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善意的提醒,在那胖公子的耳朵裏就是天大的笑話。


    他們麵麵相覷,都在想,要如何給這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猖狂小子,一個永世難忘的教訓。


    季千嵐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那張不服輸的嘴仍舊硬得讓人想給他打爛。


    “你們,就這點欺善怕惡的能耐嗎?當真是將你們府門的臉都丟盡了!”


    又是這副瞧不起他們的嘴臉,仿佛他自己是多麽了不起的人物一般。


    哼,還不是隻能在他們的腳下如豬如狗地痛唿?


    那胖公子衝上去就是一腳,見他倒地呻吟才好受了些。


    “本公子就欺善怕惡了又如何?那你也得眼睜睜地看著,高門府邸,豈容你置喙?!”


    搞定了這把討人厭的賤骨頭,胖公子這才又將視線落在了竹猗身上。


    胖手一揮,他沉聲道:“搶了她的字畫,給我打!”


    這世道真是不怕死的多,一個一個都來找他的晦氣,不打不解氣!


    跟在胖公子身邊的狗腿子早就摩拳擦掌,更遑論這小公子長得比女子還要水靈,不知道打起來手感怎麽樣,是不是想象中的細皮嫩肉呢?


    望著那些不懷好意圍過來的雜碎,夏耘嫌棄地啐了一口唾沫。


    這群畜生,他收迴方才的一點同情,敢當著他的麵對陛下下手,活得不耐煩了!


    胖公子等待著竹猗像季千嵐一樣趴在地上狗吠,卻不想,皇宮裏的頭號殺人利器夏耘一巴掌一個,盡是打在人體最脆弱的地方,打得那些腦滿腸肥的家丁跪地求饒,哀嚎不已。


    哼!想他夏公公打過的人,哪一個不是嘴硬心硬的好漢,還不是照樣在他手下爛成泥淖,何況是這群狗東西。


    那胖公子何曾吃過這種癟,被打臉了也就罷了,還是被他瞧不上的小白臉給狠狠打了臉,他那塊大臉很是掛不住。


    “呀,怎麽沒見血啊,夏耘,本公子可是沒讓你吃飽飯?”


    竹猗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把那些渾身都痛的家丁可嚇了個半死。


    明明長了張菩薩臉,怎麽偏偏生就了一顆蛇蠍心腸?


    忍著深入骨髓的痛,家丁們甚至顧不上驚呆了的胖公子,連滾帶爬地撒腿就跑,狼狽極了。


    “本、本公子不會放過你們的!”


    那群公子哥兒,逃跑就逃跑,還不忘放狠話,夏耘很瞧不起他們。


    “公子,你的畫。”


    他把懷裏的卷軸還給季千嵐。


    趁這功夫,夏耘也不忘打量這個倔脾氣的少年。


    身上的料子花樣是幾年前的款了,洗的已經發白,卻並無縫補,想來是分外愛惜。


    滿是淤青的臉也難掩珠玉之姿,不怪陛下在人群中一眼就相中了,還出手相救。


    要不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呢,陛下的風流讓人傾羨呐。


    季千嵐雙手接過卷軸,絲毫不因夏耘是小廝就有所怠慢,這讓夏公公很是讚賞。


    隻是,當他轉向陛下的時候,那微微蹙起的眉,讓夏耘有種不好的預感。


    “公子行事如此莽撞,恐怕會招來他們的報複。”


    夏耘嚇得一哆嗦,連忙朝季千嵐使眼色,怎麽就不識好歹呢這小子!


    陛下是你能責備的嗎?!


    竹猗輕晃著手中的折扇,“你倒是能忍,他們可放過你了?”


    季千嵐緊了緊懷中的卷軸,他不是能忍,而是無可奈何。


    “公子何苦取笑在下,如若嵐也孑然一身,自然不懼,隻是……”季千嵐隻是歎了一聲,不願多言。


    “公子還是快些離開此地,以免那李川帶著更多的狗腿子找迴來,雙拳難敵四手,公子還是不要沾染這些麻煩為好。”


    竹猗不置可否,“還敢迴來,說明還是下手輕了,沒讓他們好好長長記性。”


    季千嵐不禁失笑,都說他行事張狂,沒成想遇到一個比他還囂張的,一時竟有些明了那些世家公子看他的心情了。


    “我家公子素來不畏強權,隨心所欲慣了,這點麻煩還難不倒我家公子,不過……敢問這位公子,你這畫上之人,所謂何人呐?”


    夏耘心癢難耐,對那畫上的紅衣少年念念不忘。


    竹猗忽然抽出季千嵐手中的卷軸,倏地展開,貼於近前。


    兩兩相照,除卻氣質截然不同之外,眉眼間倒是驚人地相似。


    尤其是眼下的那滴淚痣。


    “本公子這張臉,還是挺好用的吧?”


    季千嵐一愣,視線在畫上和竹猗臉上來迴逡巡,越看越是心驚。


    少年狷狂如出一轍。隻是一個鋒芒於外,一個內斂於心,倘若世有雙生便罷,可這分明……分明是同為一人呐!


    “這……神跡啊……”


    看著他恍如雷劈的震驚模樣,竹猗好心情地將畫卷隨手交於夏耘,爽朗一笑。


    “小小年紀,就滿口神鬼之事,真叫人開眼。”


    “公子有所不知,這畫中情景,實乃嵐夢中所見,原以為是南柯一夢,不曾想,是未卜先知了。”


    “那就聊聊你這未卜先知的夢吧。”


    背著手進了三生閣,有眼尖的小倌兒欲行禮,幸被夏耘攔下。


    “季公子喝茶。”


    夏耘朝季千嵐伸手,這滿桌的佳肴讓人咋舌。


    季千嵐恍然大悟,他的落魄是真,對方的落魄隻是富家公子的遊戲。


    瞧著竹猗一臉挑剔地望著近前的山珍海味,“說吧,都夢見了些什麽啊?”


    季千嵐收起了幾分不羈,甚是嚴肅地道:“在下夢見寶蓮佛光,有一少年橫空出世,拯救萬民於水火,卻葬身於山崩地裂時,天不容哀,三千世界鴉殺盡,蒼陽殘夢海亂雲。”


    “三千世界鴉殺盡,蒼陽殘夢海亂雲……”


    竹猗哼了一聲,“聽起來倒像是不祥之兆呢。”


    “一個夢而已,做不得數的。”夏耘嚇得嘴角抽搐,“季公子,趕明兒你再做一個好夢,切莫再打打殺殺了。”


    季千嵐傲嬌地哼了哼,“夢乃天神意誌,窺見天機已是不易,又豈是我想夢什麽就夢什麽的?”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怎麽就成了天神意誌了?公子所言豈不荒謬?”


    “人份三六九等,夢自然也不盡相同。”季千嵐臉上浮現幾分惆悵與惘然,“倘若李川之流不曾毀了我的畫,定然與公子一同論道這天神意誌,到底謂何!”


    竹猗眉梢微挑,“想窺天機,又有何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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