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覺得自動步槍和手槍的特種戰鬥射擊訓練還是比較有特色的,但是想想還是不說了吧。專業性比較強,危險係數也高,一般部隊不敢那麽練習,而且各個大隊的方法也不一定一樣,各自都有各自的特點,戰區和任務形態不一樣,自然很多訓練也不一定一樣,在標準化的基礎上根據自身的特點總結自己的訓練體係是世界上任何一個特種作戰單位都幹的那點子鳥事。


    就說一件事情吧,我們有一次演習的時候,中間的空當比較大,狗頭高中隊就帶我們去附近的部隊靶場打打槍活動活動。當時還有另外一個部隊打靶,就給了我們一塊地方——本來我們的人也不多啊,不大的地方就夠了。


    準備好了就開始了。


    狗頭高中隊一聲令下,我們弟兄就翻騰跳躍槍聲連連。


    一通打下來,再一看旁邊的兄弟部隊沒人打了,都看我們,臉都白了。真敢這麽打啊?——我們都奇怪,這有什麽好驚訝的呢?我們不天天這麽練嗎?


    然後兄弟部隊的一個幹部就對狗頭高中隊說:“你們也不怕出事?”


    我們就更驚訝了,什麽事啊?


    ——再一看他們打靶我就明白了,還是我在新兵連的老一套。看來我們那幾套把式他們是確實不敢學的。


    該說狗頭上天了吧,全世界的特種部隊和空降部隊都要幹這個鳥事,《兄弟連》大家也都看過,各種媒體電影電視劇也多得是,還有很多跳傘俱樂部。


    跳傘誰不知道?又有誰沒見過呢?狗頭上天又有什麽可以講的呢?但是我們這些小兵跳傘的時候,那些子故事呢?你們知道嗎?


    所以,我就說說我們弟兄的故事。我們狗頭大隊跳傘,就叫狗頭上天——我以為這個當年小弟兄們的稱謂是飽含了革命樂觀主義精神的。


    和《兄弟連》裏麵的場景一樣,我們也在機場集合。不一樣的有以下這麽幾點:第一,人沒有諾曼底那麽多,就是我們大隊的狗頭兵們,也沒有那麽緊張的戰前氣氛,沒有吹哨子以前都是嘻嘻哈哈的,除了我們這些新鳥們,老鳥們是真的不在乎,都是老油子了;第二,我們的狗頭高中隊也沒有那個美軍中尉那麽和藹文明,不是板著個臉看我們弟兄的傘包走來走去的,就是不知道罵了誰一句,這個鳥人對我們就是這樣的,甚至還真的會動手打兵;第三,我們的飛機不一樣,人家是c46還是什麽,我是真的不知道型號,我說了我不是軍迷,我們的飛機是四個翅膀的小飛機,跟小蒼蠅一樣,我想軍迷朋友應該知道是什麽型號的。


    還有,就是我們是在早上。


    檢查是嚴格細致的,一個一個過檢查線,傘訓骨幹黑著臉一個一個檢查。他們大多數都是從空降部隊過來的老士官,跳過各種傘形,經驗真的是多得不得了,他們的技術也鳥得不得了,我看了真是知道什麽是狗頭大隊的傘訓骨幹了。我在後麵講。


    我們胸前一個備份傘上麵插著傘刀(傘刀是工具刀,不是野戰匕首,在我們眼裏跟螺絲刀的概念一樣,它的用途就是在出現險情的時候割斷纏繞在一起的主傘的傘繩,好給你打開備份傘的機會),背後一個主傘,就那麽一排排地過我們那些黝黑麵孔沉默寡言扔在街上你不會多看一眼的老士官的檢查線。這是最最基礎的圓傘,就是《兄弟連》他們跳的那種傘,現在的空降部隊也是這種傘。


