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三日,應陽秋的邀請,星黎與他一同離開了澤卡,前往特瑪伊,欣賞她美麗的模樣。


    特瑪伊坐落在天空之城上,在比圖特勒爾大陸的西南,離比圖特勒爾城並不算遠。如果乘坐真空膠囊,隻要短短十幾分鍾,就能夠抵達特瑪伊的馬洪杜拉小鎮。但真空膠囊修建在地底,整條隧道都是灰暗的。如果乘坐空天機,隻要短短幾分鍾,能夠一覽比圖特勒爾的海洋和城市群。但空天機速度極快,幾分鍾的觀賞無法帶來任何的樂趣。他們能夠帶來從大地升往天空的過程中能夠感受到急速抬升的喜悅,但彌補不了乘坐城際電車帶來的窗外美麗的風景。


    “火車是朝前開的,去哪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窗外的風景。”【“《呂氏春秋》”。】


    去年的12月3日他和星黎表白後,星曌就按照每個月500比圖特勒爾幣的標準對他進行資助。雖然星曌並沒有告訴陽秋,陽秋也沒有問星曌,但是兩人都心知肚明,沒有拆穿。四月三日,他攢夠了兩千塊錢,覺得能夠帶著星黎來特瑪伊轉一轉了,於是才有了今天這樣的約定。


    “咦誒!”同樣是今天,星曌和首相難得將手頭的所有事情都辦完。小白將朱庇特的空間遷移到了一個更加穩定的非自然空間之中,原有的空間被全部釋放了。艦隊在搜尋能夠與西北星群互動的對象量子,但那無異於大海撈針。聯營體的仿生人已經開始發售了,金錢將會源源不斷的湧入星曌的賬戶。而首相也忙完了手頭所有的工作。兩人閑來無事相聚於澤卡,卻發現兩位都不在。


    “幹嘛去了呀?”“估摸是談戀愛去了,咱們還是別打攪人家的好心情了。”星曌和首相一唱一和,轉身悻悻離開了。


    大好的青春如果沒有愛情,將同傾盆暴雨後陽光驟然照耀大地卻沒見到彩虹一樣的遺憾。哪怕在比圖特勒爾這樣的克隆時代文明,人的生命得以永存,但青春也隻能有一次。或許你可以老夫聊發少年狂,但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莫要東隅已逝的時候,挽著陌生人的肩膀,站在樓閣上觀望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感慨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車上載有仿生人,自從他上車後就迎來了各位的關注。司機看他如何掃碼付錢,乘客看他的動作和常人有無兩樣,情侶則偷偷地打量著他,觀察他有沒有人的情感。


    “嘿,你說那個玩意兒聰明不?”


    “不知道呀,但是他身上的那個標誌,我好像……在哥哥的家裏見過……你不覺得很眼熟麽?”


    “嘶——”仿生人分明站在車的前半截,陽秋卻非要裝作瞅不見,卻往星黎那邊湊湊,把一整顆腦袋都湊到她臉上,眯縫個小眼兒,使勁了瞅,還愣說瞅不見。


    “你這樣。”星黎抱住陽秋的頭,撐大了他的眼睛。他倒也隨和,趁勢把頭枕在星黎的胸上。


    “噢,好像是有些熟悉,應該是在星公館見過。”


    仿生人上了電車,拍了拍自己的手腕,就連接到了車載奧拉上。支付的流程十分的順利,看樣子他已經投入了工作,擁有了一份報酬。他手提著公文包,穿著十分正式,紮著領帶,應該是前往特瑪伊有公事。倒也奇怪,這樣的仿生人為什麽不乘坐快捷且免費的真空膠囊或空天機,而是也要來到這付費的電車上欣賞風景。他的動作非常協調,與常人無異。他走路的姿勢特別優美,倒顯得不像是正常人。他靜靜地握住欄杆,站著麵對窗外,無視旁人的目光。


    陽秋又裝模作樣的看了一會兒,才擺正了身子,道:“我覺得這玩意兒應該不是特別聰明。”


    隻是不太巧,他的話被仿生人聽見了。仿生人和自然人有一個很明顯的不同,是他們的偏額頭上有一個圓環狀的led燈,這個燈可以反應仿生人的情緒,從而能夠避免他們隱藏自己的憤怒,使公民無意識的頂撞他們並遭到他們的襲擊。果然,人們對他們的防範依然有一種敵意的態度。


    “他要做什麽!”陽秋準備好抽刀。


    “你看它頭上的燈,是藍色的,應該不會有敵對行為。”


    “他來了他來了。”


    眾目睽睽之下,仿生人走到兩人的身邊,他快速的審視了兩位,然後輕輕地伸出兩隻手,仿佛是在請求他們將手搭在他的手上。


    “他要幹嗎?”


