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來,天格外的藍。海麵異常平靜,就像一汪秋潭深水。


    可能是簡植的咒罵起了作用,也可能是好運氣又迴到了五月花號上。被風暴吹散的三艘船離的並不遠,漸漸的匯合到了一起。和薑慕、趙填海確定航向後,驚魂稍定的船隊繼續向東出發。


    從這天之後,簡植每天都會元氣滿滿的出現在船頭,用自己的輕鬆笑容給水手打氣。用黃豆和綠豆生豆芽,給水手換夥食。把保存的柑子也拿了出來,水手應該補充維生素了。適合久存的柑子,可以有效的預防壞血病。


    簡植真的怕長時間的航行,讓水手產生抵觸情緒。長期壓抑的情緒下,人會精神錯亂,水手嘩變很難壓製。


    在小心翼翼中,又熬過了十天。了望水手傳下信息:發現海鳥蹤跡。


    不管是大陸的岸邊還是海島的岸邊,海鳥總不會離海岸太遠。簡植趕緊讓船隊追著海鳥航行。一個時辰後,了望水手敲響了銅鍾:看到海岸線,發現陸地。


    三艘船裏,水手發出了變態高昂的歡唿聲。


    陸地上有一句話,叫望山跑死馬。海上也一樣,隻是風吹著帆船,船不知道累。到達海岸時,時間已經是傍晚。


    停船,用長艇登陸,各船長安排好留守和警戒人員。


    入夜,海灘上燃起幾十堆篝火。簡植讓水手搬出了一直藏在匕首、鐵鍋等貨物下麵的酒,海灘上徹夜狂歡。四十多天的航行,擁擠在一個固定的空間裏,踏上陸地就是上天最好的獎賞。


    簡植吃完飯,聽著海灘上南腔北調的歌聲,在帳篷裏沉沉睡去。不幸的提督先生習慣了海船的顛簸,現在暈陸了。


    簡植不知道自己在哪裏。


    按照預想,船隊應該在另一世的溫哥華和舊金山之間登陸。現在沒有定位和導航,沒有地標類建築。簡植另一世沒到過北美,海灘上的地貌也沒有什麽特異的地方,憑著對季節和溫度的理解,簡植猜測登陸地點和預想的一樣。隻不過溫哥華和舊金山,相隔近一千三百公裏,自己在這一千三百公裏中的哪兒呢?


    海岸上沙灘連成一片,越過雜樹林,遠處的高山在望。這裏是蠻荒海岸。


    馬勝幾人領著三隊水手,分三個方向散開尋找淡水、補充食物。簡植派人替換了船上的留守人員,準備再休息一天。


    水手在潛水查看船底。遠洋航行的海船,需要定期清理船底。基本方法是利用海水退潮時間,讓海船坐沉在沙灘上,清理掉藤壺等附著生物。等海水漲潮時,讓海船再漂浮起來。此時周邊情況未知,危險未知,還不能使用這個方法。