    我們身後還有等待的弟兄,也有老鳥也有新鳥。狗班和炊事班的也在,隻要是狗頭兵都要上天。我們何大隊也跳,但是在去年他的腿因為跳傘骨折了,所以大隊常委就堅決不讓他跳了,軍隊講黨的領導,所以何大隊不高興也沒有辦法。但是他會在這裏看著,從第一個架次看到最後一個架次,從早上看到黃昏。參謀長拿著個高音喇叭站在他旁邊。每一架次的傘降,當那一朵朵白色雲母一樣漂浮的傘一個一個打開的時候,何大隊總是緊張得不得了。雖然嘴上不說什麽,但是我知道他心裏確實在擔心。


    還是說到軍靴的問題。我開始是真的穿不慣,因為覺得沉,我們都喜歡膠鞋,因為輕巧方便,穿習慣了——但是在狗頭大隊,除了一些格鬥和什麽別的什麽特殊需要的科目,這雙迷彩色帆布高靿的牛皮傘兵靴就必須在任何科目的時候穿著。開始是真的不習慣,但是你不習慣也不行,因為打仗的時候,你有可能就要傘降敵後,怎麽可能不穿傘鞋呢?再加上還有其餘的作戰上的考慮大家都知道就不再贅述了——於是就穿著,久而久之就習慣了。


    我們就這麽走向四個翅膀的小蒼蠅飛機。然後一個架次10個人。我坐過飛機,但是馬達和生子都沒有,所以還是比較新鮮的。我們到了1500米高空,這是傘降基礎訓練的高度。艙門一開,我就看見下麵,不過真的沒什麽害怕——我不知道多少讀者有過傘降的經驗,1500米和800米看地麵是兩個概念。其實高度越高越不害怕,因為你看不清下麵;越低你心裏就越怕,因為下麵看得越清楚。


    圓傘的跳傘過程大家可以去看《兄弟連》,雖然時間過去很多很多年,但是這種基礎的傘降沒有什麽區別的。其實第一次跳傘真的沒有可以寫的,往往是不知道怎麽迴事你就已經到了地麵了。整個狗頭大隊我記得當時就一個人始終傘訓科目就沒有合格過,雖然這個人不主要,但是事跡還是值得說一下,就是狗班的班長狗子同誌。狗子同誌是老士官,老資格的養狗兵,在這兒混了兩年了。他們不是偵察兵比武出來的,那不是人員資源的浪費嗎,大部分是別的部隊的養狗兵的高手。不過狗班也要跳傘,我們當時開玩笑說整個狗頭大隊除了德國原裝進口大狼狗就沒有沒上過天的了——狗子自然也少不了上天。


    狗子年年上天,但是年年就是不合格。這個事情說起來也真邪性了——第一次跳,狗子就來了個大家熟悉的《第一滴血》第二集的蘭波動作,把自己掛在飛機外麵了。裏麵的兄弟都急了,趕緊想辦法拽他迴來。那年就沒敢讓他跳。這個事情我沒有見,是別人跟我說的。


    在我跳的那年,狗子在前麵幾個架次。他一出來我們底下就驚了。傘沒開!真的沒開!狗子就跟個小黑點一樣一直往下落。我們都張大嘴在地麵看。何大隊也張大嘴在地麵看著。隻有救護車在趕緊啟動——其實去有個屁用啊?!


    一直到大概500米左右,我們都以為這迴狗子完了的時候,那白色的雲母一下子打開了。狗子那小黑點一樣的身軀就被一下子拽上去。


    等到他落地以後我們就圍上去。狗子居然還沒有睜眼,緊張地圈著腿抱著胸前,保持著一個跳傘出艙的姿勢。我們就笑了。狗子睜開眼就問我們笑什麽。我們笑得很開心。


    何大隊當時一口氣吃了十顆救心丸,並當即指示:“狗子以後不要跳傘了!”


    狗子就成為後來惟一沒有上過天的狗頭兵。你們聽著是不是個樂子?還是沒勁?還是你們覺得是個特種大隊的就應該跳傘及格?不跳傘就不叫特種兵?就沒有資格在你們心裏的特戰精英裏麵占據一個小小的位置?


    嗬嗬,其實就是我說的話,這是狗子的命,他就沒跳傘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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