    “不知道。”


    “不會是生氣了吧?”


    “也不知道。”


    陽秋裝作不在意,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掌上——居然是有溫度的!這讓陽秋驚訝了一下。他以為仿生人雖然看上去和人差不多,但是沒有溫控係統,和室溫應當是一樣的。


    星黎也將手搭了上去。他將兩個人的手放在一起,十指相扣,緊緊握住,道:“先生,我們並不是傻瓜,正相反,我們很聰明,能夠覺察出人類的感情。”


    陽秋愣愣的點點頭。他都沒意識到自己和星黎的手已經緊緊握在一起了。保守的比圖特勒爾思維和過於理性的思維模式使陽秋一直沒有做這種事情,卻被一個小小的仿生人把窗戶紙給捅破了。


    “媽的!”陽秋心裏雖然大罵,卻又感謝到要哭了!他強烈的掩飾著內心的激動,裝作漫不經心的瞥一眼星黎。星黎的臉上灌滿了愉悅,使他懸著的心有了些許著陸。仿生人這一招式就像是帶著陽秋本就不健壯的小心髒坐過山車一樣,過了一個360度的大迴環,他就招架不住了。


    這個家夥迴到了原來的位置,甚至帶著不屑的神情冷笑了一下。他非但擁有自己的情感,而且還擁有觀察別人情感的能力。不得不說,星曌的聯營體真的把他們做的和正常人一樣,隻是不知道他們有沒有馬賽粒子罷了。


    兩人就那樣拘謹的牽著,誰也不說話,一牽一個不吱聲。列車朝前開,路上的風景從他們的身旁向後飛去。電車穿過了城市,一路拔升,來到了六百多米高的軌道上。窗外的比圖特勒爾一覽無遺,城鎮、城市,星羅棋布的坐落在比圖特勒爾交通大棋盤上。林間的紅色小屋,海中的灰色軍艦,天上的白色雲朵。比圖特勒爾從未如此美麗,好似天仙的顏料盤灑在了這片大地上。


    “好漂亮!”


    電車持續攀升,抵達特瑪伊的地基。特瑪伊的地基是超大一塊結實的四棱錐土壤,被整合的像是岩石一樣堅硬。城市就坐落在這個地基的上方。地基由巨大的磁反引(電磁基本力場反引力場)牽到天上。由於磁反引是一個範圍的力場,因此從磁反引的大環到它九十度映射的地麵之間不能擁有其他的東西,否則會被反重力力場破壞掉。目前成熟的反重力技術有空間技術、引力子技術和磁反引技術,磁反引是最常用的。


    電車的爬升軌道建設在磁反引的映射圈之內,逐步抵達特瑪伊城市的地平麵。軌道沒有支撐,隻有鋼纜織成的稀疏的籠子將它們聚攏在一起。比圖特勒爾對技術和工程十分自信,而現實裏的實踐也印證了他們自信的合理性。磁反引就像是一隻隻看不見的手,從天上伸出來,緊緊的抓住每一節漂浮在天上卻固定的軌道,讓它那樣堅固,那樣輕盈。


    迎接電車的是馬洪杜拉小鎮。馬洪杜拉坐落於特瑪伊邊陲,遍地花圃盛開著油菜。他們有一米半那麽高,星黎穿梭在油麥田裏,像是天真質樸的田園女孩。藝術家們常說春是綠的,萬物競發,生機勃勃。他們說柳樹會抽出新芽,大雁會往北迴家。或許他們也沒看到,春季裏的農夫在田園裏努力地耕作,種出一個季節的風格。金黃色的油麥菜一束接著一束的在田園裏鋪開,綿延千米。翠綠的大樹為田野點綴別樣的色彩,有木棕的小屋坐在絢爛的金燦燦的花卉之中。馬匹在田園中的小路上穿過,稻草人驅趕著鳥獸。機械化耕作常常把美麗像肥料一樣掩蓋在地上,而人們卻會刻意的揮動手中的鋤頭,將藝術從土地裏養育出來。


    穿越跨過河流的木橋,繼續往城市內走,特瑪伊一改金色的容貌,以青山綠水迎接兩位的到來。蕩漾的湖水映照著大樹,綠色的森林帶來長久的平靜。古老的角樓佇立在水麵上,寧靜的守護著春日的美麗。


    兩人躺在大樹下的草坪上,感受葉隙間灑落的陽光。


    “快看,是丁達爾!”


