們就那麽極慢極慢地長張大嘴看著手榴彈極慢極慢地飛過。同時我手中的槍也響了!活著幹死了算!——雖然是演練,但是我的心裏就是這個念頭!


    “啊——”我扣動扳機打出一連串連發!當然沒有人在彈雨中抽搐,但是他們的反應還是驚訝。他們也舉槍了!但是手榴彈已經在裏麵冒煙了!我大叫著老子贏了!大笑著兔崽子你們輸了!我打完一個彈匣的同時左手在背上一抄81槍也到手了。老子接著打,錘高興了再說!反正我知道一會就是被他們按住暴錘!那還不如先過癮!


    帳篷裏麵的黃煙在黑夜中還是格外醒目。我高興得不行不行的,老子小莊就給你們這些狗日的看看什麽是狗頭大隊的狗頭兵!小莊告訴你們什麽是特戰精英!81槍剛剛響了兩聲,隻是兩個點射。


    對麵的槍就響了!不是那幾個士兵的81,是幾把手槍!是幾個靈活的剛剛從帳篷窗戶伸出來的手,他們拿著77!我一個本能的反應就是側倒滾翻,我知道是空包彈,但是這就是戰鬥小組射擊養成的本能。我在滾翻的同時覺得胳膊上被什麽咬了一下。我沒有在意,以為是地麵的石頭磕著了繼續滾,但是再滾就不得了了,我的肩膀又被咬了一下!然後我就感覺到液體在流,我就滾也滾不動了!


    實彈!——他們狗日的手槍裏麵是實彈!


    我操!他們怎麽會是實彈呢?!怎麽會是實彈呢?!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手槍還在打,我另外一個胳膊也被咬了一下槍就掉地了。我剛剛抬起頭就感到一顆子彈擦過凱芙拉防彈頭盔的邊,我聽見清晰的子彈滑過耳朵的銳利聲音。我張開嘴但是無聲,我真的感到疼了,我喊不出來了。我的額頭被擦傷了血就流下來,我的眼前一片紅色。


    狗日的……你們怎麽用實彈!我的嗓子囁嚅著但是說不出來。紅色中我聽見一聲女孩的尖叫:“住手——!”我就看見一個女兵向我跑來。我還看見一群穿著迷彩的青年軍官向我跑來,手裏還拿著77手槍如臨大敵神色嚴肅。


    女兵把我抱起來尖叫著:“住手——”


    青年軍官們把我圍住,槍口都對著我。我睜著眼睛,我流著鮮血,我不知道怎麽會是實彈。他們狗日的演習怎麽能用實彈呢?!


    “把槍給我放下!”我聽見一個蒼老但是憤怒的聲音,和我爺爺一樣心疼我,急得心急火燎。我模糊看見一個白發老頭子被人簇擁著走過來,他穿著迷彩服肩膀上暗綠色的肩章上麵兩個大星星沒有杠杠,我知道是中將,但是我的意識已經模糊,我不知道是誰,我真的看不清楚他的臉……


    然後我就感覺到女孩的淚水流在我的臉上。她抱著我叫我的名字:“小莊!小莊!”


    我看不清她的臉,我真的看不清。我用盡全身的力氣就說了一句:“小影,他們狗日的用實彈……”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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