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問問你,你印象中的妖怪一般是什麽樣的呢?是不是五大三粗,青麵獠牙,血盆大口呢?要不就是,變成美女的樣子,嬌滴滴的、妖裏妖氣來騙人上當?沒錯,大多數妖怪都是這幅德性,所以電視劇《西遊記》裏,金角銀角就被化妝成相貌可憎的樣子。但是,我們今天要給金角大王和銀角大王講句公道話,他們可不是兩個醜八怪,書裏有一首詩,就是專門形容銀角大王的,這詩是這樣寫的:頭戴鳳盔欺臘雪,身披戰甲幌镔鐵。腰間帶是蟒龍筋,粉皮靴廝梅花摺。顏如灌口活真君,貌比巨靈無二別。七星寶劍手中擎,怒氣衝霄威烈烈。看起來有點長,我來給你解釋一下你就懂了:


    詩裏先誇了銀角大王是一身銀盔銀甲,從頭到腳,閃亮風光;再誇他麵相好,長得好像二郎神和巨靈神一樣。巨靈神到底啥樣,《西遊記》裏沒細說,但二郎神在大戰齊天大聖的那迴,書裏是這麽形容他的:“儀容清俊,樣貌堂堂”,是個美男子。你想想看,按照二郎神的標準,那銀角大王也該是個英姿颯爽的英俊小生。再加上一身銀盔銀甲。正所謂“想要酷,一身素”,這要是畫成畫像,應該是很賞心悅目的。《西遊記》把妖怪寫成了帥哥,這有點出乎你的意料吧?除了外貌,我再問問你,妖怪的脾氣一般都是什麽樣呢?嗯,兇狠殘忍,心狠手辣,沒有半點仁慈之心,這是一般妖怪的德性吧?


    金角銀角大王呢,他們也是要吃唐僧肉的,但除此以外,很意外,這兩個妖怪還有特別人性的一麵,我給你挑出三點來說一說,這三點分別叫做:母慈子孝、兄友弟恭、還有寬宏大量!第一,母慈子孝,說的是金角銀角是兩個孝順兒子。他們自己抓了唐僧,還記得孝敬自己的幹娘——壓龍洞的九尾狐狸精,總想著一定要讓老幹娘也能吃上唐僧肉,一家子一塊長生不老;後來知道狐狸精被孫悟空打死了,金角大王還披麻戴孝,這孝子的架勢,真是比普通人家做得還實在;第二,兄友弟恭,說的是金角銀角兩兄弟手足情深,還特別講究禮數。有一個小細節,銀角大王用葫蘆裝了孫悟空,金角大王給兄弟慶功,斟了一杯酒雙手遞過去,銀角大王一隻手正托著紫金葫蘆呢,可他不敢怠慢,這是哥哥敬的酒,他趕緊把葫蘆交到一邊,雙手去接酒杯。可就是為了講究這個兄弟禮數,才讓孫悟空鑽了空檔,孫悟空變的小妖,趁機把葫蘆給偷走了。咱們中國自古是禮儀之邦,妖怪兄弟一番長幼有序的派頭,凡人恐怕也比不了。再來看著金角銀角大王的第三點,那就是寬宏大量。你可能要問了,妖怪也有寬容慈悲心嗎?這裏說的,其實是兩妖怪對自己手下小妖的態度。銀角大王用三座大山鎮住了孫悟空,派了精細鬼、伶俐蟲兩個小妖,拿著鎮山之寶紫金葫蘆和玉淨瓶去收孫悟空。可這兩個儍乎乎的小妖一點兒不精細,一點兒不伶俐,被孫悟空騙走了寶貝。弄丟了鎮山之寶,兩個小妖都以為這迴沒命了,垂頭喪氣迴來把事情經過報告了一遍。沒想到,最後大王卻說:“算了算了,丟了兩件,我們還有三件寶貝呢。”


    你看,結果是既沒有殺,也沒有打,連罵都沒有一句,難怪精細鬼和伶俐蟲心中直喊:“造化造化!”你說,金角銀角這兩個妖怪算不算寬宏大量呢?好,講到這裏,作者把妖怪都寫出人性了,這都是正麵的美德,那《西遊記》這麽打“正反臉“到底好在哪裏呢?這種寫法用在金角銀角身上,特別體現了妖怪獨特的個性,想要深入理解這一點,我們還得講清楚金角銀角倆妖怪的身世來曆。你還記得上一期的最後,我交待過,金角銀角是觀音從太上老君那兒借來的兩個燒火小徒弟,他們是一對天仙小孩兒,長相俊俏才是他們的真麵目。正因為他們是倆小孩兒,所以孝敬母親,兄弟友愛,生個氣迴頭就忘了,這三樣脾氣,是不是都特別有孩子般天真的氣息呢?


    要是仔細把平頂山這幾迴故事讀一讀,你還能發現其他透露出孩子氣的橋段來。比如說,銀角大王剛把豬八戒抓迴山,金角大王一看,吃豬八戒有啥用,幹脆放了吧,銀角大王說別放別放啊,可以把豬八戒浸在水池裏,等退了毛,用鹽醃著曬幹了,天陰的時候給咱們當下酒菜。你看,這是要把豬八戒做成零食吃啊!這愛吃零食,也是孩子脾氣。還有,孫行者連著三迴跟銀角大王交手,兩次都栽在紫金紅葫蘆上。這件法寶,隻要主人一喊對手的名字,對手敢答應的話,就會被葫蘆收進去。孫悟空兩次脫身,就學乖了,不再用真名,而是報個假名。


    頭一迴被抓是孫行者的身份,第二迴就冒充來救哥哥的者行孫;第三迴挑戰又改叫自己行者孫。金角銀角搞不清真假,被孫悟空這種換名字的把戲搞得一楞一楞的,還真以為孫行者、者行孫、行者孫是三胞胎呢。他們奇怪怎麽抓了一個又來一個,難道是捅了猴子的馬蜂窩了?你看,會被這麽簡單的小把戲糊弄的,那就是小孩啊。這些的小橋段,全都洋溢著一股子童趣,生動幽默極了。其實,不光金角銀角的“正反臉”寫得生動,孫悟空也有“正反臉”。在這迴故事裏,至少有兩處地方體現了一個你並不熟悉的孫悟空。第一處地方上迴已經說了,就是孫悟空弄丟了師父,居然迸金豆,流眼淚了,還哭了不止一迴。被壓在三座大山下哭了一次,到了金角銀角大王幹娘九尾狐狸的壓龍洞,他又哭了一迴,特別是在壓龍洞這一迴,哭得更傷心。這是咋迴事?原來,孫悟空變成小妖模樣,要去見金角銀角的幹娘,見了老太太,你得磕頭問安呐,不然就露餡了。孫悟空心想,自己是頂天立地的英雄好漢,一輩子隻跪過三次,西天拜佛祖,南海拜觀音,兩界山師父救我,我也拜了四拜。今天變成小妖,為了救師父,還要給這狐狸精磕頭!這真是充滿英雄無奈的滄桑,所以才一時感慨流眼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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