    傍晚,尋找水源的人迴來了。小隊找到了水源,但沒有發現人類的痕跡。食物的補充還得再想辦法。太晚了,隻能第二天去補充淡水。


    船隊起航,沿著海岸向南。


    在大明出發時,船隊儲備了四個月食物。航程隻用四十三天的時間,就登陸了美洲,食物還有很多。人員進行了休整,補充了淡水,食物充足,簡植沒什麽擔心的了。


    起航後,簡植和薑慕、趙填海核對了一下環流簡圖。按照中午太陽的高度,估計了一下現在位置,猜測大概相當於大明的哪個港口。倆人商量一會兒,說應該是登州附近。


    船隊放開速度,一路向南。簡植叮囑三艘船的了望水手,注意岸上人類的村莊,或者河流的入海口。


    到了晚上,薑慕和趙填海用牽星板測了一下北極星的高度。肯定了白天的估算沒有錯誤,現在的位置,相當於大明山東半島的位置。


    航海日記:大明曆洪武二年十一月十八日,晴。


    辰時,了望水手徐清報告:發現捕魚的小船和一條小河入海口。提督命令:放下長艇,每艘二十人,登陸探索。


    簡植和曹十二帶領二十人、一艘長艇,順著河流向小河的上遊劃去。


    水是生命之源。靠近水源,能給生活帶來極大的便利。不管哪個大陸的人類,都有沿河而居的習慣。簡植相信在靠近入海口的河邊,肯定能夠找到原住民。


    水手全副武裝,每人一把唐刀,一把弩弓,三十支弩箭。簡植命令做好防衛,沒有必要的情況下,不許表現出進攻性。


    果然,進入河道三裏左右,簡植就發現了村莊。村莊大概有二、三十個圍屋,散落在河岸一旁。在河邊,看到了水手發現的那條小船。


    簡植的長艇停在岸邊,留下十人守護,帶領另外十人向村莊走去。邊走邊琢磨,怎麽溝通啊?水手裏有能聽懂日本話的,可絕對沒有能聽懂印第安語的。


    村莊裏的人,應該是得到了小船迴來後的報告,很多原住民站在村莊前麵。


    男人穿著的,是牛皮製作的圍腰。一前一後兩片,用細細的牛皮條係在腰間。他們手裏有弓箭,也有拿著尖頭木棒的。那個木棒,可能是投槍。


    女人站在男人的後麵。有的穿著不知名纖維編織的衣服,有的女人直接把動物的皮毛圍在身上。皮毛應該是鹿皮的,看上去比男人的牛皮柔軟很多。


    簡植在離村民三十步遠的地方,示意曹十二和水手停在原地。摘下腰間的唐刀交給曹十二,從曹十二手裏接過一個提籃。簡植向前走了十步,站在兩方隊伍的中間,張開雙臂旋轉一圈,向對方表示身上沒有武器。然後放下提籃,雙手合十,向原住民行了一個佛教的問訊禮。


    不同地區的人類語言不通,但是身體動作表達的意思基本相同。


    麵對對方,雙手合十,眼睛看著雙手的指尖,兩肩放鬆,稍微向下低垂頭顱,是佛教的問訊禮。佛教的問訊禮,能讓對方覺得清靜無欲。


    估計原住民並沒看懂啥意思,但感受到了簡植沒有敵意。他們的身體明顯的放鬆了。


    簡植從提籃裏拿出一個茶壺和兩個茶碗放到地上。把茶壺裏的水到在茶杯裏,一飲而盡。把茶壺和茶杯往前推了推,然後做出往嘴裏塞食物,並且咀嚼的動作。最後伸手討要食物。


    這是最簡單的食水交易。簡植認為,隻要對方是有智慧的人類,就應該能看得懂。


    站在前麵的土著男人,側身向身後說了一句話。一個女人迅速跑迴去,又拿著一個草袋包裹著的陶罐跑迴來。土著男人接過草袋陶罐,走到村民和簡植中間的位置,把陶罐放在地上又退了迴去。


    簡植拱了拱手,慢慢向前走到陶罐前。陶罐裏是黃色的餅子。簡植拿起來咬了一口,確認就是玉米餅。簡植拿出一把匕首,撿起地上的一節枯枝削斷,把匕首放到右邊的地上,往前推了推,表示交換更多的食物。然後簡植退迴到原地,等待對方的反應。


    男人走過來,拿起小刀看了看,拿起地上的枯枝削斷。然後迴頭讓女人再去拿食物。


    這次女人拿來的,是用草袋直接包裹的玉米餅。陶罐製作繁複,算是貴重物品,隨著交易品送出去,她們覺得不合算。


    在生活中,一把小刀的作用,要比茶壺重要的多。簡植表示要五個草袋的食物,才能換一把小刀。


    男人又加了五個草袋。簡植走上前去,慢慢拉起男人的右手握了一下,然後才讓水手拿迴了所有食物。


    有了一次成功的交易,雙方的敵意消失。剩下的,是與生俱來的自我防衛意識。


    匕首樣子的鐵製小刀是個好東西,能夠輕易的割開動物的皮肉。對方理解了簡植的交易意圖後,把部落裏能夠交易的物品都拿了出來,這讓簡植很高興。但是這個部落太小了,簡植在這個部落中交易到了玉米和紅薯、土豆,卻沒有看到西紅柿和辣椒。


    這已經很好了。一次成功的交易,給隊伍帶來的是成功的信心。這裏的人是可以交易的,不是隻知道進攻和逃跑的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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