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


    埋頭寫信的星黎抬起頭來,看到一個人站在凳子上擺動著手臂,有形有色的描述起來。她的身邊圍滿了聽眾和小動物們,支著耳朵聽她接下來要講的故事。這似乎並不是突然發生的,或許在此之前她的言語已經引起了店內大部分的注意。當星黎望過去時,所有人都在注視著講話者:


    ……


    皎潔的衛星掛在天邊,銀白色的光輝刺透大氣,姍姍來到大地。漆黑的夜裏掛上了燈泡,銀白的街道上空無一人……唿——寒冷的風吹啊,吹啊,吹在了她的身上……


    地上的樹葉隨風飄著,在夜色中,已經看不到它們的顏色與形狀。傳入她的耳朵的,是沙沙的響動,和唿嘯的春風。


    她在衛星的影子下走著,孤身一人。黑色的流浪貓從垃圾堆裏逃入街道,嚇了她一跳。街道上慘淡的黃色燈光,映在她迴家的路上……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哈——!


    ……


    演講者倒吸了一口涼氣,很長很長。整個澤卡安靜了下來,像是一起來到了那個夜晚。奧拉控製著的燈光,也隨著她嘴中的故事情節逐漸黯淡。透過櫥窗的光漸漸減少,直至澤卡完全陷入了黑暗。冷氣拿捏著室溫,並挑逗著在場所有人的寒毛。天花板上隻剩下了一顆白色的幽暗的燈泡和比湯裏的肉沫還要少的雜碎的星星。大家的視界中,演講者逐漸模糊了起來,周圍的一切都逐漸的模糊了起來,唯獨剩下在夜裏馬上就要到達家裏的女子,和站立在黑暗中作為旁觀者的自己。


    “你!你們是誰!”


    這個時候,聲音已經是從無邊的天空中傳來的了。全息投影已經就位,整個澤卡陷入了一場幻境之中:


    從黑暗裏衝出來兩個人,他們的個頭有一米八,堵在女孩的身前。他們拿著亮鋥鋥的匕首。那匕首質地優良,看不到它的品牌。鋼刀在夜光照耀下十分亮眼,深深地刻在女孩子的眼中。她隻覺得那把刀無比的熟悉,竟在恐懼中有了一些奇特的熟悉感。她沒有吆喝,隻是冷靜地問對方想要什麽。那兩個男人也不多說話,將她拽到黑暗的胡同裏。她緊緊地捂住自己的胸膛,閉著雙眼,準備接受無奈的結果。她的淚水已經湧出眼眶。她曾經也是個剛柔並濟的女孩子,而如今卻隻剩下妥協。


    “求求你們,不要!”


    “我們不劫色,隻劫財,你不要動,也不要喊!”


    兩個男人並沒有粗魯的舉動,隻是輕輕摘下她的包,拿走了。留下女孩子驚魂未定的站在原地,順著高牆漸漸地滑向地麵。


    男人在她的身邊翻著她的包,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紅色的小本,最上邊是國家的名字,名字下是閃亮的國徽,國徽下是印著三個大字,淨是金色,在光的反射下十分的明亮。一位劫匪拿起證件,細細的端詳著。他沒有打開,而是輕輕地撫摸著那絨毛縫製的表皮。另一位則在瘋狂的在皮包內外翻騰著。不一會兒,他們卻又將包整理好,丟在了地上的女孩的身旁。女孩驚魂未定,緊緊的抱著自己的皮包,像是裏邊住著神明,住著她救命的稻草……


    緩緩地,她站起身,從黑暗旁穿過,慢慢的走上樓梯,迴到了家裏。燈被點亮了,在黑暗之中。劫匪躲在灌木叢中悄悄地盯著她的一舉一動。直至那在黑夜中明亮的燈光熄滅,他們才離去。


    她輕輕地撫摸著放在包裏最上方的證件,像是與多年未見的老友一般。她的淚水在臉上流淌著,多年來的委屈積攢著,默默地爆發著,宣泄著,在夏天將要到來的日子。她將證件放在了台燈下,隨後淺淺入睡了。兩個劫匪脫下了隱藏身份的服裝,奇奇怪怪而又整齊劃一的做了個動作,便並排消失在了道路的末尾。


    初夏的風輕輕地撫摸著金色的沙灘。她來到海邊,那個曾經常常與愛人來到的地方。一家又一家的人們在沙灘上嬉戲著,小孩踢著皮球,大人欣賞著日光,男孩子們在海中遊泳,女孩子們在欣賞著風。她也一樣,輕輕地坐在遮陽傘下的沙灘椅上,看著遠方的大海,是一如既往的碧藍,一如既往地溫柔。


    一旁,一位女性的聲音傳來。


    ……


    “又來看丈夫了?”


    “是呀……我們已經好多年沒有再見麵了。”


    “唉……節哀順變啊……最近聽說有兩個大男人喜歡躲在你們附近的樓梯下,有沒有這事?”


    “沒有見過呢。”


    “天呐,聽起來真的是太恐怖了。也不知道這兩個男的想要做什麽事情!真是造了孽了,小鎮上怎麽會出現這種人。要我說,他們肯定是一些個混蛋,想要猥褻良家少女罷了。我要向鎮上反應反應,把他們抓住狠狠地教訓一頓!”


    “最近應該沒有出現丟什麽東西的事情吧?”


    “嘶,這倒還真沒有,倒是最近也奇怪,他們來了之後,居然沒有再聽說有賊來我們鎮上了!”


    “您放心吧,阿姨,他們……不是壞人!”


    “害喲!真是造了孽了!”


    ……


    “阿姨匆匆走了,留下她與海風。海鷗在天邊不停地叫著,像是在引渡亡魂平安的抵達彼岸,像是在祈禱些什麽,保佑著這片大地,和大地上的萬物的平安。”;


    “那躺在床頭櫃上的證件上,赫然縫寫著三個大字:‘結婚證’。結婚證下邊,壓著一張烈士證明。”


    講故事的人悄悄地從人群中穿過,從澤卡的正門走了。而全息投影卻保留在澤卡中,帶領著大家來到那個夜晚。那個夜晚十分安靜,輕輕地,春風帶來些入伍的迴憶。那兩位士兵朝著天空敬了個軍禮,哭嚷著道:“班長,嫂子不肯要我們的錢,我們隻能用這個方法了!”


    他們的班長,是在那峽穀中,為了保衛祖國的邊境,英勇犧牲的戰士。那晚,血、迷彩、邊疆,一張張畫幅出現在她的腦海裏揮之不去。最終,她的目光落在入伍前那裝著告別信的信封裏夾著的花朵上。


    全息投影逐漸散去,澤卡又恢複到往日的陽光中。澤卡裏沒有人再說話,陷入了長久的緘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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