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勃有雲:“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好久不見呀!”


    這日,星黎正在吧台前忙碌。她在日記本上不停地記錄著什麽。她書寫的很認真,旁人看不出這筆跡是潦草或是規範。普卡極點的語言是這樣的,或許她在創作這些並不十分昂貴卻又十分珍貴的獨一無二的段落時,壓根就沒有想過要與旁人分享。普卡極點的語言與希洛希特有異曲同工之妙,它們在兩行間距5mm的平行線上畫一些抽象的圖案。希洛希特畫的是水果,看起來十分的精致,但也很複雜。而普卡極點則更加的簡潔,使用三角、圓、四邊形這些來表述自己的想法。


    普卡極點的文言是十分奇怪的。他們使用的字母大多是幾何圖形,共有二十一個,屬於楔形文字。幾何圖形之間的組合是所有語句的誕生基礎。他們隻有詞根,沒有單詞。書寫者將不同的詞根湊在一起拚出五花八門的詞語,表達著千奇百怪的意思。這決定了普卡極點的文學十分發達,且沒有死板的背誦與難纏的語法正確。在文學研究領域裏占據主導地位的是文章。讀者需要結合環境來分析作者表達的意思。


    “啊?!”


    聲音十分的熟悉。星黎抬起頭,看到陽秋在輕輕地合上玻璃門。他隨後轉過身子,坐在玉雪常坐的位置上。


    “好久不見…”星黎靜靜的揮揮手,同陽秋打招唿。


    “來一杯…楊枝甘露!”


    “你也喜歡芒果嗎?”


    “芒果?一般般吧。楊枝甘露裏有芒果嗎?”


    陽秋指著海報上的楊枝甘露。他可能確實沒有注意到印刷在海報上的楊枝甘露的杯子上有一個大大的芒果。星黎探出頭去,看到那張海報,然後大笑著指著杯子上的芒果,道:“哈哈哈,當然有啦!”


    “害!我隻是看到這麽好聽的名字,還以為是荔枝梅子之類的。”


    “也可以有哇!”星黎將櫃台上的菜單拿出來,放在吧台上,指著說:“呐,‘楊貴妃的笑’,要不要試試!”


    “‘楊貴妃的笑’?!說的是合道唐代的唐玄宗的愛妃嗎?”


    “是的!相傳呐楊貴妃喜愛荔枝,玄宗便設立專屬的驛站,每天跑快馬,為在宮中的楊貴妃拉新鮮的荔枝。後來呢就流傳出了一句詩……”


    “……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對!”


    星黎輕快的將菜單放好,然後拿起杯子轉身忙碌了起來。她支開了奧拉,執意要自己動手做一杯美味出來。


    “要冰的嗎?”


    “少冰,正常糖就好。”


    “好嘞!”


    陽秋端著臉,欣賞著星黎稠密的高馬尾在背後搖來搖去,像是生長在平靜的湖麵上粉紅的桃林中懸掛在枝丫上,紮滿承載著信徒渡世之願的風鈴,隨著初夏的風搖曳著,清脆的響著,吸引著萬路的神明來此實現願望。


    星黎側著臉,高挑的鼻梁,紅潤的嘴唇,嬌羞的臉頰,挑逗著陽秋的眼球。她轉過身,陽秋的目光被她整張臉吸引著。陽光透過櫥窗灑在她的眼睛中,透露著萬花筒般的絢爛。


    “呐!”


    星黎一手握著杯子,一手托著杯底,將飲品輕輕地推到陽秋的麵前。他吸溜了一大口,閉著眼睛平複著波濤洶湧的心海。


    “怎麽樣!好喝嗎?”


    陽秋點點頭,說:“好像還嚐到了桑葚的味道,特別甜。”


    “是吧!桑葚可甜啦!”


    陽秋搖一搖杯子,又問:“這裏邊翠綠的是什麽啊?”


    “這個是榆錢,可以清熱安神。”


    “桑葚,榆錢……是這果茶裏本來就有的嗎?”


    星黎嬌滴滴的搖搖頭。


    桑葚,榆錢。桑葚,榆錢。桑葚,榆錢。


    陽秋在心裏默默念了許多遍。他沒有讀過王勃的作品,對合道的文化了解的也不深。這兩種果子記在他的腦海裏,成為了一種秘密。


    “嗯……你今天晚上迴家吃飯嗎?”


    “吃呀,哥哥說今天有很多客人要來。我還在想,你會不會也來呢。”


    “當然是要去的。星曌兄長也邀請了我,還有我的姐姐陽夏,還有天落,和他的愛人晴空。”


    “他怎麽說的呀,是有什麽事情要講嗎?”


    “他說大家聚一聚,有些話要講一講,有些故事也要聽一聽。”


    “噫籲嚱!他就是這樣,總是神神秘秘的。”


    “那你下午有課嗎?”


    “沒有,今天下午很悠閑。對了,哥哥還約了玉雪。”


    “玉雪?”


    “是的,是我的好朋友!”


    “就是那位喜歡坐在這個位置和你談話的女孩子嗎?”


    “是呀!你居然偷偷來過!”


    “哈。實不相瞞,今天來這裏,我還是在門店前想了許久的。我看你在寫一些東西,又不好打擾你。但是許久沒有見麵,還是有些……”


    陽秋一時找不出什麽詞匯講湧到舌尖的“想你”說出來。我們曾說過,比圖特勒爾人對愛情這件事是比較含蓄的——或者說,百分之八十的人是這樣的。陽秋也沒有意外,是那百分之八十之一。而且,他還是喜歡拋磚引玉的那種,很希望自己努力找到的話題能夠等到星黎熱烈的迴應。


    而普卡極點人對待愛情則是十分主動的,像是德意誌、意大利、法蘭西那樣,敢於很勇敢的將阿佛洛狄特的特產給捎帶上,贈予他人。


    “有些想我?”


    這次輪到陽秋臉紅的點點頭了。噫籲嚱,原來這個男孩子也有害羞的時候呢!


    “沒關係,我每天都會在這裏。你要是想要見我,就來這裏找我好啦!”


    “好!那今天……我們……一起……迴……”


    “迴家!我們一起!”


    哎呀,這下午的太陽真太陽呀,這柳樹真柳樹啊,這鮮花真鮮花呀,這燈,嘖,真燈啊。我又有什麽錯呢,我隻是澤卡裏一隻什麽都不知道的小狗罷了。


    他們沉默了一段時間,然後又開始緩緩聊了起來,一直聊到夕陽西下。星黎打開了櫥窗,風吹在鈴上,響當當的。那下邊寫著紙條,是普卡極點的語言,看不懂。


    我能看懂,但我不知道寫的是“西下的太陽”,還是“陰涼的庇蔭”。畢竟普卡極點語裏,這三個詞根有“陰影”、“屬於”、“西方”、“太陽”“明亮的”的意思。


    伴著夕陽,兩人沿著道路向前,坐上了城市軌道交通,一直到星曌家所在的社區。綠蔭中伴隨著一縷光,格外的童話,像是夢,像是畫,像是王維曾來過。


    “桑葚,榆錢。葚錢?不太對。桑榆?也不太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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