    光透過大樹下的霧氣,折射出它的形狀。一絲一縷的陽光照耀在兩人的臉上,暖洋洋的,像是母親輕柔地撫摸臉頰。


    庫斯克城鎮以百花著名。四月正是應櫻花盛開的時候,遙想去年四月,聽那位神風友人為星黎講述他的家鄉,星黎就覺得十分美麗。那年在東京,他感受到了紅色帶給那座城市的浪漫。故鄉的櫻花開了,人們的嘴臉變了,世界和平了,美麗的自然重新迴來了。


    “海棠!”星黎牽著陽秋的手奔向海棠樹。海棠的枝條優雅的伸向潔淨的天空,藍色的葉片點綴在淡淡的粉紅花瓣之間。蝴蝶翩翩起舞,將他的典雅莊重傳播到花圃各處。迎著藍天,海棠顯得格外可愛,盛開在四月初的春風中,宛如被彩紙包裹的團團錦繡。筆直的枝,藍色的葉,白色的杆,粉紅色的花,盛開著一朵朵,裝飾著大樹,妝點樹下的她。


    “我給你拍一張。”陽秋扶了扶太陽穴,展開視界,調好濾鏡。星黎嗅著海棠隱在體內的清香。伴隨著快門的聲音,曆史的傳統飄揚在耳畔,片刻的美麗定格成永恆。


    他們手拉著手,穿越在春季的芬芳裏。河流靜悄悄的在花海中流淌,兩人迎著春風翩翩起舞。愜意的陽光揮灑在他們的青春上,美麗的風車為他們的快樂作響。悠揚的笛聲穿越清香的海洋,這海洋五光十色,光彩奪目,金黃與藍白相接,姹紫同嫣紅相融。快樂的歌聲響起了,夕陽掛在海邊,他們坐在大石頭上,享受來自波塞冬的海風。


    “你聽!”


    陽秋以為星黎要他聆聽海風的聲音,便將左耳朝向大海。海鷗的歌聲與海風的伴奏來到了他的耳朵中,隨之而來的,還有陣陣宛轉悠揚的歌曲聲。


    “靜止了,所有的花開。遙遠了,清晰的愛……”


    “你知道是誰的歌嗎?”


    陽秋望著遠方的海洋,海洋十分的寬闊,蔚藍深邃,包羅著世間萬物。她身後的花一朵朵的湊在一起,卻成了屬於花朵的海洋,隨著風搖曳,五彩斑斕。她的兩捋薄發隨著風飛翔著,淺淺的遮擋著她美麗的臉。


    “周傑倫!”


    “是的!”


    “原來這就是藝術,這便是文化。”


    他們坐在那裏靜靜地聆聽庫斯克百花花圃的歌聲。比圖特勒爾的文化保羅萬千,相互交融。周董的歌猶如驚鴻,雖然悠久,卻仍引得萬千聽眾的喜愛。


    時至夜晚,他們從馬洪杜拉的田野,走過庫斯克的百花花圃,越過馬場,來到特瑪伊城。特瑪伊城沒高樓大廈,隻有矮矮的樓房,排列在花海之間,生長著碧綠的爬牆虎。香甜的奶茶飄散著香氣,香味中氤氳著鮮花的芬芳。


    “你來一口。”星黎把喝過的奶茶遞給陽秋。陽秋毫不猶豫的拿起來就撮了一口,並讚不絕口的評價了一番。


    “是不是挺清香的!”


    “是的捏!”


    煙花升了起來,在特瑪伊城的天空中炸開。特瑪伊城每晚都放煙花,可是煙花太高,在比圖特勒爾隻能聽得到聲音,卻看不見光。今天,倒是終於在美麗的花海裏見到了。


    陽秋輕輕地捧著星黎的臉蛋。


    “你要幹嘛?”


    煙花聲聲響起,陽秋輕輕吻住她的嘴唇。


    “好甜。”


    他們熱烈的擁吻。煙花隨著人們的歡唿聲衝出了城堡的高大,在群星之下閃耀著。它們漫步星辰,與變化著顏色的花朵遙相唿應。燈光照射著明亮的夜晚,霓虹竟也顯得溫暖。小鎮般的城市到處洋溢著鮮花的笑容和遊客的鮮豔,花海裏、煙火下的特瑪伊是那樣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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